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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矇矇亮,母親收拾停當,由姥爺陪著,跟著我的叔叔,步行十六里地趕往車站,坐火車、倒汽車。行色匆匆中的母親緊緊抓住一個硃紅色的鏡臺,那是她的嫁妝,唯一的嫁妝,也是孃家人給遠嫁閨女的念想。

傍晚時分,風塵僕僕地一行人來到田間地頭的兩間土屋,父親已經等在門前。這便是母親的新家,母親就在這裡開始了她的婚姻生活。那一天是1968年的元旦,父親26歲,母親不滿20歲。

父親家人口少,爺爺、奶奶、父親、叔叔,再加上剛過門的母親,一家五口。爺爺常年在外工作,節假日才回來,兩間土屋倒也不顯得過於擁擠。

訂婚時,奶奶給了40塊錢,一身衣裳。到正式結婚,只有一單、一棉兩身衣裳,再沒有別的。這也沒什麼說的,結婚時就知道是這樣的條件。母親是她的堂姐介紹來的,堂姐的婆婆是奶奶的四姐。都是知根知底的親戚,當然知道各家的底細。都是黑五類,誰也別嫌棄誰。

奶奶很有大家風範,做事有板有眼。母親總是小心翼翼,生怕犯錯遭到呵斥。爺爺很少回家,母親對他的印象不深,記憶裡是個個子不高、說話謙和的人。

日子平靜地過著。奶奶負責照顧家裡,父母、叔叔下地勞動,收工回家母親幫奶奶收拾家務,洗衣做飯。偶爾參加個學習班,接受接受教育,也司空見慣了。

日曆翻過一半,一晃到了陰曆五月。天氣慢慢地熱了起來,早出的知了已經開始了鳴叫。

爺爺休假過後又要離家,特意讓母親量了炕蓆的尺寸,說下次回家帶回來。

沒有任何的徵兆,爺爺走了!

單位通知到公社,公社通知村裡。

媽媽得著訊息,不敢跟奶奶直說,只說單位來通知,說爺爺病了。

奶奶忙不迭地去地裡叫兩個正在插秧的兒子,滿眼的綠色啊奶奶無暇看,腦袋嗡嗡的,只聽見耳邊的風聲。

當著父親的面,母親說出了那個噩耗,奶奶當場癱倒了,父親也驚恐不已。

叔叔去了爺爺的單位,爺爺已化作一掬骨灰。

清晨,有人在河邊發現了爺爺隨身的書包。除了書包,還散落著許多菸頭,沒人知道在生命的最後時刻爺爺是怎樣地不捨。

單位的人說,爺爺每天正常上下班,沒發現什麼異常。可能參加了兩次學習班,對群眾運動不了解。

爺爺那年53歲,生命的鐘擺永遠定格在1968年6月8號這一天。那一年奶奶47歲。

沒有爺爺的日子也照常繼續,除了一家人的悲喜,絲毫不影響其他人的作息起居。

1968年,國家減少了棉布的供應,調整為每人9尺。

母親的糧食關係年初時姥姥那邊就已轉出,轉入證明在村革委會壓了整整一年。

時間在慢慢地流逝,不飢不飽,無悲無喜。

這一年的臘月十八,伴隨著洪亮的哭聲,哥哥來到了這個稍顯冰冷的世界。

奶奶抱過她的長孫,喜極而泣……

這一天陽曆是1969年2月4日,節氣是立春。

1968年已經成為歷史,深深地銘刻在父母的記憶裡。父親時不時地絮叨過去,卻選擇性的把這一段抹去。當時的五口之家,三個人已經先期而去,現在只有母親陪著他追憶往昔。

很多時候,母親在廚房忙碌,父親躺在客廳的床上,沉浸在舊時的回憶裡。嘴上不急不緩地說著,不在意母親是否在聽,好像僅僅是說給自己,說給時光裡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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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短篇小說:凱里爸爸和媽媽做水軍被解僱了,上一次攻擊了僱主的爹
  • 哥,您放心吧,我是您此後的影(情感生活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