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故事>

我叫謝嵐,今年二十七歲,出生在黃河邊上一個叫做白霧村的小山村。上面還有個比我大一歲的哥哥,已經結婚成家。

家裡窮,十年前我爹就讓我哥倆做選擇題,是成家還是上學。

我當時心氣高,堅持要用知識改變命運,還暗地嘲笑我哥沒出息,農村娘們有啥好的,是男人就要走上人生巔峰贏取白富美。

後來我的命運果然被知識改變了。

小時候算命的說我桃花眼臥蠶眉,女人緣不斷二十就能當爹。

現在我都二十七了還是光棍一根,人在廣東漂到失聯,過年連家都沒臉回。

妥妥的知識改變命運的典範。

今年過年我老爹特意打電話叮囑要我回家過年,瞅著銀行卡里好不容易存下的幾千塊錢,我心裡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爹孃年紀也大了,我就算再沒臉也該回去看看了。

我是臘月二十到家,到家後第二天隔壁村的白老鬼就陰惻惻的找上門來。

白老鬼不是第一次來找我,從我高中那會就開始打我的主意,等我從三流大學畢業後他又來找過我一次。

我們這塊處於黃河中下游,又是懸河分水口,水中常有從上游流下來的浮屍,這白老鬼就是一名傳說中的撈屍人。

撈屍能發財那是肯定的,撈一具平頭百姓的起價五千,趕上城裡貴客動輒數萬。雖然現在農村彩禮高,可我要是跟著白老鬼幹上幾年,不愁沒錢娶媳婦,可前提是有人敢嫁啊。

好人家的姑娘誰願意往撈屍人懷裡鑽,註定孤獨一生。

看到白老鬼我打心眼裡就有氣,要是擱在幾年前我門都不讓他進,可是現在我人窮志短,滿腦子想的都是撈偏財。

於是我就問他,十里八鄉的想吃撈屍人這碗飯的人不少,為啥老纏著我跟我死磕呢。

“撈屍人是黃河大王賞的飯碗,不是誰都能做,你生於正月初九辰日,老黃曆上寫的是九龍治水,天生就是撈屍人的料。”

“滾犢子吧,你丫才是撈屍人的料,你全家都是撈屍人的料。”我氣的直罵。

白老鬼被我罵了嘿嘿一笑,也不生氣。

其實,九龍治水是真有說法的。所謂龍多了不下雨,趕上這種命格的人一生不會遭水厄之災。

而我不僅是九龍治水,還是罕見的純陽命,天生陰靈規避。

撈屍人這碗飯我還真有資格去吃,不過誰稀罕這碗飯啊?

以前我是不稀罕,但是現在我很需要賺錢。

看到爹孃花白的頭髮,再想想我這麼大了還是一無所有漂泊無定,他們在村裡怕是連頭都抬不起來。

撈屍人本地姑娘是不肯嫁,可要是我真有了錢,隨時撂挑子改行幹別的,還怕找不到女人結婚?

