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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是在幾號舉辦,我們記不住,然而登記結婚的日子卻永遠記住了。因為按照上海話的諧音意思,我們自侃自己是兩個十三。

我們是2月12號回上海。2月13號一早,大琦在全家的熱切期盼中,帶上報戶口的資料去派出所落戶口。

沒多長時間,他就落好戶口回來家了,他的母親比他更感到興奮 ,可也露出了不安。她堅持要大琦先去單位報到,再與我結婚。可大琦卻堅持要戶口拿到手,下午就去與我登記結婚。 我剛進他家門,一切還有點懵,只能感覺到他是精準實現我們之間的承諾;戶口一離開農場,我們就結婚。

大琦一反常態,極其不耐煩地說;姆媽,儂就勿要操心啦,不搭界的,嚇伊拉(他們)做啥。我跟伊(她)登記好再講。

隨後,他就下樓來,拉著我就去登記去了。

到自己被登出了10年的城市戶口上,又有了自己的名字,大琦心中是五味雜陳,百感交集;這麼一張薄薄的紙承載過他理想的破滅,今天又承載他重新要開始的生活的未知前景,依然是沉重的。

面對社會現實,開始的快樂似乎在迅速減退。這時候的大琦本能地感到的是更需要我了。

不管你在農場工作多少年,都不能算作你在面對真正的社會。那時回來的知青,除了能利用父母的親情與兄弟姐妹,包括摯愛父母搶家庭生活資源,在社會上沒有任何優勢。

大琦作為一個30歲的男人來說,即便不談愛情,如果沒有一個事實妻子,他在社會的存在價值就會更低,個人難以獲得社會群體認同。 這是當時嚴酷的事實。

何況,他與我還有深厚的愛情,他忘不了我那迷人情調;冬天的傍晚,外面颳著北風,飄著白雪,我們偎依坐在學校辦公室的燒得通紅鐵蓋的爐子旁,我拿著一隻小小的髮卡,柔軟的身子貼著他,輕輕地替他挖耳朵,時而還會親親他的眼睛與臉頰。

在那夏秋美麗的白楊樹下,藉著那夜幕下的月光,他把頭枕在我的腿根處,呼吸著我誘人的溫溼氣息,我俯下身來與他親吻時,帶有茉莉花皂香的髮絲,拂過他的鬢角,肩膀,猶如甜蜜的微風吹過一樣。

他袒露出的胸膛,光滑的背脊,結實的雙臂,充滿力量的的雙腿,腰際之處,都留有我撫摸的記憶。每逢他感到了外界強加於他的緊張,焦躁,這些溫柔隨即就會在他心中盪漾。

他到今都會情不自禁吟唱“只要想起你的臉龐,那遠方的姑娘就會來到我身旁”。

他又怎能會忘記在那個淒涼孤寂的夜晚,第一次與我做愛的情景呢?我給他的所有滿足都是那樣愉悅放鬆,情醉神迷,刻骨銘心。

他感受到了我的情愛裡有著一種浪漫的付出,而不僅僅被動接受。他迷戀我那全身心的愛包含著對他的心疼。

他一生渴望卻非常缺乏的母性溫柔都是從我年輕美麗的身體上吮吸得到,甘之如飴。

他沒有任何除了自己身心以外的任何東西,可以回報我的愛情。

他是以一個高於男人對女人的道德準則,向我的愛情表達致敬。

在男人中,大琦是一個保守型的男人,是一個特別怕在性生活中遭受失敗的人。他在與我的交往中,不僅體會了我誘人的性感與他能呼應的敏感以外,他還獲得了作為男人的最大自信。

他是在領略我的酮體美妙之處後,才堅定了他需要透過婚姻來達到對我的永遠擁有。這其實都符合現代婚姻的基本要求。

以往人們都認為只有女人才是最需要孩子的,不知道30歲的男人潛意識中,會有比女人更渴望自己的生命能得到延續的願望。想不到這些都是源於他們的淺層做愛方式,所引起的,那害怕瞬間消失的一種心理。

