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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天下著雨,綿延不斷,整整三日未曾停歇,夏日的氣溫被盡數澆滅,透出來一絲涼意。

周舒彤站在寫字樓門口,一身純黑連衣裙,襯的臉色有些蒼白,唇也有些乾澀,她下意識的舔了舔,有些微微的刺痛,就像她此刻的心情一樣。

然而,心還是有些空,彷彿常年堆積在那裡的東西,突然就被清理乾淨,哪怕,只是些垃圾而已。

她手裡有傘,卻沒有撐開,正好身邊站了一人,貌似也在等雨停,她便不由分說將傘塞進那人手裡,自己則一頭衝進了雨裡。

那人看著她的背影微微愣神,然後將傘舉到頭頂,卻是一把少女十足的櫻花傘,他不由嘴角上揚。

雨在深夜12點停了,周舒彤回到家裡,身體早已涼透,心底也是一片木然。

想到明天還要早起上班,或許又覺得為了渣男這般折磨自己,到底還是不怎麼明智的選擇,也顯得過於狼狽,於是就起身去洗了熱水澡,又給自己熬了一杯薑茶。

然而茶還沒喝,頭就先疼了起來,接著就是一陣忽冷忽熱的寒戰,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好像遭受到了冰火交替的碾壓,渾身沒有一處舒緩的地方。

想來那薑茶是沒用了,她也實在沒有力氣走到廚房,便頂著一頭溼漉的頭髮,一頭栽到進沙發裡。

耳邊似有急促的敲門聲,應該不是找她的吧,搬到這裡來僅僅一月的時間,除了渣男,沒人知道,而那渣男,已經帶著他的小女友逍遙到了國外,此時自然不會出現,她索性拿枕頭矇住了頭。

睡到迷糊間,感覺自己壓在身底的頭髮被人拉扯了一下,她嚶嚀一句,翻了個身,痠疼的肌肉立刻引的她一陣齜牙咧嘴,同時也驟然清醒。

睜眼的那一瞬,一個陌生的男人臉出現在眼前,雖說對方有幾分秀色可餐,但她還是受了不小的驚喜,一骨碌坐了起來。

“你誰呀?”

“你說我是誰?”

那男人笑意盈盈的,一口潔白的牙,襯著乾淨清爽的面板,倒也不像個壞人,可他竟無緣無故出現在自己家中,這讓周舒彤心底的警覺,遠遠超過了對他第一印象的好感。

“我是來給你還傘的,敲你半天門也不開,而且,你鑰匙根本沒拔下去,所以就自作主張進來看看了。”

男人似乎根本就沒有將她眼神裡的警告放在眼裡,自顧去了廚房,不出片刻,就端來了一碗冒著熱氣的湯汁。

“你那個薑茶太淡,我又重新熬了一遍,加了紅糖,不是我說你,你一個女孩子家,特殊時期總該注意一些的,還有……你那個,沙發墊,我已經幫你洗了,至於你的衣服,只能自己動手了……”

那碗薑湯被放進周舒彤的手裡,溫熱的甜膩氣息,燻的她眼眶發紅,以至於,她幾乎都沒有在認真聽他說話,自然也忽視了他臉上那些突然出現的不自然的紅暈,只隱隱聽到那特殊時期短短的幾個字。

她這才想起,今天該是自己的“好日子”到了,剛才在昏睡中估計沒有注意到,倒是被她發現了。

這樣的窘迫,讓周舒彤有些難堪,可望著手裡的那杯薑茶,她又不免想起了從前來。

其實她曾經也是很在意自己的身體,可是自從跟渣男在一起,每每便是一句“多喝熱水”的臺詞,這不禁讓她覺得,自己就只能配上這一杯熱水,自然而然也就習以為常。

人總是這樣矯情,就像溫水裡的青蛙,若一直呆在某一種環境還好,可突然跳進了這樣滾燙的溫柔裡,總覺得以前的種種,都成了莫大的委屈。

她怕自己的眼淚滴下來,忙將頭埋進了杯子裡,再抬頭時,兩片臉頰被蘊成了淡淡的桃色。

男人又拿了吹風機來,一隻腿半跪在沙發上,就這她的姿勢,開始一縷一縷,吹著她毛躁的髮絲。

周舒彤將下巴擱在腿上,方才大概是發燒了,身體軟軟的,始終提不上勁兒,於是就任他擺弄,她心想,好人也好,壞人也罷,暫且先享受了這片刻溫暖再說,如今的她缺的就是這個,所以格外貪婪。

