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二狗的新媳婦已經帶回來三天了,全村公認:這個是二狗這幾年帶回來的最漂亮的一個。蓬鬆齊耳的短髮下,一張白皙精緻的粉臉,兩隻黑葡萄似的眼睛撲閃著明亮的光芒,似乎有流不盡的萬種風情。小小的鼻子秀頎挺拔,鼻尖微微上揚,給人一種很俏皮的感覺。薄薄的嘴唇像兩片帶著露水的玫瑰花瓣,只微微一蹙,一串串銀鈴般的笑聲,便滾了了出來。
二狗讀過三年書,只是每次考試的分數從來沒有趕上過自己的年齡。62歲的二狗爹被老師叫到學校的次數倒比二狗上學的次數還多。終於在三年級的下半學期,二狗再也不去了,老爹在他的課桌洞裡只帶回了半截空蕩蕩的文具盒。
二狗去了三姐所在的城市,幾年時間便出落得高大帥氣。錢沒掙到多少,女朋友倒是走馬燈似的變換。以前每到臘月,二狗爹便會賣掉家裡的糧食,在低矮的平房上覆上一層新的稻草。只是今年他沒有去做,因為白內障已經使他不敢再爬到房頂了。老伴的腿前不久也摔斷了,多虧了鎮上扶貧站的小李無微不至的照料。得知兒子要帶女朋友回家過年,二狗爹照例賣完了今年收穫的5000多斤稻穀,又把鄉里扶貧站無償提供的7只山羊轉給了前村的胡三,攢夠了12,300元,託隔壁的阿毛轉進了二狗的手機裡去了。
臘八那天,二狗早早地起了床,媳婦換上了粉紅的小棉襖,像一朵紅雲在低矮的平房前飄來飄去。她今天是要去趟縣城,因為有三天沒做美容了。直到中午,鍋裡的小笨雞被熱了三遍的時候,二狗的車才停在了門前的稻草堆旁。媳婦從小包裡掏出一個小盒,那是上午做臉的時候剩下的半盒護膚霜。二狗娘跛著腿推辭了好久,皴裂的老臉在媳婦紅襖的映襯下,像三九天受了凍的紅薯,眼眶中分明湧出了一串渾濁的淚珠……
一陣風吹過,門口大田裡的麥苗瑟瑟抖動著,二狗爹揉了一下眼睛,像是在自言自語:“今年又是一個豐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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