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從最開始就該看到事情的結果是這樣子的。
級部大會後,剛回到辦公室,電話就響了。校長約我到他辦公室喝茶。
在這所學校,被校長約談有一個很好聽很雅緻的說法,叫“喝茶”。不過,除了談話外確實有上好的大紅袍茶可以享用。
校長約談的事情乍一聽讓我一頭霧水難以理解,但仔細想想,或是在情理之中。
班裡有一個女生,患有嚴重的心理疾病,中度抑鬱症患者。
在這個寄宿制學校,她或許就是個另類。別的孩子一週從週日下午返校直到下週六下午回家,其間都是在學校度過。可是這個學生卻是為數不多的幾個走讀生之一。每天都有家長接送,風雨無阻,寒暑皆然。每天媽媽目送著她進了校門,可是她卻流著淚在校園裡轉悠,不到預備鈴響絕對不進教室門。有時候還會在某節課的教室裡找不見她的人影,於是乎,全班齊動員,會在很長時間以後在學校的某個很偏僻的角落找到她——她就是那麼兩眼目光呆滯地一動不動坐在那裡……
作為一個有著十幾年班主任工作經驗的老教師,我使出了渾身的解數來幫助她……
記得是上週三的午飯時間,我端著自己的餐盤和她並排坐在一起,陪她進餐。邊吃邊聊,她似乎對製作蛋糕特別感興趣,還答應回家後一定做一個蛋糕送給我,我欣然接受。進餐完畢,我拍了拍她的肩膀,鼓勵她說其實你真的很優秀,如果能把握好每一節課,輕裝上陣,拋棄有些干擾你生活和學習的想法,我想明天的你一定會比現在的你更加優秀!
我清楚地記得她是微笑著衝著我點頭離開的。
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就是這次和學生的談話,我被家長投訴了。投訴事由是我拍了這個學生的肩膀,和女生有了肢體接觸!
當校長跟我講清楚這一些的時候,我懵了!進而是憤怒,是失望,是委屈……
受傷的不是學生,而是我!
我記得在這個班的第一次班會上,我對所有的學生說:“老師的年齡和你們的爸爸媽媽的年齡相仿,我也有一個可愛的女兒,所以,在我的眼裡,你們是我的兒女。我看你們的眼神就是一個父親看自己孩子的眼神;我對待你們的感情,就是一個父親對待自己女兒的感情。但同時我也希望你們能像對待自己的父親那樣尊重我理解我配合我。”——這番話,我只對這一屆學生說過,因為此前我的年齡和他們的父母相比尚有差距。
我始終問心無愧,我始終心清如水。
事情的最終處理結果是:卸任班主任,只承擔一個班的教學工作。
!!!!!???????……
我的腦子裡有一萬隻草馬在奔騰!這就是我們傾盡心血對待的教育物件?這就是我們一片赤誠奉獻的高中學生?
也許,有人會說在私立學校工作就是為了賺錢,其他的不用在意。可是,在我看來,教育是一份良心活。確實在某次被學生氣過傷過後在心裡告訴自己以後他們愛學不學、學生什麼樣子……都不要在意都不用再管——是死是活,由他們去吧。能上得起私立學校的學生,都是有錢的主兒。學不學,關我何干?
雖然內心無數次這樣告誡過自己,可是,我承認,我就是千千萬萬沒出息的老師中的其中一個。
我說到沒做到,我對自己說話不算數。
前一秒鐘還在內心發誓不再管他們,下一秒鐘還是會厚顏無恥地對他們好,會恬不知恥地操心他們的紀律、生活和學習。
我承認,在現實面前,我這樣做好愚笨。
可是,為人師,對學生負責為學生服務,似乎是我們“天職”所在,和是否在私立學校無關,和工資的多少無關——只和良心、良知有關!
老父親還在病榻,現在停職停課,真不知道到手的工資能有幾何?微薄的薪水是否能解父親的燃眉之急?年關將近,疫情的形勢還不明朗,各個地方的防控措施變得越來越嚴。回家的路是否還是暢通的,我不得而知。
此刻,我的心裡彷彿被霧霾所籠罩,彷彿艱於呼吸,但卻又在拼命呼吸,苟活於這個讓人捉摸不透的世界。
明天,陰霾會否散去?而我的路,在哪裡?
親愛的你,如果換做是你,你會怎麼辦?告訴我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