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我又不能回家過年了……”電話那端,女兒話未說完,已泣不成聲。
“菁兒,我與你爸很好,你照顧好自已吧!”老伴邊說邊抹開了眼淚。老陳用肘子碰了一下老伴,暗示她控制一下情緒,免得閨女心裡更加不好受。
老陳看上去不動聲色,其實內心早已翻江倒海。他索性披衣下床走到陽臺上,開啟窗葉,點上一支菸。
他何償不想菁兒,兩口子就這麼個寶貝。自從上了中字後,在家的日子屈指可數,更別提讀大學和參加工作後,家對女兒來說簡直就是個旅館,每個節假日好不易回來一趟,被子未捂熱又拔腿跑了。老兩口心有不捨,可年輕人有他們的事業,要打天下,哪能把他們拴在身邊。好在菁菁孝順,隔三差五打電話噓寒問暖,吃的穿的大把大把從深圳寄回來,叫左鄰右舍羨慕不已,都誇老兩口好福氣。
去年過年是讓疫情耽擱了,菁菁本來早就定好了車票,準備啟程時一場災難席捲全國,封城封路居民宅家自覺響應國家號召,全力配合政府行動,築成銅牆鐵壁共克時艱。也就在危難時刻,菁菁選擇留在深圳,第一次沒有在父母身邊過年,夜裡想來就特別難受。沒想到今年又不能回家了,政府早就發出了倡議,外地務工人員最好就地過年。若返鄉要作核酸檢測,前後達六次之多,還要隔離十四天,節後回崗也如此。去年菁菁的同事返深圳就在旅館裡隔離,每天消費四百元,十四天一個月的工資就沒了。
回家過年,好難!
菁菁原本答應父親,春節陪他去雲南麻栗坡烈土陵園探望那些長眠已久的戰友,這次眼看又不能成行了。老陳心裡過不去,但還是尊重女兒的決定。
老陳抽完一支菸,回到臥室,見老伴盯著鏡子後面女兒的照片,還在抺眼淚,就好言勸慰。在他們眼裡,女兒永遠是長不大的孩子。想起菁菁,就看到一張可愛的笑臉,漂亮、自信又不乏幾分任性。
前年回來過年,菁菁提著大包小包,不光把父親的車塞滿了,也把他的心充實了。特別溫馨的是大年夜,女兒藉口一個人睡被窩不熱,就鑽到父母的床上來,還硬要坐在倆人中間,說是一邊挨著爸一邊挨著媽心裡踏實暖和,老伴撓她腋窩,嗔她姑娘家沒大沒小讓人笑話。菁菁靠著老媽的肩,咯咯地笑,象小時一樣燦爛天真,老兩口看著心裡別提有多高興。
那一夜,窗外的煙花閃爍不斷,爆竹聲此起彼落,當春晚零點的鐘聲敲響,老陳迷糊一陣醒來,發現女兒已不在身邊,枕邊留著一個燙金的紅包,上面寫著:
爸爸新年快樂,你長不大的菁菁。
想起這一幕,老陳眼睛有些溼潤。他無法入睡,索性披衣渡到窗前,透過闌珊夜色,透過城市的燈火,向著南方久久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