白老鬼見我動了心,又給我灌了幾杯黃湯下肚,我藉著三分酒意就把這事給定了下來,說等過年就去找他報到。

撈屍是禁忌行當,我娘起初不願意,要我爹勸勸我,但是我爹嘴張了半天愣是一句話沒說。

這個我倒是不怨他,在廣州打工這幾年我心裡始終憋著一股怨氣,賺多少花多少,所作所為沒少傷我爹的心。在他眼裡我就算是跟著白老鬼去撈屍,也比在廣州打工強得多。

在家過完年出了正月後,這天我頂著料峭的寒風踩著積雪走上大河堤。

黃河一年四季都有汛期,此時凌汛已過桃汛還早,站在河堤上遙望黃河,曲曲折折的猶如一條被抽了筋骨的黃鱔。

撈屍人是不和普通人住在一起的,白老鬼在河堤上建了個農家小院,一年四季除了過年守歲回老宅,其餘時間都住在那裡。

我起得晚,等到白老鬼住處的時候天已經到了正午。

大老遠我就瞅見白老鬼的鐵皮門外杵著個人影,走近了一瞅發現是個穿著紅衣的年輕女人。

也不知在門外站了多久,衣服上面沾滿了細小的雪粒。

女人容貌精緻,瓊鼻秀口眉目如畫,我從來沒有見過素顏這麼美的女人,一時間看的呆住了。

我在看她,她也在看我。一點都不避嫌,就那麼火辣辣的盯著我看。

四目交匯,先敗下陣來的人是我。

“你是來找白老鬼的?”我訕訕的問道。

女人搖搖頭,一雙勾魂奪魄的大眼睛還是直勾勾的望著我。

我被她看的實在受不了了,轉身開始砰砰砰敲門。

“嘿,你可算來報到了。走,進屋暖和暖和。”門開後白老鬼熱情的招呼。

我有點奇怪,外面不止我一個人,白老鬼怎麼不和那女人打招呼呢?

誰知我回頭一看,身後空蕩蕩的連個影子都沒。

“白叔,你瞅見個女人沒,就在我身後站著。”我吃了一驚,趕緊問白老鬼。

“女人?我這兒哪有什麼女人。謝嵐,你小子不會是想女人想瘋了吧?”

看白老鬼的神情不像作假,難道是我剛才眼花了?

我開始低頭尋找姑娘留下的腳印,積雪未消,人走了腳印肯定還在。

然而令我吃驚的是,門外除了我的牛皮靴踩出的新痕,什麼都沒有留下。

“尋思啥呢?”白老鬼見我遲遲不進門催促道。

“不是啊,白叔,我剛才真的看見一個紅衣女人杵在你家門口。”

“謝嵐,你可別嚇唬叔啊。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這會可是午時,陰氣最盛。”白老鬼瞪著眼珠子說。

一天中鬼祟最容易出沒的時刻有兩個,一個是子時一個是午時。

子時陰氣最重這點大家都知道,而正午雖說陽氣達到巔峰,卻因為陽極生陰,反而是一天中陰氣最盛的時刻。

在我們這邊有午時不出門的說法,就是怕招惹鬼祟。

白老鬼的話讓我心裡犯了狐疑,不過我也沒過分糾結此事,笑了笑跟著白老鬼進了屋。

我既然敢吃撈屍人這碗飯,就做好了招惹髒東西的準備。反正我八字夠硬,真要是犯了陽忌,先出事的也是白老鬼不是我。

白老鬼的院子裡一共三間房子,一間大屋兼做廚房,一間雜物室一間臥房。

此時大屋裡正燒著一個鐵皮爐子,燙著一壺本地特產的高粱酒,桌子上擺著燒雞、臘魚、豆乾花生米。

我早飯沒吃,這會也是真餓了。瞅著滿桌子好菜食指大動,開始有滋有味的吃喝起來。

一邊吃喝,一邊聽白老鬼給我講述撈屍人的規矩和禁忌。

原本我還以為撈屍人最多考驗人的膽子和胃口,因為膽小的不敢撈,胃淺的容易吐。

聽白老鬼說完我才知道這碗飯不好吃,也是個玩命的行當。

黃河裡的屍骨有很多種,其中最常見的是浮屍。

人死之後不出三五天屍體就會從水裡浮上來,男屍是俯身朝下,女屍仰面朝上。

這是自然鐵律,按照男女生理結構形成的。

若是遇見男屍體臉朝上或者女屍臉朝下,這種屍體不能撈,這不叫屍,這叫屍煞。

屍煞是因為屍體中的怨氣還沒消散,若是不小心撈了這種屍體,就要替鬼伸冤,完不成就會被怨靈給纏上。

除了浮屍外,黃河裡還有一種豎屍。

屍體直立在水中,偶爾露個頭頂。這種屍體多半是有主之物,也就是說被水裡的河童或者水猴子給盯上了。

撈屍人通常是不會去撈豎屍的,除非道行深能幹的過它們。

“謝嵐你也不用害怕,我幹這行二十年,黃河裡的東西除了黃河娘娘我幾乎都見過,水猴子都不知道宰了多少隻。”

見我聽得神情嚴峻,白老鬼怕我打退堂鼓趕緊拍著胸脯打包票,卻不知我一聽他提及黃河娘娘立刻來了精神。

上中學的時候有篇課文叫做西門豹,講的是河伯娶親,所謂的黃河娘娘就是河伯娶親的物件。

舊社會人們為了祭拜黃河大王,通常都會獻祭活羊活牛,其中最恐怖的是獻祭活人。

選未結婚的黃花姑娘,要相貌好身段好,還要會唱小曲,用紅綢布裹了身子,刷上桐油沉入河底。

黃河娘娘雖然也是鬼,卻是罕見的豔鬼。

未婚而死,心有殘念,所以民間關於黃河娘娘的故事多半和男女之情有關。

“白叔,黃河裡現在還有黃河娘娘麼?”我問道。

“現代世道變了黃河大王許是沒有了,但是這黃河娘娘是活人被當做祭品,含冤而死天道不涉,應該還在。”

“這黃河娘娘有啥講究,要是遇上了咋整?”