男人臨走前並未留下隻字片語,只囑咐了一句讓她按時吃藥,好好休息的話。

他走後,整個房間又空了下來,靜的可怕,周舒彤感覺自己就像誤入了誰的夢境一般,可鼻尖的薑茶味,卻來的那般清晰深刻。

2

第二日去上班,依舊有些恍惚,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到了公司,昏昏沉沉就度過了半日。

午餐在寫字樓下的餐廳,幾個同事聚在一起,談笑間提起一名新來的人事部經理,頗有些神秘的色彩。周舒彤卻心不在焉,一邊胡亂拔著面前的食物,一邊回想起昨晚那一段夢似的經歷。

她甚至覺得,自己該不會時遇到田螺先生了吧!也不知,今晚那人到底還會不會再次出現。

然而不等晚上,周舒彤就又見到了那個男人,那正是下班的高峰期,她低頭穿梭在人群裡,身後卻突然有人拉住了她的衣角。

“紅燈啊小姐……”

眼前果然有一隊車輛駛了過去,若她沒有及時止步,恐怕就會低頭撞上,周舒彤不禁後怕,這才回頭去看他。

“你尾隨我?”

“你怎麼不說我非禮你呢?”

男子似笑非笑,面對她如此直白的語氣,絲毫沒有生氣,而他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周舒彤衣服的一角,還被他攥在手裡,她忙一巴掌揮開了他的手。

“你這人怎麼這麼自來熟?如果記得沒錯,在昨晚之前,我們應該還是從未謀面的陌生人吧!”

“那萬一,要是你記錯了呢?”

“什麼?”

經他這麼一說,周舒彤又立刻變了語氣,腦海一陣旋轉,將記憶一再拉扯著細細回味起來,可這人,他確實沒見過。

“我可警告你,別對我耍什麼花樣,姐姐我不吃這一套!”

她感覺自己頭疼的厲害,不想再與他糾纏,白了她一眼轉身就要走,誰知那男人還是跟了上來。

“你身體好些了嗎?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你管不著!”

“那你走慢點,你的鞋……”

話沒說完,周舒彤身形一頓,僵硬的停下了腳步,身體還保留著前傾的姿勢。

“你看你,都說了讓你走慢點!”

周舒彤不曾想過自己的狼狽會來的這麼快,她面上表情不變,暗地裡卻在悄悄用勁,試圖將那隻卡死在下水道縫隙裡的鞋跟給拔出來,但這談何容易,那鞋子就彷彿是長在了地面上,紋絲不動。

“你將鞋子脫下來吧,我看看能不能拿起來。”

男人盯著她腳上的那隻鞋,擰著眉頭做思考狀,周舒彤也是被看的有些難為情,只好棄了鞋子,單獨用一隻腳乖乖的站到了一邊。

來往的行人皆以一副好奇的眼光打量著二人,那男人不察覺,周舒彤卻覺得臉上好像有千萬只蚊蟲在蠕動一般。

“你到底能不能行啊?”

她忍不住出聲催促,結果男人一著急用大了勁,那半截鞋跟就硬生生的斷在了縫隙裡。

“額……看來,好像是幫倒忙了,我看要不你還是先穿我的鞋吧!”

雖是商量的語氣,可男人已經自顧的將鞋脫了下來,然後半跪在她面前,將她光著的那隻腳塞進了他的鞋子裡。

“那隻也脫下來吧!”

周舒彤又不言不語將那隻鞋也褪到了邊上。

“那你怎麼辦?”

