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這是我買的新房的鑰匙，你哪天有時間我帶你去看看。”

當我從省城回到老家，把新房子鑰匙放到媽媽手裡的時候，她睜大眼睛盯著我問：“你和誰的新房？你有新男朋友了？”

我歪著頭，笑著問她：“非得是男朋友買的嗎？為什麼就不能是我自己買的呢？”

“你自己買的？你哪來的錢？誰給你的？到底是怎麼回事？”

看著眼前兩鬢已經有些斑白，嘴裡還在不停發問的老媽，我的思緒飄回十五年前。

1

16歲上高一那年，爸爸和媽媽總因為家裡沒錢吵架，兩個人越吵越兇，最終離了婚，由於媽媽是家庭婦女沒收入，所以法院把我判給了爸爸，媽媽離開。

我和爸爸住在那間20平的陳舊筒子樓裡，原來的三口之家已不復存在，剩下的只有我們父女倆的沉默。

爸爸收入低，除了家裡正常的吃喝開銷，其它的花銷是能省則省。不久，有人給她介紹了一個同樣離異帶孩子的女人，他們交往後，我堅決不同意這個女人進家門，我不想叫一個陌生的女人媽媽，爸爸最終拗不過我，他們就在外面租了一間房子過起了日子。

後來，媽媽那邊也找到了另一半，他們都組建了新的家庭，我感覺自己就是個多餘的人，只想趕快考上大學離開這裡，這樣才能獲得真正的自由。

2

高考那年，我終於如願以償地考上了省城的大學，正當我想好好放鬆自己的時候，媽媽卻打來了電話。

電話裡，她居然和我一本正經地談起了找物件的事，不像其他家長約束孩子，媽媽反而很支援我在大學談戀愛。

但是她唯一的條件就是，一定要找一個家庭經濟好的男生，哪怕長得磕磣點兒，只要家裡富裕，其它都好說。

我被媽媽這種無理的要求氣得沒脾氣。但我理解她的苦衷，因為我的家庭條件不好，所以她把金錢看得比較重，也是擔心我以後在錢上面受制。

我本沒有把媽媽說的話放在心上，然而老天爺有意安排，在大一下學期的一次校園演講比賽中，我拿了個一等獎，這下子出了風頭，很多男生都主動向我示好，計算機系的張軍令我印象深刻。

看著這個張軍，個頭不到一米七，不到二十歲就有了將軍肚，眼睛一笑眯成一條縫，這個長相我是怎麼看怎麼彆扭。

但是他為了追我，花錢從不眨眼。凡是能和情侶掛上鉤的節日必送我禮物，而且禮物價格都不菲，剛開始我還不好意思接受，時間長了，也就理所當然享受這份甜蜜。

3

終於，我如願以償地按照媽媽的要求，和一個長得不怎麼樣，但是家庭條件好的張軍談起了戀愛。

媽媽知道後，高興地在電話裡誇我懂事，說我為自己找了個好人家，以後吃穿都不用發愁了，我撇撇嘴，這叫什麼話，還沒出嫁就想著占人家便宜。

爸爸知道後，雖然不像媽媽喜形於色，但是他給我的生活費明顯減少，理由就是，我既然談了有錢的男朋友，那就不用怎麼花家裡的錢了，買什麼東西有男朋友付錢就是了。

其實，我打心眼裡很明白，他們兩個大人的金錢觀完全不對，但是誰讓我也貪戀這種隨心所欲花錢的享受呢？一個願給，一個願花，何樂而不為呢？

就這樣，我們好了四年，大學畢業不到一年，我和張軍就結了婚，爸爸覺得終於把我嫁出去了，他沒有負擔了，而媽媽則覺得我終於嫁了個好人家，不用像她原來那樣每天因為家裡沒錢吵架，也算是圓滿了。

4

在親友們熱熱鬧鬧的祝福聲中，高高興興出嫁了的我，不久就有了身孕。正當我為即將成為人母小雀躍的時候，一個驚天霹靂炸到了我，張軍出軌了！

看到他手機上發給對方肉麻的資訊，我覺得噁心透頂，那一刻我決定要離婚。

當我哭著把這一切說給爸爸媽媽的時候，兩個人的反應讓我彷彿掉進了冰窟窿，徹底寒了心。

爸爸說，很多人家都有這種見不得人的事，也不是什麼天大的事，日子能過就湊合過吧，不能像你媽和我也離婚啊。

媽媽說，張軍家條件好，你嫁給人家，算是高攀，只要他不把外面的女人領回家，你就睜隻眼閉隻眼過吧。

聽完他們的話，我的淚水模糊了雙眼，在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最親近的家人卻給了我這樣的說辭，勸我不要離婚，湊合過下半輩子，我該怎麼辦呢？

5

正當我頭腦麻木、舉棋不定的時候，媽媽卻坐著長途汽車來到省城我的家裡，藉口是我懷孕了來看看，實際卻是給我洗腦。

媽媽拉著我的手，看著我問：“你知道我為什麼非要讓你嫁給家庭條件好的人嗎？”我說，還不是怕我受制。

媽媽紅了眼眶：“自從我和你爸離了婚，法院把你判給了你爸，咱娘倆再也沒有在一起好好聊過天。現在你和張軍出了問題，我這當媽的不能不管，今天我來就是想和你好好聊一聊咱們這個家。”