“放心,咱們遇不上,我白家四代撈屍都沒見過黃河娘娘。”

“凡事都有例外,要是萬一遇上了呢?”我不甘心繼續追問。

“嘿嘿,你要是真遇上了也好辦,拼著短几年陽壽娶了就是了。除了不能給你生孩子,別的什麼都能做,包你享不盡的豔福。”

白老鬼呲牙一笑,信口胡說。

在桃汛沒來之前,我和白老鬼大多數時間都留在他的小院裡,他講故事我來聽。時間過的快,轉眼功夫桃汛就到了,黃河水開始暴漲,白老鬼也開始忙活起來。

這幾年因為婚姻、感情、事業、意外失足等原因,黃河裡的屍體年年增加,最忙的時候白老鬼一天打撈過七具屍體。

黃河上不止白老鬼一個撈屍人,但是他的名氣最大,因為只有他敢撈豎屍。他說宰水猴子的事也不是吹牛,我在他的雜物室裡親眼看到牆上釘著好幾張水猴子皮。

這天下午我們接到村民電話,說十里渡的傻女慧香掉河裡淹死了,屍體飄進了蘆葦蕩。

萬萬沒想到我第一次參與撈屍,打撈的居然是她。

慧香這人我也認識,身世非常可憐。從小父母雙亡,長大後去外面打工被人騙大了肚子,孩子沒生下來反倒落了個精神病被遣返回鄉。平日在鄉里遊蕩,遇到地痞無賴,給些瓜子零食就能哄她脫褲子。

這單生意是打官差,沒有酬勞。慧香是孤女自然沒人願意為了她出錢,而白老鬼枕邊無人膝下無子,對於錢財其實並不看重,當仁不讓就把活接了。

等我們趕到十里渡的時候,看到岸邊稀稀拉拉的站著幾個村民。都是村裡的老人,看在人情世故的份上等著為慧香收屍入殮。白老鬼也沒多廢話,和主事的招呼一聲就開著爛船划進了蘆葦蕩。

撈屍人用的船叫做爛船,並不是說船很爛,而是一種專門的說法:好船渡人,爛船渡魂。

由於是第一次撈屍,我的心情有點緊張。雖說此時蘆芽新發,蘆葦蕩裡還沒那麼瘮得慌,可這荒草無闊的瞅著也彆扭。

根據村民的指點,我們沒花多少時間就找到了慧香的屍體。

四仰八叉的浮在一圈枯枝敗葉中間,頭髮黑漆漆的鋪散在腦後。身上的破棉襖釦子已經斷開,露出潔白的胸脯,白花花的晃眼。

以前我每次見她都是頭臉烏黑,髒的看不見皮肉,這次總算是洗了個乾乾淨淨。

因為被發現的時間早,屍體還沒怎麼泡發,看起來就像是睡著了一樣,特別安詳。

“謝嵐,這次你來吧。”白老鬼點上一根菸說道。

“不是吧,白叔。我這初來乍到連個學徒都算不上,怎麼也要看你給我示範幾回才能下水啊。”我吃驚的說道。

“有啥好示範的,你就按我平時教你的來辦就行。鄉里鄉親的都是熟人,死狀這麼安詳也不會鬧啥邪祟,正好給你練膽子。”

“那……好吧。”

我想想也是,反正早晚要和屍體親密接觸,這次的確是個練膽的好機會。

打撈公司撈屍用的是漁網和排鉤,撈屍人則不一樣。

水裡的屍體本就膨脹的厲害,要是再給鐵器鉤破了湯湯水水一大堆,還怎麼好意思給主顧要錢?