“我光著唄,大男人皮糙肉厚的,不怕。”於是二人就以這種奇怪的行頭走在了大街上。

周舒彤突然想起兩年前跟渣男去看電影的那一次,也是因為她的鞋子突然斷了跟,導致錯過了電影的開場,結果渣男氣呼呼的丟下她一人走了,她就光著腳獨自一人走看完了那場電影。

那時還是初冬時節,腳下的涼氣一寸寸纏著雙腿往上冒,她卻從沒想過要結束那段荒唐的感情,如今想來,那時的自己竟是傻到了如此地步。

她又將目光轉到了身邊那個陌生男人的身上,他走在自己左邊,時不時伸出手來擋住那些疾走的人群,偶爾還提醒她注意腳下的障礙,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

雖然是有些稍微的感動,但她又想,或許,這只是一個男人在獵物到手之前的計謀罷了,男人總是愛演戲的,而且演技高超,她已經栽過一次跟斗,便絕不會再上第二次當。

男人一直將她送到家門口,她脫下鞋子要拎在手上。

言下之意,是不想再與他有見面的機會,可男人卻只是笑,然後轉身掏出鑰匙,從容不迫的打開了她對面的那扇門。

“你要是真打算替我買雙新鞋的話,大可自己去挑好了送到我家裡來,給錢太沒有誠意了。”

他大開著門站在門前,將身體倚靠在門上,周舒彤愣了愣,才明白原來他竟是自己的鄰居。

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心裡有些憤憤然,好像自己所有的狼狽都展現在了他眼中一樣,她將鞋子用力的拋了出去,一隻落在了他懷裡,一隻擦過他的耳朵,飛進了他屋裡,她又有些過意不去,可還是砰的一聲關緊了自己的房門,那男人捧著鞋子,笑意還掛在嘴邊,不由低聲呢喃了一句:“這小丫頭片子,脾氣可是一點都沒變。”

3

為了避免再次相見,周舒彤第二日早早的就起床出了門,可來到空無一人的辦公室,她又開始後悔,那少睡了的半個鐘頭,感覺就像是一根刺紮在腦子裡,隱隱刺痛著,提醒她的不甘,她躲個什麼勁!

手裡的咖啡瞬間也不香了,只用勺子一下一下攪動著,勺子撞擊到杯壁的聲音,清脆又富有節奏。

隨著這陣節奏,終於聽到了沉穩而有力的腳步聲,周舒彤伸長了脖子,可只一下,她就又將整個人都縮了回來,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

“難不成我還會吃人不成,看把你嚇成了什麼樣。”

來人徑直往她辦公室裡走來,顯然是已經看清了她方才的動作,於是略帶調侃的說道,周舒彤手裡的勺子,叮的一聲就落進了杯子裡。

“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嗎?我來窺探你。”

“你什麼意思?”

平日裡正經慣了了周舒彤,哪裡經得起他這般調笑,當即就變了臉要發起火來,那男人有些擔心她會突然將手裡的那杯咖啡潑向自己,於是讓了步。

“你早上好像沒吃早飯,我正好一起買了,隨便吃點?”

“我沒有吃早飯的習慣。”

“那可不行,又不是鐵打的……”

男人一邊說著,一邊低頭將手裡的早餐一一擺放到了她面前,整個過程用時三十秒,他卻看了她手裡的那杯咖啡不下十次,女人最是陰晴不定了,何況是向她這種還未從失戀裡走出來的女人。

放下早餐,男人做了個請的動作,然後轉身欲走,迎面卻來了兩個同周舒彤一起辦公的同事。

他微微點頭算是打了招呼,然後頭也不抬就走了,那兩個同事看著他的背影,開始議論起來。

“這就是新來的人事部經理黎冬陽吧?”

“是啊是啊,聽說他可是咱們公司老總的親侄兒呢,這皇親國戚的,卻堅持只從一個小基層經理做起,簡直酷斃了!”

“可不是嘛,我聽在人事部的朋友說,他可是個高冷男神呢,才來公司幾天啊,就迷倒了一大片了……”

周舒彤暗暗聽著他們之間的對話,臉上不動聲色,只在心底暗暗誹議,什麼高冷男神,明明就是個死皮賴臉的大尾巴狼!