男人一到30歲都會急著找一個,他認為可以與他一起創造,並具有良好基因孩子的女人結婚。大琦屬於思想成熟的男人,他本能意識到我就是他孩子理想的母親。

大多數女人是不懂這些的,作為舊時代又沒有什麼文化的大琦母親,她也不會知道兒子心中這些想法,不瞭解自己兒子真正需要。 她甚至想象不到,大琦恰恰要用這樣完全有悖於她的意志,來表達自己作為男人的獨立。

母親都會想當然地按照她的生活經驗和自己的本性,來做一個解釦,她覺得我已經不配與他兒子結婚了。她希望隨著時間的拖延,大琦能很快覺悟。

大琦有一個可愛之處,他在物質上給不了我什麼,他要在時間上讓我感覺自己的富有,所以他一定要在上海戶口戶口落下的那天,完成他給我的承諾。

這就像是給我一個求婚的寶石戒指一樣的。寶石戒指可以用重量來衡量其貴重的程度,愛的價值。他要用別人做不到的時間和承諾來體現這個意象中的寶石戒指,是非常貴重的,讓我感覺得到,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他甚至為了與我順利結婚,還瞞著家裡所有的人,沒去單位報到的事實。他哄騙母親,他與我結婚登記後,就已經報到過了,可實際卻壓根沒有。他連我都瞞著,怕我也打破了他的計劃。

他與我登記後,我們就開始裝修小房間了,他真的沒想到我會那麼捨得花錢,他這輩子也沒有見過這麼多錢,所以在金錢上,那時他是發懵的,憑著我的高興花。我們從容地辦了婚禮,報到的日子被他一直拖延到把我送上火車之後了。

這件事情還是留下了後患,他與公司勞資處長掀起了一場軒然大波,他卻幾十年都沒有說過。

他本來是一個做事非常謹慎的人,涉及個人前途的大事,通常人們都會做到萬無一失。他卻不管不顧,還自以為是。 人家都說在愛情面前女人是沒有理智的,可他是怎麼回事呢?

原來他是有著自己絲絲入扣的邏輯思維。

他認為,一旦去報到,那麼與我登記結婚的證明就要由單位出具。他剛去那裡,人家對他什麼情況都不熟悉,單位習慣都是搞什麼調查,審查的,這都會讓我們的結婚時間有了不確定性,他等不起。

去報到,他還要向單位請婚假。他擔心剛剛上班,單位不會給婚假,這樣就會讓我們的結婚泡湯,他不願意。

他把我們的婚姻登記時間看作了哲學中時間的一維性即不可逆轉。

而把落戶口的時間那是時間二維性,具有與我登記結婚共存的兩種性質。

至於工作報到,那是進入到了一個三維的時間空間,其中產生的現實,都是會變幻無窮的,他應付不了這樣的複雜,他只能簡單做一件事就是實現他的愛情承諾。

其實明眼人看得出,他那時最擔心的還是怕失去我。

我走路已經是屬於女人中走得很快的了,可大琦走路那是更快,他常常會把我拉下50米遠,然後在停下來等我跟上去。為此我沒少和他吵,可是沒用的。他對家人都這樣。

去民政局登記結婚的路上他帶我到海寧路與四川路交口的凱福大飯店,請我吃了一頓飯。看得出,那時他也不下館子吃飯的,表現得有點不太自在。 我指著選單上的紅燒大黃魚說,我要吃這個,他二話不說就點了,還點了一個咕咾肉,一個青菜香菇,一碗蛋湯。一共花了他五塊錢。