撈屍人都是親身下水,先用白布把屍體矇住,再用摻雜了黑狗毛的捆屍索把屍體整個的捆起來背上船。

見我答應,白老鬼取出一塊白布,動作嫻熟而又精準的罩住了慧香的屍體。而我則是脫了衣服只穿了短褲,手拿捆屍索貼著船沿小心翼翼的入了水。

這會水涼,剛一接觸就激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我慢慢的遊向慧香的屍體,先找到她的右臂,用紅繩系在她的右手上面。系紅繩叫做立契,分男左女右,意思就是這具屍體要由我來照顧,渡屍上岸。

因為我特別小心,整個撈屍過程沒有出半點岔子,很快我就手腳麻利的把慧香的屍體捆好撈上了船。屍體上了船還不算完事,撈屍人講究銀貨兩訖,還要從屍體上取下一件東西當做酬勞。

但是慧香身上除了件破棉襖之外啥都沒有,下半身的褲子都被水沖走了。白老鬼和我講過,要是遇到這種一清二白的屍體要是實在沒東西可取,就只能取死者的一縷頭髮,絕不能空手不拿。

頭髮又稱煩惱絲,慧香要是死後無怨還好說,要是有怨氣,多半會糾纏在頭髮裡,誰拿誰倒黴。

當下我和白老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沒說話。

“咳咳,謝嵐你八字夠硬,你來吧。”

“呵呵。”我忍不住冷笑。

哄我下水也就算了,現在還想騙我剪死人的頭髮,這白老鬼臉皮還不是一般的厚。

“兩千?”

“呵呵。”我繼續冷笑。

“五千。不能再多了,今天這事本來就是打官差,我倒貼五千你要是還不幹,明個就買張車票回廣州吧。”

白老鬼語重心長的補了一刀,然後我就笑不出來了。

不過五千塊錢也不少了,平常我在廣州打工一年都不一定存下五千塊錢。

當下由我剪下慧香的一縷額前發,收好放進口袋,白老鬼把爛船開到岸邊交給十里渡的村民下葬。

此行很順利,我既拿了錢又練了膽子,唯一別扭的是慧香的頭髮我要先儲存七七四十九天才能燒掉。在我們這邊有斷七的說法,說人死後要過完七七四十九天才會和人間斷絕聯絡,在這之前絕不可做對死者不敬的事情。

自打我撈了慧香的屍體之後,白老鬼像是吃定了我一般,在後面的日子裡逢到有生意就讓我下水。而我也真像他所說的那樣天生是吃這碗飯的料,經手幾回之後,再也沒有半點顧忌,只把自己當做一個搬運工。

撈屍確實賺錢,按照現在這個節奏,我只需要做滿黃河的四個汛期就能攢夠結婚的錢。到時候再多做一年買輛小轎車,日子過的不要太舒坦。

年輕人忘性大,我只顧著撈屍賺錢,關於慧香的事老早被我拋到腦後。

直到我參加了一場特別的婚禮,我才知道慧香的事沒那麼簡單。

農村惡俗很多,配陰婚就是其中一樁。我家有個親戚兒子才十六歲就死了,家人怕他孤苦,就為他配了一樁冥婚。

冥婚也是婚,老早就給我家派了帖子。

我爹孃嫌棄晦氣不願去,我哥正在家陪我嫂子安胎更不肯去,於是這事就落在我頭上。

唉,去就去吧,就當是長見識,就和白老鬼打聲招呼去參加婚禮。

婚禮過程沒啥好講的,清一色的紙紮,重頭戲在於合骨葬,因為合骨的時候要觀禮。

男方死了有半年了,屍體嚴重腐爛遠遠都聞到臭氣熏天。

女方像是新死,除了面目腫脹看不出是誰之外,品相還算完整,聽說女屍是我那親戚花了五萬多從盜墓賊手裡買來的。

說實話,我是真佩服肯花這些錢的,更佩服敢幹這行買賣的人。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迴,掘墳刨屍那可是遭天譴的勾當。

我膽子大,合骨觀禮的時候站的比較靠前,對女屍難免多看了兩眼。

也正是因為多看了兩眼,讓我看出一個大問題:女屍的左側額頭少了一縷頭髮。

當時我就忍不住打了個激靈,因為那天我打撈慧香屍體的時候剪掉的就是左側額頭的頭髮!