可轉念一想,他比那渣男至少是要強一些的,雖然有可能只是在演戲,但他終究還是付出了實際行動,如此一來,她又覺得他沒有那麼討厭了。

只是令周舒彤苦惱的是,這以後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日子,她卻是不知道該怎麼自處下去了,這個男人在她面前所展現的一種溫柔體貼樣,似乎是帶著某目的,她真怕自己一時失意,會將自己深陷進去。

偏偏那黎冬陽就好像是刻意的一般,時不時的就出現在她的身邊,總是一副噓寒問暖的模樣,彷彿帶著能將人融化的柔情,而對待旁人,他卻又是一副冷若冰霜的面孔,二者對比,明顯直至,公司漸漸就有各種各樣的流言傳了出來。

好在公司正好安排出差,這本不在周舒彤的業務範圍之內,但她卻自告奮勇站了出來。

是要去一座偏南方的城市,如今的天氣,夏天的餘溫已過,從來沒出過什麼遠門的她,站在自己的衣櫥前犯了難。

終究還是什麼都沒帶,心想缺了什麼,就置買些新的吧,總共也就一個禮拜的時間,不至於搞得這麼緊張。

公司還有一人同去,是一個策劃部的老同事,大家都叫他一句老楊,四十多歲,是個典型的油膩大叔,平日裡仗著在公司有幾分資歷,總愛打壓人,尤其擅長陽奉陰違,還有著那麼幾分色膽,因此在公司總不討喜。

之前他也帶過幾個新人出差,但每每都鬧的不愉快,具體原因也無人知曉,因那幾個新人都悄悄的離開了公司,久而久之,也就沒什麼人願意跟他打交道了。

周舒彤卻顧不上這一點,一心只想躲一躲那黎冬陽,結果才硬著頭皮請了這份差事,她在公司的時間也不算短,況且她又不是什麼柔弱的小女生,這點信心該是有的。

初到陌生的城市,已是晚上十點多,老楊安排的酒店,又點了夜宵,喊周舒彤上他房間裡去吃。

她自是不願去的,老楊卻帶著夜宵來敲響了她的房門,大家都是同事,她不好一再拒絕,只好開門將他放了進來。

老楊倒還算規矩,坐在一邊悶聲吃著,令周舒彤反感的卻是,他竟端了一瓶酒,在那慢悠悠的喝。

酒這個東西,最是害人,當初那個渣男曾對他動手,就是在醉酒的狀態下,她有些惶惶不安,有意無意的去看手機上的時間,希望他趕緊吃完了快點離開,但男人就是有這點通病,幾杯酒一下肚,就開始不知深淺了。

“小周啊,你來公司也有幾年了吧,不是我說你,你這個人啊,太傲,不會變通……”

他打著酒嗝,搖頭晃腦的說著,眼神有意無意的瞟在她身上,周舒彤壓著心裡的不耐煩,微微皺著眉頭打斷了他的話。

“楊總,時間不早了,明天還要早起,要不您先回去休息吧!”

“急什麼嘛,又不是在公司,天高皇帝遠的,誰能管得到我!”

他說著,起身就要往周舒彤的身邊坐,那難掩的酒氣隨著他晃動的身形在整個房間瀰漫開來,周舒彤心底的不快已經到了極致,忙起身讓到了一邊。

“楊總,我看你是喝多了。”

“哪裡的話,有你這樣的美人陪伴,就是千杯也是不多的,小周,等這次回去,我就跟公司說說,將你的職位往上升一升,你看如何?”