她嘆了口氣：“媽媽先和你說說自己吧。你知道，姥姥家只有姥爺一個人上班，孩子們又多，錢總是不夠花。我們兄弟姐妹五個，我是老三，上有哥哥姐姐，下有弟弟妹妹，我夾在中間，學習又不好，所以很不受家裡人待見。”

我靜靜地聽著，她說：“小的時候，只要家裡有好吃的，大的肯定搶走不少，小的弟弟妹妹又要照顧，所以到了我這就沒了。穿的衣服都是哥哥姐姐剩下的，縫縫補補又給了我。我都十來歲了，還沒有一件自己像樣的衣服。”說著，媽媽抹起了眼淚。

“初中畢了業，家裡沒錢讓我繼續唸書，我又沒什麼本事，你姥姥就安排相親，說趕緊找個婆家把我嫁出去，給孃家省點錢。當初找你爸，條件也不好，但你姥姥就圖他是個正式工，有個鐵飯碗，想著一年到頭旱澇保收，這樣就不用遭罪了。”聽著媽媽講以前家裡的糟心事，我為老一輩人的做法感到難過。

媽媽接著說：“可是我和你爸這麼多年你也看到了，他那點可憐的工資養活我們娘倆都費勁，這樣的日子我一眼就能望到頭，還能指望什麼呢？”我點了點頭。

“我一直沒告訴你，現在我找的這個男人，我們倆沒領結婚證，他的老婆孩子他還在照顧，我這邊他也經常來，你可能要罵我，為什麼這麼糟踐自己？”我瞪大眼睛看著媽媽，這些事她從來沒和我說過。

“我這次來就是告訴你這些事，這個男人除了不能給我結婚證，其它的都可以。他比你爸有本事，能掙錢，我自從跟他在一起，再也不像以前那樣憋屈了，想起以前為了塊兒八毛錢斤斤計較我就難受，現在我也有錢買好衣服穿，買貴首飾戴，這種日子我以前想都不敢想。”

“可是，媽……”

我剛要張嘴說，媽媽卻打斷了我的話：“所以你要好好想想你自己，張軍縱使千錯萬錯，但他至少還是顧及這個家的，你也沒有在經濟上受制，所以為了你以後能過上好日子，我勸你不要冒傻氣，真要離了婚，你過得肯定好不了。”

我明白媽媽的意思，她這趟來看我，就是用自己現身說法，勸我不要輕易離婚。我本想頂撞她，可是看看自己現在的樣子，確實沒底氣離開這個家，家裡的吃穿用度全都是張軍買的，我的工資只是城市中的普通收入，如果離婚我可能一夜就要回到解放前。

我算是徹底明白：女人要有足夠的資本才能硬氣。

6

我含著淚把媽媽送走，她的觀點我不贊同，我不是她，我也不可能再走她的老路。但是現在的我，只能打碎牙往肚裡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況且我對自己說，根本不需要十年，我在心裡暗暗發誓，一定要使自己快速強大起來。

當我心裡有了執念，就不再像小女人那樣哭哭啼啼，而是擦乾眼淚，勇敢地生下女兒，我把張軍的破事壓在心底，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休完產假我就把孩子給了公婆照顧，馬上上班去了。

我一改原來混日子的做法，把全部精力投入在工作中，就像換了個人似的，努力上進，不辭辛勞。老天爺是公平的，付出終有回報，我只用了三年的時間，就做到了公司的中層，拿到手裡的工資也翻了好幾番。

慢慢有了錢，我瞞著所有人開始悄悄地看房子，我有想法，那就是買一套真正屬於自己的房子，為我留後路做好準備。

張軍繼續在外面鬼混，我對他早就沒了感情，只是時機還不成熟，我需要在一個合適的時間向他攤牌。

7

連續出差一週，當我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家中，開啟臥室門的時候，張軍和一個女人慌慌張張地從床上爬了起來，天助我也，什麼都不用說了，是時候亮劍了。

從得知張軍在外面有人，我還懷著孕的時候開始，“離婚”這個詞，就在我心裡不知吶喊了多少次，現在終於可以放肆大膽地說出來了，在說出口的一剎那，我渾身就像卸下了千斤重擔，有著前所未有的輕鬆。

難道只是離婚這麼簡單嗎？怎麼可以，我必須得到應有的補償和孩子的撫養權，面對我堅定執著的要求，張軍全盤接受，他不傻。

手裡拿著補償款，再加我這三年來的積蓄，全款買房的感覺就是爽，當我從售樓部拿上一大串銀光閃閃的新房鑰匙時，我笑著流下了眼淚。

我雲淡風輕地告訴媽媽我離婚了，她氣得在電話裡罵我，問我為什麼安靜了三年還是要跳出來？

我告訴她，現在的我不會像她三年前擔心的那樣，離了婚過不好。她不相信，於是我回到老家給她新房鑰匙為證。

我知道她還是會拿以前的老眼光來打擊我，不過，我不會再像以前那樣沒有主意了，我有能力照顧好我自己、照顧好女兒。

我更想讓媽媽知道，我給她鑰匙，並不是讓她來認個門就算了，我知道她一直沒有自己的家，而我這裡就是她的家，我要用我的無堅不摧保護她的一世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