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陰沉沉的，昨天下午下了一陣雨，在這歲末嚴冬，空氣中竟然有一種春天的感覺——涼，而不是刺骨的冷。風吹在臉上也溫柔了許多……走在晨練的路上，看到許多清潔工，他們的年齡段都是七十歲左右了。看著他們突然想起來以前家裡的阿姨……

阿姨六十多歲，以前是四川人，現在是河南人。她總是給我講她以前乃至現在的故事：她的父親是一個戲臺上拉弦子的藝人，那個時代沒有電視，農民沒有什麼娛樂生活，多數的農村都會在農閒時節或者春天起廟會，唱戲的都是流動的，哪裡起廟會就去哪裡。然後就認識了一個看戲的農村女孩兒，兩個人好了。女孩兒家庭條件在當地還是很不錯的，但是他的父親窮得很，可以說是家徒四壁。女孩兒的父母不同意他們的事兒，女孩兒就收拾了幾件衣服和他私奔了，一年後生下了她。但是，她的父親趁她媽媽在他老家的破屋裡生孩子坐月子的時期，又和一個女的好了，而且還不進家門了。阿姨的媽媽抱著孩子去找他父親，哀求他回家過日子，被他父親打的頭破血流，這個可憐的女人回家後，把才幾個月的她託付給鄰居嬸嬸，就在那個破屋裡面上吊了！阿姨說到這裡的時候，我看了看她，發現她竟然是微笑的表情，除了眼睛裡的一絲渾濁，竟沒有一點悲傷！後來他的父親回家了，一個人回家的。50塊錢把她賣給一戶人家後就又走了。我好奇的問她：你父親長什麼樣啊？她說她不知道，因為太小了，從來都沒印象自己父母的樣子。我嘆了一口氣，聽她繼續說下去。她在買她的那個家裡當牛做馬，大冬天沒有鞋子穿，出去拾柴，腳被凍得又腫又爛，經常被東西扎傷。說到這裡她脫下鞋讓我看她滿是傷疤的腳，我都不忍心看。長到十五歲的時候，這戶人家就把她賣到了河南一個小山村當媳婦兒，她說因為她小時候營養不良，長得矮，所以賣了好幾家， 人家都看不上她，最後一個比她大15歲的男人要了她。說到這裡她笑了笑，非常自豪的表情，她說她老頭兒對她很好，她老頭兒也能幹，是個木匠，家裡的傢俱都是他自己打的。她給他生了三個兒子，成了他心中的功臣。（七十年代的時候村裡人都喜歡兒子，因為兒子有力氣幹活。）我聽到這裡也替她高興，我剝了一個橘子給她，她吃了一口，說：呀，不能說了，得去做飯了。

當然，她的故事還很長。後來有一天，她的老頭兒突然腦溢血死了，那個時候她的大兒子才15歲，下面還有倆小兒子。為了生存，為了三孩子不被餓死，她說她什麼活都幹過，甚至去雲南邊境販毒。我聽到這裡吃驚的張大了嘴巴，驚奇這個矮小的老太太怎麼也不像電視劇裡面的毒販子。後來呢？我追著她問。她說後來就被警察抓了，因為她不是主要人物，被判了五年，坐了牢。我問她，坐牢很可怕吧？她笑著說，坐牢可好了，有飯吃，有活幹，她都不想出來了。

很快的她三個兒子都結婚了，最大的孫子不愛學習，被學校開除了天天在家裡玩手機。小兒子網上談了一個媳婦兒，說到這裡，她笑起來了，她說我小兒子有本事，這個媳婦兒是他花了50塊錢電話費哄來的，他給她充了50塊錢電話費，他們倆見面，他請她吃了一碗羊肉燴麵，也沒辦結婚儀式，就在一起生活了，把女的孃家媽差點沒氣死，你說我小兒子多厲害！我聽到這裡，腦子一閃她被她父親50塊錢賣了的事兒。

現在的她已經離開我家兩年了，回家帶孫子孫女去了。那個50塊錢電話費哄來的媳婦兒，丟下七歲的女兒和一歲半的兒子跑了，走的時候把家裡所有的錢都帶走了。她說兒子出去找媳婦兒去了，一邊幹外賣，一邊找。聽說媳婦跑浙江去了，他就去那邊送外賣，總能找到她的。我想，就算找到了又如何？倆人也沒結婚證。

都說人只會苦一陣子，不會苦一輩子。可是，世間的萬物都會有變化，這歲月的風刀霜劍何曾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