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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想寫寫他,何叔。北方一個落後的村莊裡的老支書。他屬於男權社會里擁有權勢、財力、個人魅力、極有故事的男人。

用他的原話說:這輩子賺了!值了!該去的地方去了,該吃的吃了,女人也睡夠了,歲數活到這(七十三),死也死得了!

—————寫在開頭的話

剛去林子村的時候,第一個接觸的就是他,我們稱他何叔。何叔有兩兒兩女,在當地都是有錢有勢力的人家。

第一天開工,就感受到何叔對我們工作的支援,滿滿的誠意,人不錯,辦事積極負責任。七十多歲的人,還像年輕小夥子一樣,幹勁十足。一些我們不熟悉的想不到的地方,他都能幫我們想到且找人辦好,我們也省了不少心。另外,我們的工作上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他熱心積極助力。

一天,我們這邊需要數位清潔工打掃,他給我們找來幾位本村的阿姨。人生地不熟,第一關就是語言上的溝通,幾位阿姨都不會說普通話,何叔幫我們協調溝通,阿姨們幹活,他隨時在場監督,怕有些人幹活偷懶或偷奸耍滑,阿姨們什麼時候收工,何叔就什麼時候離開,一直盯到底。

說起來,薑還是老的辣,他了解這些阿姨們,總有辦法讓這些阿姨們少說話多幹活。當然,大多數阿姨們都是樸實肯幹的,其中有一位阿姨感覺怪怪的。休息期間,她動不動說著話就和何叔有肢體上的接觸,這讓外人一看關係非同一般。我用餘光瞥見旁邊的人眼神裡有內容,大概也就意會了。

一位清潔阿姨小聲地對著我們說:他們這樣開玩笑開習慣了,大家都知道他倆的事。他做事積極、負責任、有原則,大家都認可。就是有點好色,這麼大年紀了,身體還很好,常往村裡寡婦家裡跑。

阿姨說著說著就笑了。

由於工作上的關係,他每天早上八點準時到我們的辦公地點報到,天天都要和他聊工作上的事。他早上一到,習慣性先落坐在沙發上,然後點支香菸,翹著二郎腿,我給他遞上一杯熱茶,他開始和我聊上幾句工作之外的話題。

“小胡,你結婚了嗎”?他問。

“結了,我孩子都六歲了,都會打醬油了”!我答。對於人生地不熟,不知底細的人,我也早已習慣這種說辭,也不自覺的很自然的張口就來。

“男孩?女孩”?他問。

“男孩”,我答。

“那孩子誰帶”,他繼續問。

“我媽帶著呢”,我答。

“那你老公在哪上班”?他問。

“他在北京市區上班”,我隨口一說。

“那很好,你們也離得近”。他說。

“他來看你的話,我請你們一起去農家樂吃個飯”。他繼續說道。信以為真。

第二天一大早,他來了,與我探討子女教育的問題。

“小胡,你孩子不在身邊,你不想嗎?”他說。

“想呀,沒辦法,要掙錢養家呀!現在高科技了,想的時候,晚上就影片聊聊唄”,我答。

“你們夫妻長期在外,那你們孩子的教育問題,怎麼辦”?他問。

“放在我媽那比較放心,再說我是這樣認為的:孩子需要成長,大人也需要成長,能給孩子最好的教育就是希望成為他的榜樣!有時間就把他接過來唄”。我說道。

何叔點了點頭。說道:“等忙完了這陣子,把孩子接過來,孩子在身邊還是好”。

我點頭預設。

每個早上,他趁著抽一支香菸的時間,喝著熱茶,與我聊上幾句……,然後,騎著他的三輪車四處跑,開始他一天的工作。我們有任何工作上的事需要他幫忙,一個電話,他隨叫隨到。工作上的開展,他給了我們很大的幫助。

半個月過後,我們和村裡的村民都熟絡起來。漸漸喜歡上這裡的寧靜與自然風光。有一點不太能接受,就是這個村莊的環境又髒又亂,路邊到處充斥著一股難聞的臭味,且隨時都有可能被樹上掉下來的柿子砸個稀巴爛。當然,讓我感動的是這裡的大多數村民,她們依舊保持著一份簡單、純樸、善良的可貴品質,在這個利益至上、充滿各種功利心的社會里顯得格外珍貴。然而,我十分珍惜和她們在一起的緣分。

村裡的阿姨們、老奶奶們經常給我們送來她們種的蔬菜、水果放在大門口悄悄地就走了。有些連人都沒有見過,是誰送的都不知道,只好調動監控器檢視,才知道是誰家送來的,心裡暖暖的。

一天,何叔給我們送來他家產的柿子,個頭大又重,那是我第一次見到最大的柿子,名字叫磨盤柿子。讓我頓時想起這裡的人們就像磨盤柿子一樣厚實。

進何叔家的院門,何叔介紹說:這是他家新蓋的房子。

我直呼:好氣派!

