滅鼠

礦上幼兒園的老苗負責看門護院，盡心盡責，老實本分，很受老師孩子們的喜愛。老苗也很開心，天天可以看到孩子們純真的笑臉，自己的心彷彿也很年輕，很陽光。可是最近幾日老苗有點不開心，因為他遇到了老鼠。

這幾天夜裡輪著老苗值班，他起夜時在衛生間裡看到了老鼠，灰色的一團毛，吱吱叫著，見有人來了，老鼠沿牆角滴溜溜跑，不止一隻，彷彿一大家子，大的有大人的腳那麼大，拖著笨重的身子，走路很悠閒，小的動作機靈。老苗心裡老大不舒服，後半夜怎麼也睡不著，總覺得老鼠在叫，一會兒又想：這老鼠如果大白天出來活動多可怕，嚇著小孩子可咋辦？這老鼠在，總歸是不安全的，咬了玩具或是糧食可不是鬧著玩的。老苗越想越睡不著，不覺天就大亮了。

老苗洗漱完畢在院子裡走了走，開了大門，就陸續有老師和孩子們進園了，一天也沒有發生什麼。到了下午放學後，園長忽然在樓道里大叫起來，老鼠，老鼠！老苗趕過去時，老鼠已經不見蹤影了，老苗趁機跟園長彙報了昨晚遇到老鼠的事情。園長立即吩咐老苗買些鼠藥，晚上就展開滅鼠行動。老苗都一一照辦，買了鼠藥，晚上的時候好好投了鼠藥，只等大獲成功。

夜裡老苗似乎又聽到了老鼠吱吱的叫聲，心裡卻想著等老鼠們吃藥挺屍就莫名高興起來，後來惦記著給老鼠收屍，竟讓也像昨晚一樣睡不著了。五點多老苗就起來了，在各個教室、房間和樓道里巡查，收集了十幾只老鼠，統統扔到了垃圾桶，又把鼠藥一一收拾集中。等園長來上班的時候，老苗就興奮地彙報了大獲全勝的戰績。此後老苗熱衷於滅鼠，園裡的工作人員但凡看到老鼠就大呼小叫，老苗老苗地呼救。老苗就雄赳赳氣昂昂地拿著鐵鍬趕來，把老鼠拍死、鏟走，又一次老苗就拍死了一窩還沒長毛的嫩紅的老鼠崽子。老苗因為滅鼠有功成了幼兒園裡的大紅人，人人笑臉相迎的，老苗也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大好事。

經過老苗這個滅鼠大王，幼兒園再也看不見老鼠的蹤影，恢復了先前的安靜，老苗無端地有點失望。這天下午幼兒園門口一個人叫門，老苗過去詢問，才知是給幼兒園某個老師送東西的。老苗說不知道這個事情，不能給開門。那人長得不高，卻很結實，說話也是粗聲粗氣，不會客氣的，“我要找張老師，你給我叫去！”

老苗正失落呢，被這人指使，還大呼小叫的，老苗就火了，“過了點，不開門，不開門！走，你走！”老苗揮著手，隔著鐵柵欄那個人就伸手要夠老苗。老苗就開了門，要跟這人理論。不想老苗剛開門，那人就打到他頭上了，老苗反抗時，那人下手更狠了，還順手撿了地上的石塊打。兩人糾纏在一起，人們就開始拉架了，幼兒園也有工作人員來了制止，幫雙方拉開，此時老苗頭上也掛了彩，老苗的心裡更是難過。雖說後來老苗包紮、那人賠禮道歉，張老師探望，可老苗還是覺得很受傷。

過些日子就到了大暑節氣，天熱得很，老苗也逐漸適應這安靜平常的日子。大中午太陽炙烤著大地，人們都貓在屋裡睡覺休息，老苗這天熱得睡不著，他就望著窗外愣神。外面家裡小院裡放雜物的小屋裡出現了老鼠的身影，老苗又莫名興奮起來。老苗觀察這些老鼠好幾天了，只要沒人，老鼠們就小屋、院子裡溜達，很自在逍遙。老苗一看老鼠們青天白日出來活動，心裡老大不舒服，彷彿自己的領地被人侵擾、霸佔。於是老苗借了一把獵槍，裝了散彈，在一個安靜的中午直等著老鼠們出來散步。老苗隱蔽在房門後，門開一條縫，露著槍頭，耐心等待。不多時，老鼠們像往常一樣開始了出動和散步，溜出小屋，順著溝渠，撿拾東西吃......完全不知道一支槍在瞄準自己。“砰！”老苗開槍了，老鼠們迅速逃竄，有兩隻跑不了，身體上流了很多血；還有一隻腿快斷了，跑得很慢，最終被老苗鐵鍬拍死了；其餘的跑掉了，留下了些血跡。老苗想：即使跑了，可能也活不長，散彈進了身體，老鼠們能抵擋幾日呢？