只要是我與他單獨吃東西,他都會盡量讓著我吃,等我吃夠了剩下的,他才會連湯帶水就著飯吃得乾乾淨淨。

他喜歡看著我像孩子一樣,一吃東西就撒得到處都是,一點沒有淑女的樣子。

他時不時會提醒我,把嘴角的湯汁擦掉,小心點別把前衣襟沾上油漬了,還忍不住用他那大手來彈掉落在我身上的米粒。

我時常就會撇他一眼,說,你可真煩。吃個飯哪有那麼多事。

這是他第一次非常安靜一聲不響地看我吃飯,他沒吱聲。這也是他第一次正式請我吃飯,我記住了。

再走過去不太遠的地方就是虹口區民政局了。海南路那時有很多別緻的老建築 。區政府就在一個日式有著黃色貼面磚牆的,一幢好長好長的三層樓房子裡。

在這幢房子裡,不久以後走進去的人,與我們有過同樣經歷,卻有著自己幸運機遇發達。

同樣這幢樓外面,也曾有著那麼多,有著我們共同經歷的人,卻失落在下崗隊伍裡。

它的旁邊還有一幢更加引人注目的小洋樓。以棕紅、褚石為主的牆體配以白色相間的線條,構成方格立面,色彩鮮豔。

這幢典型的德國式房子讓我想到了,那些也是因為自己的階級成分而流落他鄉落難的人,也讓我想起了曾救過成千上萬中國人與猶太人生命的約翰. 拉貝,還有特別注重人物心理描寫的德國作家茨威格。

上海海南路的洋房與哈爾濱洋房最大的不同,就是具有多樣性,卻比較擁擠在一條不寬的馬路上。所以走在這條路上,你會覺得從頭上的交織的電線網到那些廣告燈牌 有那麼點雜亂無章 ,卻有非常濃郁的商業氣息,儘管這裡還大多是政府辦公的地方。

待我們走進一間比較肅穆安靜的房間 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接待我們的。

她看了大琦一眼,又上下打量了我好幾遍,仔細看著我的資料,有點不相信的問,你們要結婚?

