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的姻緣千奇百怪,誰也說不定,誰和誰結婚?
我講的這個故事的主人公,就是其中的一例。
我有一個老朋友,名字叫關正。他還曾是我們科科長。
他的婚姻故事,帶有好多傳奇色彩,為什麼這樣講呢?
為什麼呀?
講出來,你就清楚了。
事情是這樣的。
他在讀高中時,和同班上一個女同學,談戀愛了。而且談得很熱烈,並在私底下兩個人,相互發下了山誓海盟,相互承諾,一個說非她不娶,一個說非他不嫁。
我對你承諾:非你不娶!
結果呢?真是造化弄人,萬事不由人。
他的初戀情人,被他親哥哥娶回了家,成了他的嫂子。你說氣人不氣人呀?
這又是怎麼回事呢?且聽我慢慢講來。
關正的初戀情人,姓雲,名叫雲荷。當年他二十歲,雲荷十九歲。
關正老家在莊村,雲荷家在平房村。兩個村子相距二十里地遠,莊村在東平房村在西,兩個村都位在一條東西大路上。
關正和雲荷讀高中時,是在縣城,叫泉縣一中。泉縣離莊村有一百里路遠,在莊村的西南方向。
當年關正家裡,他父親不在了,只有他母親和一個哥哥,哥哥名叫關東,那年二十六歲,尚未娶妻,他哥哥是生產隊長。
關正讀書是靠他哥哥供給的。
那年高考關正順利地考上了河北醫學院。
而云荷落榜了。其實雲荷學習很好,怎麼會落榜呢?
這個事是另有隱情的。
就是那個年代,高考是要政審的,雲荷的父親是偽警察暑暑長,家裡她爺爺又是地主份子。政審不合格,取消了她的報考資格。
在高考前,學校就通知她,不能參加高考,所以讓她回家了。
在離開學校前夜,她找到關正,哭得很傷心。
關正對她說,這是沒辦法的事,他也無能為力幫到她,勸她安心回家,回到了農村,最好學一門手藝,好養家餬口。
高考完了。關正回到家裡,第一件要辦的事,就是籌備學費。
那時他家裡很窮。雖然他哥哥當隊長,但隊裡窮,隊裡欠了不少外債,一個生產隊要拿幾十元現金出來都很難。
他接到大學錄取通知書後,告知了他入學費用。
考上大學是好事,但他母親愁得直掉眼淚,哥哥也天天唉聲嘆氣,眉頭緊皺。
因為這事,著急上火,他母親還病倒了。病了還得吃藥,吃藥也要用錢啊?
趁這假期,關正本來想去看看雲荷的,但他家裡情況,不容他有半分時間走開。
為了上學的路費,他天天起早貪黑地上山刨藥材,刨回家來母親帶著病體也幫著他剝皮,晾曬,然後再到供銷社去賣。
他計劃利用這個假期,用藥材能賺到十元錢。他上大學的路費得三十六元錢,主要是指火車費。通知書上說,上學伙食費是免費的。
開學時間到了。
關正數了數自己假期刨藥材賺的錢一共是十一元一角整。
對上學路費數來說,還差很遠呢。哥哥又到一個轉業兵那裡,借了人家轉業費二十元回來。
二者加起來,一共三十一元,還差五元錢。
他母親有病為給他湊路費,藥都停了。
還差五元錢,這可咋辦呢?
這天晚上,他母親和他哥哥在家裡油燈下,把村子裡的人家,挨著門一家一家的數,看到底誰家能有現錢?