接下來的日子院子裡真的沒有老鼠的蹤跡了，老苗心裡想樂，但是這幾天老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整天神神叨叨，跟老苗吵架，要不就是慪氣。老苗老大不高興的，老婆，老鼠，肯定老婆更重要啊！老苗家裡整天打仗，老婆不做飯也不洗衣，還經常嘴裡嘟囔；兒子呢，正談物件呢，好像也不順利，氣性很大，下班回家也吃不上個熱乎飯，叫起來：媽，你咋不做飯？我爸找你是幹啥的？

誰愛做誰做，我做夠了！

老苗老婆似乎有點魔怔，天天鬧，鬧了大半年，兩人竟然離婚了。礦上離婚倒也不是什麼新聞，離婚了再找也不是難事。老苗過了半年又找了一個女人，是農村出來做保姆的寡婦，比老婆年輕，眉眼長得也好看些，但人們總說帶著點妖氣。老苗也想不了太多，家裡總需要個女人收拾，老苗自己也覺得離不開女人呢。女人住到老苗這裡，也沒領證的，開始還收拾家，像模像樣，老苗覺得生活恢復了正常。可是兒子和這個女人總是不對付，三天兩頭吵架的，兒子吵得很兇，他覺得親媽是被自己氣走的，老爸找了這個女人，老爸不說給自己兒子張羅物件、攢錢買房，肯定留著錢要討這個女人，心裡氣不順，更是天天吵。老苗的兒子從來沒有叫過這個女人，他不可能叫，什麼也不叫，不僅不叫，他還要趕她走。兒子鬧騰，女人也瞎湊合，證也沒領，老苗到底怎麼打算呢？女人心裡盤算，就也不怎麼做活了，老苗一回家就堵心，慌慌的。更倒黴的是老苗幼兒園的工作也丟了，人家不用他看大門了，礦上分配他去燒鍋爐。老苗感覺生活沉悶，陷入了更加窘迫的境地，這女人也看出在這個家很難待下去，兒子整天吵著要結婚.......後來這個女人說要走，老苗也沒挽留。

老苗又成了單身的老苗，生活平靜還真的很不錯的，老苗逐漸適應了這清靜的日子。老苗下班沒事就去扣麻將，吃了喝了扣會麻將，一天倒也逍遙自在。這天老苗睡覺睡得昏昏沉沉，醒來時候還記得夢見了老鼠，幾隻小老鼠，咬自己的襪子，咬了好些破洞。老苗也不當回事，看看襪子也沒破洞，就開始上班下班的，吃過飯又去找麻友扣麻將了。小譚、二軍，老鄭，加上老苗，四人開始每天的四圈麻將。小譚鬼精，停牌、上牌、胡牌、扣牌，經常都是贏家，算計很準確，可是今天小譚運氣可差，一把沒胡，光掏錢，老苗贏得最多，後來把小譚的個百元大鈔都贏過來。老苗高興，止不住上了一趟廁所，二軍開玩笑說：這贏錢了，可別讓尿沖走！

老苗回來的時候就覺得這三個人看著自己，好像自己是個神仙。又打了一會兒，大家都有點困了，小譚說去解個手，回來再打！老苗說：這馬上打完了，還解什麼手？

老鄭說：興你尿尿，不興別人解手？

等了老大一會兒，小譚還沒回來。

不是掉茅坑了吧！老苗說笑。

就是，怎麼這麼長時間？二軍，要不你去看看？老鄭說。

看啥看，一會兒就回來了。

又等了一會兒，要不我們散夥吧！老苗說。

不行，打完再說啊！二軍接話。

就是，就是，打完，打完。老苗，你不能贏錢就走人啊！老鄭說。

老苗也不好意思，繼續等。

一會兒小譚來了，身後還帶著個警察。小譚一進來就說：我的一百塊錢就在這丟的。

警察說：你們誰見他的一百塊錢了？

沒有。

我也沒有。

二軍和老鄭前後嘴跟著回答。

那你呢?

我也沒見啊！老苗說。

搜，誰身上有百元大鈔就是誰偷的。

搜，誰怕誰？

老鄭和二軍附和道。

老苗還沒來得及說話，二軍和老鄭就都把口袋翻開，錢都拿出來了。

警察看著老苗，你呢？

老苗一掏兜，那嶄新的百元大鈔就亮出來了。

就是這張！就是這張！小譚拿起一百元，對著警察搖晃。

想不到老苗幹這事！老鄭搖搖頭說。

是呀！老苗，你咋回事呢？二軍也問老苗。

我，我.......老苗有口難辨。

啥也不說了，你還給他沒事，不然就跟我到局子裡走一趟吧！

老苗選擇了前者，然後不歡而散。身後的幾個麻友在說什麼，老苗無心關注。

老苗垂頭喪氣回家，走著走著想起昨夜夢中那幾只咬破襪子的老鼠。

老鼠，老鼠，老苗喃喃自語，突然想明白了什麼。自從開始滅鼠，倒黴的事一件一件.......老苗回家就爬到床上，還想著老鼠，迷迷糊糊睡著了。半夜老苗又做夢了，一隻無比碩大的老鼠，長大嘴巴，尖尖的牙齒，吱吱叫著，撲過來了.......啊，啊！老苗驚醒了，一身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