看我們一直點頭稱是,她就拿了兩張一樣的表格讓我們填寫,最後一欄是是否個人自願,我們都毫不猶豫的填下自願兩個字。

這位阿姨沒讓我們馬上簽名,而是又把表格拿到了自己手裡,對著大琦反覆的說,小弟弟,你要想好了噢。小弟弟你要再好好想想噢。

直到看我們真的是確定無疑是要結婚,這才發給了我們兩張印刷粗陋的結婚證書。

我壓根不理解她說這話的意思 ,大琦也是感到莫名其妙。

沒想好結婚,誰會到這種地方啊。我們真的太單純幼稚,一點沒想到這阿姨,已經開始為我們的將來而擔心了。

別看大琦在表面非常沉穩,實際他對生活許多事情都是懵懵懂懂的。

我們都低估了兩地生活的艱難,以為兩地生活無非是一年旅遊兩趟的見面過日子。

事實上,他很長時間也很滿足這樣的日子,而我飽受分居帶來的痛苦。

男人其實還是喜歡單身的自由,兩地生活無意滿足了他這種心底潛意識的需要,所以他不怕兩地生活。

他曾說過這樣一句話,我們不用一年中再自己花錢多探親一次,還不如用這些錢,我給你寄一旅行袋好吃橄欖話梅。

最初我還以為他這是戲謔我,直到今天我才明白 ,男人是可以靠意淫自慰來解決性的需要,其效果與女人性交的感覺是一樣的。

我們女人可就不行了,我們是身體內部有深層次需要,並且還要結合豐富的精神追求才能達到自我滿足。

男人的精神活動是以效能力透過女人來認可,以自信來保證性功能健康。

大琦無意中對我說這話其實就是男人真實想法。而女人因為不瞭解男人,輕者以為開玩笑,重者會以為是他們的薄情寡義。

大琦媽媽是遵守傳統禮教的婆婆,堅持要兒子在婚禮前與我分開兩間房睡,讓小姑子陪著我,她看著兒子在大房間睡。

大琦心裡是有些懊惱,可他就是不好意思違背婆母。 他知道與我結婚後,就要面臨長期遠離分居了,他卻依然像巴金著名小說《家》的覺新,臉紅紅的乖乖上樓去了。

同是一個農場的小姑子明事理,她第二天就不肯陪我睡,硬叫哥哥下去,她要睡自己的床。

大琦這才敢抱著自己的被子來小房間了。 這是我們回上海的第一次性生活,當我們相擁在一起,我卻感到有一種無形壓力。

床上方的那個小窗戶真的就像一對眼睛一樣窺視著我們呢 ,我得屏住呼吸才感到自己是安全的。 到底是在他熟悉的家中,大琦一上床就想幫我把胸罩的後面搭扣解開,我制止了他,低聲說,還是晚一些吧,等樓上你父母都睡著。

如果以往大琦會很聽我話,而今晚他似乎覺得自己不僅是這個家的主人,更是我的主人了。

我們的合法婚姻給了大琦一種從未有的自信,他一下子在精神上就處在了一個優勢,他的雄風昂然挺立,容不得我再做任何輕微的反抗,迅速把我拉進他的被子裡,一下子就把我壓在了他的身底下。 我們的關係徹底地扭轉過來,現在大琦像一隻猛獅,他會竭盡全力把我當做他捕獲到的獵物,他的攻擊力量中依然留有給我喘息和掙脫的空隙,他與我肉體交織纏綿時,我也依然能感受他適時對我的照顧。

直到我用自己不斷充血漸漸漲緊的生命通道,吸住了他的生命之源,且又把他送到快樂的雲端,讓他感到了徹底的放鬆,於是他就會真的進入一個純淨脫俗的境界狀態中,愜意地在我身邊慢慢睡著。

而我卻要好半天也睡不著,只能撫摸著他,親吻他,讓自己愛情慢慢平伏下來。

我們的 多巴胺傳遞亢奮和歡愉的資訊。我的肉體對於大琦今天不同尋常的愛,依然表現出了特別的共鳴,從而我們都獲得了共同的滿足。

大琦是以他精神上的真情投入,獲得了我們之間真正的兩情相愛,才達到了我一直嚮往的真正靈與肉的和諧。

對於這樣的愛,我感到非常幸福。

性愛的確具有一種神秘的力量。它凌駕於理性之上,這種神秘的力量,將我們之間的愛情演繹得更為複雜,也使之更為豐富多彩。

我的婚服是由小叔子(他是美男子,我以為他看衣服有眼光)在商店一起逛的時候看定的,他說穿這紅的薄襖不錯。可是我是最不適合穿紅衣服。配著過敏紅斑的臉色,真是要多難看有多難看,沒有一個新娘會在結婚時候是一生中最醜的樣子,而我那天就是自己這輩子最難看的樣子。

為了圖喜慶我沒得選擇。 大琦的結婚服裝在回上海前,我媽媽花六十元,給他買了一套高檔毛嗶嘰藍中山裝,穿上去一下子就更加顯得帥氣了。

結婚當天我燙了一個劉海吹上去的髮式,把我的樣子變得連自己都陌生。加之我的身邊又是陌生的人,陌生的臉龐,我自己就像木偶一樣。

外面的鞭炮響起來,我隨著不知什麼人的指揮,坐上了小汽車,轉眼就到了飯店。我真不明白這婚禮與我有何干,連什麼菜什麼酒我一樣都沒吃上。

幸虧還有農場二十個朋友來捧場,他們與大琦歡聲笑語,喝酒乾杯,他們依然把我當農場的司務長,不敢隨便開玩笑,更不會說葷段子找樂子。

即便今天 我依然覺得婚禮無趣,甚至我的心情在這婚禮的當晚就出現了微妙的變化。

我的幸福中開始揉進了一些世俗的砂子,它就像那河蚌裡摻進沙子一樣,是要經過很長歲月,才能讓自己和幸福變成珍珠的。

結婚三年後在去火車站前拍的,喜歡婚紗卻沒想到拍得那麼不好看,現在看了年輕就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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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短篇小說:凱里爸爸和媽媽做水軍被解僱了,上一次攻擊了僱主的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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