這話已經不能再明顯了,周舒彤不由一陣冷笑,看來,他終於還是忍不住要暴露出自己丑惡的本性來了。

但此次他的如意算盤卻是打錯了,周舒彤並不是剛入社會的職場小白,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性子,所以面對老楊這樣沒羞沒恥的行為,她當下就以一種十分果斷的方式來徹底斷了他的後路。

結果第二天,老楊就頂了兩隻烏青的熊貓眼,腮幫子還鼓起了一塊,腿腳也不似從前利索了,走起路來有些微微的顛簸。

再次遇到周舒彤,他果然老實了許多,只敢拿餘光偷偷瞟她,二人之間再無什麼溝通,結果此次出差的事宜,就出了一連串的岔子。

回到公司,也不知老楊在領導面前吹了什麼風,周舒彤竟然接到了要調她去後勤部的訊息,如此明顯的打壓,簡直噁心至極,周舒彤氣不過,便直接將一紙辭呈遞交了上去。

4

黎冬陽再次敲響她的房門,是在三天以後,這三天裡,她將自己徹底放空,追劇,懶床,毫無節制的吃零食。

門響的那一刻,她就猜到了是誰,雖有猶豫,但她還是開門放了他進來。

“你這是準備老死在床上嗎?”

黎冬陽手裡拎著新鮮是蔬菜,顯然是剛從市場回來,周舒彤不應他,他便徑直走到廚房去忙了,彷彿就跟他自己家似的。

他絲毫沒有提及她辭職的事,也沒有問她今後的打算,周舒彤窩在沙發上,莫名的覺得有些心虛,一雙眼時不時就往他身上落,電視裡的節目,倒是一點都沒有看進去。

飯菜很快上桌,簡單的兩菜一湯,香味卻是非比尋常,直直的勾著周舒彤的胃,那裡彷彿已經要伸出爪子來了。

“你這幾天都沒這麼吃飯吧,這樣可不好,胃容易壞,先喝碗湯順順腸道吧!”

一碗濃白色的湯汁,裡面有小塊的山藥,還有軟爛的排骨,幾粒蔥花點綴,清新的如此動人,周舒彤忍不住淺嘗一口,舌尖頓時被鮮美包裹,口腔也充滿的淡淡的肉香,她竟一下子就想起了小時間,媽媽經常煨在爐子上的肉湯,也正是這種味道。

“你這手藝是從哪裡學來的?”

“這可是個秘密……”

黎冬陽笑而不答,滿滿的神秘感讓他有了些得意。

其實此時的他也正在暗暗佩服自己,竟能早早的料想到了這一幕,所以事先到她鄉下老家去學了這一招回來,簡直就是聰明透頂!

一頓飯的滋潤,周舒彤的臉色似乎明亮了不少,眼底的冷然也漸漸隱了去。

她感覺有些撐,又不好意思表現出來,就拿了個枕頭墊在了腰上,感覺這樣能讓肚皮放鬆些。

黎冬陽收拾好了廚房,又來打掃客廳,還沒怎麼弄,就撿了滿滿兩大袋的垃圾。

“既然你這麼喜歡吃零食,那你待會跟我去個地方吧。”

“去哪裡?”

“去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得,又賣關子,周舒彤翻了一記白眼,難受的用手撐著身體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實在是……太撐了。

下樓的時候已是下午兩點,初秋的陽光還是有點刺眼,黎冬陽舉了一把傘到她頭頂,又從口袋裡掏出來一支防曬霜。

“你這個女人真是一點都不講究,還不如我一個粗糙大男人。”

周舒彤不語,只默默的將防曬霜塗在了臉上,其實她也是講究過的,但那時卻被某個渣男說成是多此一舉,花裡胡哨,於是她便很少在臉上抹東西了。

不知自己為何又想起了那人,她暗暗呸了一聲,心道真是晦氣,白瞎了自己幾年的青春,如今想來,卻只剩下了不削。

黎冬陽的車還沒來,她抬眼看看四周,甩掉了腦子裡的不愉快,轉身到了一株月桂樹前,這幾日,時不時就能聞到桂花的香味,卻不想已經開的這般茂盛了,那小小的一粒粒金色花朵,在陽光下無影無形的散發的它的芬芳,真是一種奇特的能力,簡直不可思議。

車來了,她收起傘上了車,黎冬陽卻並不打算走,而是側著臉定定的看她,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

“我臉上有什麼嗎?”

