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面也有例外,富珍就是一個。她從小就喜歡父親,長大後父親成了棒小夥,她也出落的亭亭玉立。最讓富珍著迷的還是父親的歌聲,她常常痴痴地盯著臺上的父親,一盯就是一節課。甚至下課了,只有別人戳她胳膊她才眨一下眼睛應一聲。父親也喜歡她。
晚上,富珍偷偷的叫父親來到村頭的大槐樹下。
月光皎潔。“我喜歡你!”富珍很直白。“這······這怎麼行啊!”父親又驚又喜。
“怎麼不行,我就是喜歡你!”
“我可是地主!”
“地主怎麼了?地主也是人,還是好人,我偏喜歡!”
“地主就不能入團,入黨,地主就不能參軍!”
“我就不入團,不入黨,不參軍!”
“你真心喜歡我?”
“真心!”
“你能嫁給我嗎?”
“能啊,當然能!”
父親很激動。這是他第一次聽一個姑娘對他說要嫁給他。父親26了,那個年代還沒結婚都屬於大齡青年了。之前姨到處託人求臉幫父親找媳婦。問了不知多少個,沒有一個成的。最多也就見一面,好多連見都免談。還有許多人一聽說給父親說媳婦邊搖頭邊嘆息,“很好的小夥子,可惜······”
終於這次有一個姑娘親口告訴父親要嫁給他,而且那樣堅定,而且是自己也喜歡的富珍。父親能不高興啊!
父親竟然流下了眼淚。父親說那是他第一次流眼淚。娘死的時候他不知道,父親沒了的時候他一直當迷看,姥娘去世他含著熱淚但沒有流出。甚至他被紅衛兵毒打的時候他都咬著牙不掉一滴淚。唯獨這次例外。姑娘的話,彷彿是對自己二十六年的肯定,彷彿是對自己地主罪名的洗刷,又彷彿讓父親黑暗的生命重現了光明。
父親畢竟是26歲的大小夥子了啊!他也是血肉之軀,怎會沒有男女之情啊!他不顧一切的緊緊的抱住了富珍。他多麼想就這樣一輩子抱著她,不讓她從懷裡溜走。
可是富珍還是溜走了。
他們的婚姻受到了重重的阻撓。先是富珍的娘反對。她苦口婆心地勸富珍,無非是那些不能入黨之類的,那個年代人們腦子裡也只有這些。富珍不答應,他娘就以死相逼。最後幸虧富珍的奶奶出來說話了。“弓長人好,對富珍也好,女孩家入什麼黨,我看嫁給弓長沒錯。”那個年代老人的話還是管用的。
於是,父親和富珍去領結婚證。一到民政局,父親就被工作人員呵斥道:“嚴弓長,到南牆低下去反省反省!”說完,轉而和藹的對富珍說:“張富珍你可是貧農啊~!”富珍點點頭,不做聲。“他可是地主啊!”工作人員接著說。富珍重重的點頭。“你知道黨的政策嗎?”,“地主不能入團、入黨,不能參軍。”沒等那人說完,富珍就打斷了她。“那你還和他領結婚證啊!?”“我願意的。”
······
任憑那人怎麼勸說,富珍就說願意,父親在南牆下蹲著,可心卻在那屋子裡。他多麼希望裡面傳出一聲:“嚴弓長過來。”可就這一聲他始終沒有聽到。他聽到的只有富珍的關門聲。
富珍失望的關門出來。父親迎上去問:“咋樣?”富珍哭了。父親明白,他欲言又止,心如刀絞,就是你自願的,人家也還是不領給你結婚證,婚姻是不自由的。
他們一連去了三次,三次都沒打動那位工作人員。富珍傷心、失望,最後絕望了。她哭成了淚人。
“下輩子再做你的人吧”。
父親抱著頭,沉默不語。他能說什麼呢?他知道富珍嫁給自己只有跟著自己受苦、受委屈。自己已經那麼不幸了,怎麼忍心讓自己愛的人跟著一起承受這種不幸啊。父親忽然覺得自己又是那麼幸運,他覺得這一輩子知足了,有這樣一位好姑娘在這樣的年代對自己有這樣的一份深情,還能不知足嗎?
眼看父親已經29歲了。他還沒找上媳婦,同齡人的孩子都能下地幹活了。
鄰居劉嬸和姨關係很好,平時姐妹相稱。一次姨對劉嬸說,“你看我們家弓長都29了還沒娶上個媳婦,真是愁人啊!”劉嬸說,“是,挺好的小夥,都是成分鬧的。”
“老妹妹你能幫著說一個嗎?”姨央求道。
“哦······要不我試試”劉嬸猶豫著。
“那你就多操操心啊。”類似這樣的話姨已經不知對多少人說過了,就是人家答應了她也不抱什麼希望。
偏偏這次真就有了希望。這天,劉嬸歡歡喜喜推門進來對姨說,“姐姐,好事好事啊!”
“啥好事啊?”姨問,“弓長媳婦的事。”劉嬸回答。
“咋?有眉目了啊?”
“是啊。”
“來,快坐下說說。”
原來,劉嬸有一個外甥女在鄰村叫慧珍,22歲。她家也是地主。慧珍的婚事也成了家裡的愁事。地主是不願找的,誰願找地主啊,即使自己是地主也得努力找個貧農做男人。慧珍爹孃為慧珍的婚事操碎了心,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劉嬸就把父親介紹給慧珍。
慧珍問劉嬸:“姨,他家啥成分啊?”
“地主啊。”劉嬸似乎並不避諱,因為她知道慧珍之前也見過不少地主了。
“也是地主啊?唉······”慧珍她娘還是忍不住的嘆息。慧珍倒是平靜得很。
“多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