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有講過阿蠻的故事，今天想說說阿蠻那個年代為了生兒子的女人們。

阿蠻在上世紀九十年代嫁了人，生過三個孩子。第一個夭折，後面又生下一兒一女，最後一個算超生了，因為間隔才一年。那時像她這樣養兩個孩子的已經算少的，很多人為了生兒子，家裡養三五個孩子的很常見，而超生的孩子想要順利產下簡直就是一場游擊戰。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阿蠻在懷三胎時，常常和村裡別的孕婦一塊兒躲在其他街坊家裡的天台上。到飯點會有人用水桶偷偷把飯提上去給她們。到了盛夏，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產期臨近。夏天的一個傍晚，當阿蠻正側著身躺在家門口的竹床上納涼時，村裡抓超生的幹部厲喝著從阿蠻身上迅速跨過去追趕鄰居家的一個孕婦而去，居然沒有發現阿蠻的大肚子，她就這樣驚險地躲過一劫。

在那個年代，不生兒子就好像會被釘在恥辱柱上，會被人揹地嚼舌根甚至罵斷子絕孫。所以女人們在這種思想的影響下，執著地想生兒子。哪怕自己生不動，還可能長輩威逼。阿蠻的大姑子當年為生兒子，生下了五個女兒，到第六個才生了兒子，這中間經歷了多少辛酸波折。她的大姑子有一個女兒出生時，馬上有人上門來要求她把女兒活活悶死，她當然不肯。還有的女兒生下送了人養。

千禧年以後，阿蠻的四姐還為了生兒子，帶著丈夫和女兒來南方打工，投靠阿蠻。他們一家在南方漂泊的第十年才生下兒子，沒有免俗，他們給每個女兒起的名字寓意都是在盼著弟弟，總算是盼到了。一直到最小的弟弟也入學了，全家才回老家給孩子上戶口。

有一個很常見的現象，孩子成群的家庭，一般最大和最小的孩子會受到偏愛，中間的容易被忽視，有些孩子還會被養在爺爺奶奶身邊，跟父母不夠親近。相比起一些可怕的家庭，阿蠻的四姐和四姐夫雖然也是偏愛大女兒和小兒子，對中間幾個女兒不夠上心，但是起碼還不算苛待，無非就是給他們穿大女兒的舊衣服，過年只給大女兒小兒子置辦新衣等。阿蠻有個鄰居家，養了三個孩子，每天飯點，只有大女兒和小兒子能上大桌吃飯，二女兒只能自己坐在旁邊比較矮的凳子上吃，伙食也是更差的，村裡哪有秘密，估計他們也不覺得這事兒有什麼好藏著掖著。同村的人都曉得，常常背地裡感嘆她家二女兒可憐。

並不是每個家庭“運氣”都那麼好，最終都能如願生出兒子。比如曾和阿蠻一起共患難，在天台上躲過超生的另一個鄰居生下三個女兒後，最終實在沒法，抱養了一個兒子。這種事村裡男女老少甚至小孩子都門兒清，津津樂道。也不是每個女人都自願領養別人的孩子，有的是被公婆施壓逼迫。阿蠻外出打工認識的一個大姐當時已經有六個女兒了，不打算再生，然而她的婆婆最後自作主張抱養了一個孫子，讓她喜得子、喜當娘。而這個養子自小就頑劣過頭臭名昭著，長大後，更是成了討債鬼，劣跡斑斑，甚至多次蹲牢房，叫她有苦說不出。好在這大姐的女兒們個個兒爭氣，事業有成，也能庇佑全家了。

超生是躲得過初一也躲不過十五。哪怕孩子長大了，也跑不掉。阿蠻家經濟常年拮据。兩個孩子都上小學了也還沒交超生罰款。遇到村大隊來人，阿蠻和丈夫都會火速分頭開溜，留下兩個孩子在原地。這樣躲了很多年的罰款，最終大結局當然是交上了才消停的。

現如今，丁克、不婚、代孕之類的新聞時常衝擊著大眾視野，讓人感概時代鉅變。雖然在有些農村地區還不至於如此“新潮”，但重男輕女的封建思想已經弱化很多。總有一天，這種思想會被徹底改變，只是需要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