數了一個多時辰,還是哥哥想起來了。
村裡有一個在春節結婚的人家,姓盧,名叫盧萬。盧萬兒子是工人,在東北林場工作。到他家去求借也許差不多。
說完哥哥下地穿上鞋子,就出門去了。
真是萬幸,哥哥竟然沒有白跑,借了六元錢回來。
接過哥哥手裡的六元錢,關正感動得都哭了。
錢都湊齊了。可以上學了。
關正在上大學那天,走時路過雲荷村子,他想順便去見見雲荷。
結果,不巧,雲荷下地幹活去了,沒有見到。
那時候不像現在,有手機、有電話,通訊方便。那時什麼也沒有,想通訊只有寫信。他這一走,沒成想到,卻是把他們想結婚的大門一下子給關死了。
關正沒有見到雲荷,只好悻悻地走了。
關正上大學後,因為,家裡貧窮,拿不起路費,四年時間,他一個假期也沒有回家,全是在學校裡度過。
他上大學第二年,他母親去世了,他也沒能回家,因為,沒有路費。
到了他大學第三年,他哥哥給他寫信告訴他,他有了嫂子了。並說,因為,他母親去世,家裡太緊,他結婚也沒有大操大辦,只是在傳送他母親出殯時,趁著他嫂子來給母親弔孝,就把她留下了,給她開了臉,上了頭。
關正不能回家祝賀哥哥大婚,也只有在學校對著家鄉方向,深深施禮致意了。
關正在校四年時間,也曾給雲荷寫過不少封信,但封封信都像石沉大海,沒有一封回信。
哥哥有了嫂子後,好像家裡生活有了改善。每學期家裡都給他郵幾十元錢去。哥哥在給他的信中說,他嫂子不但人長得漂亮,還特別賢惠、能幹。她會縫紉機,每天給別人加工衣服、縫鞋墊啥的,收入比工人上班掙得還多。所以,你嫂子她老張羅著給你郵錢。
關正對這位嫂嫂,心懷感激,在回信上一再說對嫂嫂感謝的話,並說,將來工作了,一定報答哥嫂的。
可是,嫂嫂從來也沒有,給他回過一封信,或者在哥哥信上,囑咐過一句話。
等關正四年大學畢業時,他心急火燎地趕忙回去看望哥嫂。
當他路過雲荷家村時,他見到一位老太太,對老太太打詢雲荷時,老太太說,雲荷呀,兩年前就出嫁了,嫁到莊頭村去了。那她父母呢?她父母上黑龍江去了。
等他到了家裡,急著要見哥嫂時,出來迎接他的卻是雲荷。
現在的雲荷,原來就是他的嫂嫂。雲荷身穿白綢半袖女衫,黑粗的馬尾辮,挽在頭頂上,並用粉紅色綢帶繫住,下穿黑色長褲。
她是心裡早有準備的,見了關正,強裝笑容,聲音嗚咽地說:二弟回來了!
關正哥哥沒在家,他見了嫂子原來是雲荷 ,兩個人對著眼睛相互瞅著,沒有再說話,望了好半天才一下子上前擁抱到一起了,且立刻都痛哭起來,哭的聲音很是悲哀。
原來,雲荷那年暑假回到家裡,就被他們村的二混子,三隻手看上了。天天對她進行糾緾,沒辦法躲避,也不敢對他還擊,因為,她家出身問題。
那時書信來往,郵遞員不是把每 封信送到個人家裡或手裡,而是一律送到生產隊隊部。
三隻手見有云荷的信來,一委偷偷地把它偷走,私匿起來。
雲荷當時想,自己沒考上大學,家庭情況又如此,所以,她主動退出了他們的戀情。後來有人給她介紹物件,說是莊頭村的生產隊隊長,她爸媽就同意了,她也沒反對,就嫁了。
嫁了後,她才知道,她嫁的人不是別人,原來是關正的哥哥。
是呀,關正和雲荷的戀情,只是他們兩個人私下的事,沒有向任何人透露過。所以,外面人誰也不知道。
關正和雲荷哭夠了。
兩個人又私下訂了一個承諾:就是他們兩個人的事情,只有他們兩個人心裡清楚,不要再告訴任何人了。木已成舟,只能承認現實了。
關正稱呼雲荷為嫂子,雲荷叫關正二弟。
關正在家,休息了幾天,收拾行李,就到東北丹東醫院上班去了。
關正對哥嫂恩重如山,每每開了工資,第一件事就是到郵局給哥嫂匯款。
幾十年如一日 ,從來不變。
一直到今天,他都七十歲的人了,逢年過節,還是要給哥嫂匯款。
是呀,每個人的婚姻之路,都是一條曲線,且彎巖起伏,坎坷不平,能夠走到終點的,那才是幸運兒呢。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