開始我還想安慰自己純屬巧合,可是當我瞅見屍體脖子下的那顆紅痣的時候,我不想再騙自己了。

這女屍不是別人,就是慧香。

算算時間才過了一個月,絕不到斷七的時限。

她本來就是溺水橫死,死後再被人從土裡刨出來賣給別人配陰婚,先不說她本人同意不同意,連姓名生辰八字都是盜墓賊給胡謅的,這口氣能平?

慧香是傻女不假,可是她傻是因為身心受了刺激,並不是天生的魂魄不全。身體只是靈魂的容器,死後是肯定會恢復神智的。

看出女屍是慧香後,我再也沒心思喝喜酒,推說家裡還有事騎上電瓶車就跑回去找白老鬼。

“啥?你說慧香被人挖走配了陰婚?”

白老鬼正在喝茶,聽我一說這事差點嗆著。

“白叔,她會不會來找我?”

“這不廢話麼!冤有頭債有主,綁紅繩立契的人是你,她的屍體自然也要由你來照顧,現在出了這種事,她不找你找誰?”說完又喃喃補了一句,“還好,當初不是我剪的頭髮。”

沒想到白老鬼在這種關頭居然還敢說風涼話,氣的我掄起袖子就想揍人。

“年輕人莫衝動,就算她來找你你也不會有事滴。”

“為啥?”我強壓下心頭的火氣問他。

“嘿嘿,天機不可洩露,到時候你就知道了。”白老鬼神神秘秘的說道。

要是早知道慧香的屍體會被到盜墓賊利用,我就是拼著晚上不睡覺也要守她過了斷七。

以前我不信鬼神,但是現在和屍體接觸多了,又聽白老鬼說了那麼多的陰陽禁忌,心裡早已相信人死後還有一個屬於亡靈的世界。

換句話來講,隨著我撈屍手法的嫻熟,屬於撈屍人的世界觀也在不知不覺中建立起來了……

日子還要繼續,現在是撈屍旺季也是我賺錢的好時機。

不過因為慧香的事,白老鬼沒有讓我再下水。用他的話來說,我現在已經沾染了慧香的因果,不適合再和別的亡魂立契。

我問他慧香的事什麼時候才算完,白老鬼沉思了半晌說了一段長話。

“這個就要看她準備鬧多大了。按照我的猜測這事怕是難以善了,你想,那慧香一生孤苦,腦子出問題後又被人變著法子欺辱了這麼多年,死後又被人刨屍配陰婚,怨氣怕是要趕上那黃河娘娘了。”

我想想也是,慧香生前死後的際遇都堪稱慘絕,換做是我也不甘心入地府投胎。

農村事多,不在家的時候還好,現在我人在老家待著,婚喪嫁娶的事一件也不能免。

我們村的老痞子謝廣才死了,身為他的子侄輩我有義務為他守靈。

謝廣才這老貨不是個東西,年輕的時候就經常騷擾孤女寡婦,到老了也不學好,拿糖騙小女孩脫褲子。當初慧香沒少遭他欺辱,甚至還有人說慧香真的被他糟踐過。

都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謝廣才一直活到七十多歲身體還紮實,喝了酒尋常小夥子都不是他對手。誰都想不到他居然會在村口的老槐樹上上吊自殺,死的時候還全身赤裸一絲不掛。

這種人的死沒人同情,只會感嘆死得好。

所以當晚守靈的人也沒幾個,除了我之外還有幾個和我一樣推不掉的近親子侄。

守靈是件很枯燥的事,年輕人喜歡刺激,知道我跟著白老鬼做撈屍人,就問我有沒有撞見過什麼詭異事。

我也是無聊,就和他們說了幾樁從白老鬼哪裡聽來的奇聞怪談。舉頭三尺有神明,大半夜的不能亂講話,子虛烏有的民俗傳聞倒不在禁忌之列。

幾個人聽了一會不買賬了,他們要聽真事。

說起真事,其實我最想和人傾訴的是慧香,但是她的因果還沒有了結打死我也不敢說啊。

“嵐哥,我聽說十里渡傻女慧香的屍體也是你打撈的?”我堂弟謝安突然問我。

我不置可否,就問他怎麼突然問起慧香。

謝安瞅了眼供桌上謝廣才的牌位,壓低聲音說道:“嵐哥,其實頭天晚上我夜釣回來見過咱廣才叔。”