何叔笑了笑。

進屋,何叔的太太,李阿姨迎接,互相問候寒暄幾句後,何叔安排李阿姨給我準備一些水果帶走。李阿姨找袋子動作稍慢了點,他直接就上去訓斥一番。上下打量一番李阿姨,微胖的身材,大紅色的衣服很減齡,長相秀氣,長長的秀髮,年輕的時候絕對是個大美女。格外打眼的是一身珠光寶氣。全身上下金光閃閃,金耳環,珍珠項鍊,金手鐲,金戒指。我大概也明白了,在一個男權當道,幾乎與外界隔閡的落後村莊裡,即使這樣的女人,命運也難逃卑微。

站立幾分鐘,我立馬就出來了。何叔走在前面給我開大門,李阿姨跟在後面送我,走出院門外,何叔對著李阿姨又是一頓訓斥:回屋裡去!

場面有點尷尬。阿姨總是笑呵呵迴應,然後,回屋裡去了。

回來的路上,一直在想,在特殊的年代,特殊的文化背景之下,婚姻無疑就是男人掌控女人的一場陰謀罷了。對於李阿姨,那新蓋的房子既是家也是囚籠。

後來聽村裡的阿姨們提起李阿姨,才得知:

李阿姨年輕的時候曾經一度瘋過。因為何叔常常夜裡不歸家門,在外面找小姐,氣得李阿姨直接整個人精神不正常,有時發瘋出走,有時打人。何叔迫於無奈,也就很少出去,專心照顧她,李阿姨的病情才慢慢恢復過來。

某天下午,村裡的冬花站在大馬路上雙手插著腰,朝著何叔一頓破口痛罵,具體罵什麼,一句也沒聽懂。鄰居們都出來議論紛紛。這時,何叔氣急敗壞地趕過來,低著頭,臉色凝重,坐在沙發上,掏出一包香菸,一個打火機,點著火。

生氣地說:真TMD的寡婦,幫她那麼多忙,就一次沒幫她,她就把我和她的那些“破事”一五一十地跟別人說了。我惱火,阻止她幾次了,她還管不了自己那張嘴,我直接就去她家找她說去了。

哦,我們大致也就明白了。

何叔繼續說道:她就一個兒子,也當倒插門了,去外地上別人家去了。她老公常年在外務工,數年就沒回來過,她不是寡婦,過著寡婦一樣的生活。她有什麼事就找我幫忙幹活。

“小胡,我是不會亂來的,和她的事,村裡人都知道。有家庭的,破壞別人家庭的事,我不會幹”。他對著我說,我聽著。

“小胡,我公開的老婆就有四個,個個都是美人,都比我小二三十來歲,她冬花算啥”?他繼續說道。

一天,穿著服務員工作服的小姑娘來給我們送餐,是對面農家院的工作人員。

何叔指著小姑娘對著我說:她的媽媽就是我的小老婆,我們相處特好。我們是在工地上幹活認識的,比我小二十八歲,非常漂亮。她媽媽當時在給大家做飯,老公出意外事故身亡,她當時帶著三個還小的孩子,過得很辛苦。我倆就好上了。我答應她:跟著我,給她蓋房子,讓她過上好生活。她們現在住的房子就是我給她們蓋的,我這人說到做到。所以,她們一家人都對我很好。我是一個禮拜在她家過,一個禮拜在自己家裡待著。

何叔吸了吸兩口煙,繼續說道:我大老婆也算好,通情達理。和小老婆相處都不錯,像兩姐妹。我們家的孩子們和小老婆家的孩子們逢年過節互相來往,相處融洽。這一點讓我很欣慰。

我們都笑了笑。確實在現代的社會也是少見的。

我開始逗趣何叔:你公開的老婆有四個,那你沒公開的有多少呢?

何叔笑了笑。說:村裡的人都知道。

又一個早上,何叔繼續講著他的故事,我繼續聽著。

他說:我三歲就沒了父母,四五歲就會生火做飯,從小就一個人生活,獨立長大。什麼苦活糙活都幹過,都會幹。我要幹,就把它幹好。所以很年輕的時候就是村裡的帶頭人。

他說:我年少吃過不少苦頭,所以,對弱者有一種憐憫之心和保護。

他說:以前愛玩,去找小姐,從來不會只給一個小姐的錢,只要進去,會把所有小姐都叫過來,錢每人都有份。假設服務費一次50,我一般都會給100。

他說:有錢,誰願意去做那不光彩的事呢?做小姐這行掙的都不多,還得冒著感染各種疾病的風險,她們也不容易。

接著,何叔告訴我:寒冬快來了,他們全家就得準備去三亞度假去了。

看他杯子裡的水快沒了,我給他添上水。

何叔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驕傲地說道:我大女兒家有錢,姑爺開公司的,錢這輩子都花不完,在三亞、珠海、香港等地都有房,一年跟著她到處旅遊。

接著,語重心長地說:小胡呀,我這輩子賺了!值了!該去的地方去了,該吃的吃了,女人也睡夠了,歲數活到這(七十三),死也死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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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最後的話:我們不去評判他的好與壞,人選擇一個什麼樣的活法?想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以什麼為自豪?最終是他的個人價值觀在決定。他創造了他自己。

圖/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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