她說著,就要伸手到包裡去找鏡子,誰知黎冬陽已經側過身來,在她臉上輕輕揉搓了兩下。

“好了,防曬霜沒有塗開而已。”

就在那一瞬,他溫熱的鼻息不經意的打到了她的臉上,輕輕的,帶有一絲淡淡的菸草味道,和著男人獨有的清冽香,竟然周舒彤的心底措不及防的盪漾了一下。

她感覺自己的臉突然就熱了起來,忙又伸出手,用力搓了搓,可這樣欲蓋彌彰的動作,卻越是叫黎冬陽看穿了去,他別過臉輕笑出聲,後又愉快的吹起了口哨來。

他將車停在了一家商業店鋪門口,周舒彤以為他只是臨時去買什麼東西,就坐在車裡沒打算動,誰知他卻開啟車門將她拉了下來。

“你就是要帶我來這裡?”

她抬眼打量著眼前的店面,門頭上蒙著紅布,門內也是窗簾緊閉,顯然是還沒有營業,黎冬陽不語,繞到她身後將雙手擱在她肩上,一步步推著她走。

門被開啟,一股清甜氣撲鼻而來,黎冬陽利索的拉開簾子又上了燈,一個宛若童話世界的糖果店鋪頓時映入了周舒彤的眼簾。

心底的某一處,彷彿被什麼觸動,淡淡的愉悅,淺淺的欣喜,這正是她兒時裡經常幻想的美好。

曾經她說,她要開一家像童話世界裡那樣的糖果店,有五彩繽紛的美味糖果,燦爛金髮的人魚公主,富麗堂皇的南瓜馬車,唱歌跳舞的調皮鬆鼠。

此時的眼前,卻正是這樣一副畫面,她置身其中,彷彿看到那些美好的東西都鮮活了起來。

5

隨著這段記憶的深入,周舒彤的腦海裡終於浮現出一個肥頭肥腦的小小身影,那人趾高氣昂的拍著胸脯對她打包票:

“你放心,以後,我肯定幫你買一家超~大的糖果店。”

他盯著一頭烏糟糟的頭髮,一邊說著,一邊用兩隻手環保著比劃出一個圈,期間,濃黃的鼻涕泡泡被吹了起來,他捲起袖口胡亂擦了一把,轉而又繼續他的豪言壯語。

腦海裡的身影與面前的那人漸漸重疊,但她還是不敢確定,畢竟,如今的他已經完全沒有了當年的影子,於是她只是嘗試性的輕喚了一聲:“賴子哥?”

“看來你終於還是想起我來了。”

黎冬陽的笑容不知何時堆滿了眼角,彷彿有和煦的暖陽自他的目光中滿溢了出來,周舒彤忍不住也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倒是會演戲,我還琢磨著,這樣一個無事獻殷勤的男人,到底是奔著什麼目的來的呢!"

“那現在你該是知道了,我的目的自然不簡單。”

“得了吧,就你那點小心思,早在二十年前就被我看的透透的了。”

二十年前,周舒彤還是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黎冬陽也還是個寄宿在鄉下姨母家的半大孩童,二人正好做了鄰居,每天除了睡覺,幾乎都是混在一起的。

“賴子”這個名字,還是周舒彤給取的,那時他因為是寄養,雖說是親身姨母,可在那窮鄉僻壤的地方,總歸是得不到好的照顧,所以便生了一頭的賴子,於是這個名字,便伴隨了他整整一個夏天。

後來夏季結束,他被家人接走,從此就沒再見面,隨著時間的流逝,周舒彤也就漸漸淡忘了這一段稚嫩的時光。

“你可還記得?那時你日日跟在我身後,說要做我的媳婦兒給我生娃娃?”

“簡直不可能,那時的你邋遢的就像流落在外的野狗,我怎麼可能會想著要嫁給你!”

大概回不去的過往都是美好的,二人眼裡不禁都流露出嚮往的光芒來,黎冬陽伸手抓了一隻糖果,剝好了紙送到周舒彤的嘴邊。

“嚐嚐吧,雖然以後這家店都是你的,但我相信,此時此刻的這一顆,才應該是最為甘甜的。”

周舒彤接過糖來細細的品嚐,雖不似他說的那般誇張,但心底卻還是充滿了異樣的甜蜜,然而只一瞬,她又突然想起了什麼來。

“這家店真是送給我了?”