這小子自打在黃河裡釣了一條九斤多的紅鯉魚後,整個人就魔怔了,一天到晚不是在釣魚,就是在去釣魚的路上,夜釣到天亮也是常有的事。

他說頭天夜裡十二點多回家的時候,瞅見謝廣才光著屁股在村裡逛街。

“許是發了夢遊症。”我說道。

“除了廣才叔,當時我還看到……”說到這裡,謝安嚥了口唾沫停了下來。

“還看到啥了?難不成還瞅見他手裡拿著根麻繩?夢遊的時候陰差陽錯把自個給吊死了?”村裡的毛頭插嘴問道。

毛頭這小子是個二愣子,鬼神不忌,斷頭話也敢說。

“嵐哥,咱倆到門口說去吧,有些話當著咱廣才叔的面我說不出來。”

出了謝廣才的小院,我給謝安遞過一根菸。

“嵐哥,我是知道你膽子大才和你提一句。我當時看見廣才叔光著屁股在前面跑,後面還隱隱約約的跟著一個女人。”

“什麼樣的女人?”我問道。

“就一個人影,看不清臉,不過看她走路的姿勢有點像十里渡的慧香。”

“你確定?”我心裡開始發涼,強作鎮定繼續追問。

“當然不能確定,要是能確定,我還敢和你說這事嘛。我當時嚇得要死,手電都沒敢開。”謝安撇撇嘴說道。

“那你小子膽子也夠大的,今晚上還敢守靈。”

“你當我願意來啊,兩家住那麼近,又是近親子侄。”

儘管謝安不能確定是慧香,可我覺得這事八成和她脫不了干係。

首先最大的疑點就是謝廣才這老貨絕不會主動尋死,其次就是他真的做過對不起慧香的事。

我和謝安在門口聊了會,又安慰他兩句世上本無鬼都是人在鬧,然後繼續回去守靈。

前半夜還有人聊天,到了後半夜睏意一上來,靈堂裡安靜的只能聽見爆燭聲。

苦苦撐到夜裡兩點,他們幾個早睡的東倒西歪了,就在我也要熬不住的時候,靈堂裡忽然起了一陣陰風,緊接著我聽見一聲貓叫。

貓詐屍,狗驚魂。

我正尋思貓在哪裡,只覺得眼前閃過一道黑影。

再看時,一隻碩大的黑貓正蹲在棺頭。

黑貓是謝廣才養的,這老貨與人交惡四鄰不和,卻養了一隻比兒子還親的黑貓。

當下只見那黑貓蹲在棺頭,正瞪著一雙貓眼死死的盯著我看。

我知道貓犯忌諱,舉著手裡的哭喪棒作勢要把它嚇走,誰知它根本不為所動。

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好像還看到它在對著我冷笑。

這下我有點慌了,知道這事邪性,想把其他人喊醒想想辦法。然而就在此時,棺材裡突然傳來砰砰砰一陣悶響。

我全身打了個激靈,頭髮都豎了起來。

毫無疑問,詐屍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尤其對我們撈屍人來說,帶來的心理打擊可是致命的。

如果謝廣才真當著我的面從棺材裡面爬出來,試問以後我還怎麼敢去打撈黃河裡的屍體?

棺材裡的動靜越鬧越大,奇怪的是那幾個睡著的人好像一點都不受影響,還在呼呼大睡。

還好,謝廣才的棺材板是提前釘死的,一時半會他爬不出來。

棺材釘又稱子孫釘,一共有七根,用黃銅打造,到下葬那天由子孫親手釘上。謝廣才沒有子嗣,所以棺材一早就給釘死了。其實主要是因為他死的邪門,治喪的人怕鬧邪祟,才提前釘死。

老話說的好,死道友不死貧道。我打算趁謝廣才沒有從棺材裡爬出來之前跑路了,至於他們幾個會不會遭毒手,不是我現在應該考慮的事。

當下我轉身就往門口跑。

誰知人還沒到門口,兩扇厚重木門吱呀合上了,任憑我如何使勁死活打不開。

9
最新評論
  • 短篇小說:凱里爸爸和媽媽做水軍被解僱了,上一次攻擊了僱主的爹
  • 那年的苦澀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