“那是自然。”

“這麼大手筆,我怎麼好意思啊!"

"你就當是我入股,你出人,我出錢!"

“得,夠意思!"

既然知道了他原來的身份,周舒彤也就不再像之前那般生疏了,只想著現在自己反正沒工作,就當是欠了他的,等將來賺來錢,加倍還他就是。

可她又轉念一想,他既然早就認出了自己,又怎麼不肯透露半句,還弄下這麼大一個店面給她,想必是老早就做了心思了。

她不由帶著疑惑問道:“你到底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呢?”

這事可就說來話長,當初他從鄉下姨母家回去,就被母親帶到了國外,一直在國外生活,本一直也沒有回國的打算,可他大伯卻對他下了召回令。

他大伯也就是周舒彤之前的公司老總,雖家大業大,卻無二無女,如今人到晚年,就想著讓黎冬陽來接管他的公司,於是黎冬陽在早兩年就回到了國內,並一直在公司高層工作。

後偶然看到公司人員名單上有周舒彤這個熟悉的名字,這才想起了小時的玩伴,不由多留意了幾分,誰知竟一發不可收拾起來。

那時他知道她身邊有個並不入流的男人,可他總不能硬生生挑撥了二人,只得暗暗藏起自己的心意,將所有心思都花在了那家糖果店上,他想著,就算她與那男人能修成正果,到時也能當個結婚禮物送出去,也還算體面。

後來,知道她與那男人分手,他蠢蠢欲動的心便開始活躍起來,於是,做了她的鄰居,又自降到她隔壁的人事部門去工作,在那之前,他還特地跑回鄉下去,偷偷向她母親請教了她最愛的山藥排骨湯的做法,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暗中進行,他總期待著,她能認出自己來,可這一天,卻讓他等了這樣久。

這些,他自然沒有跟周舒彤講起,直打著囫圇就將話題轉移了過去,他怕自己要真的說出來,又會不會顯得太過刻意,讓她對自己有了另外不好的看法。

糖果店開業那天,黎冬陽與周舒彤二人一同剪綵,場面十分熱鬧,典禮結束後,黎冬陽說起,要回鄉下去看看,正好趕在姨母的生日宴上。

周舒彤也好些日子沒有回去過,便決定一同前往,誰知回去後,卻發現哪裡是他姨母要辦什麼生日宴,那熱火朝天的喜事,分明就是為她家操辦的。

她母親喜氣洋洋的在忙前忙後,見了她倒像是沒看見一樣,只笑著跟黎冬陽打了聲招呼,那親切又隨意的模樣,卻像早就熟識了一般。

周舒彤不禁納悶,便斜著眼問黎冬陽:“你總是愛賣關子,說說吧,這是怎麼回事?”

黎冬陽依舊是笑,笑完了從上衣口袋裡摸出一張大紅的請柬來,周舒彤一看,那上面印著的,竟是他們二人的名字。

“訂婚宴?誰說我要跟你訂婚?”

“現在可由不得你了啊,萬事俱備,只欠你這個準新娘,你要是說不,讓我們這一干人等怎麼辦?”

家裡大辦宴席,男神掏出請柬“萬事俱備,只差你這準新娘”

周舒彤竟被他說的有些無力反駁,可她想了想,到底還是自己內心根本就不想反駁,於是,就順著他的套路,鑽入了他布好的網。

訂婚後的兩年,周舒彤將糖果店的生意做得風生水起,整日忙碌起來,結婚的大事就被暫時擱到了一旁,黎冬陽明裡暗裡跟她提了幾次,她也沒往心上放。

那日她算著日子,發現自己竟有兩月沒來例假,到醫院一查,果真已經懷孕,她向黎冬陽抱怨,那人卻興致勃勃的去置辦婚禮去了。

結婚那天,周舒彤拎著黎冬陽的耳朵悄聲問道:“這是不是又是你設好的陷進?”

黎冬陽狡黠一笑:“我若不給你設陷進,你能這麼乖乖嫁給我?”

周舒彤就想,這男人果真是一個套路高手!(原標題:《暖男是個套路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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