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上街買菜,沒想到碰到了一個久違的閨蜜。她要是不喊我,我都認不出來她了,畢竟從分別也有二十年出頭兒,她臉和身體都變得很囊腫,面板變得粗糙,面色黃黃的,皺紋也多了,並且沒有化妝。
本來我都忘了這個閨蜜,這下又想起那些七七八八的往事。她叫王曉梅,同事們都叫她曉梅,有些男同事還嘻嘻哈哈叫她小妹。她,還有我丈夫,我們都是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同一年分到單位的大學生。她學計算機專業,我和我丈夫都是土建專業的,我們分到了一個部門兒,她性格挺開朗的,我們在一起玩兒的多了,自然就就成了閨蜜。
過了兩年,我和我丈夫因為同一個專業,在一起共事兒比較多,就談戀愛了,然後順理成章地結婚了。曉梅長得很漂亮,好多人追她,不過每一個都是談了沒多久就散了,每次都是她不中意男方。每次我跟她說別挑花了眼,差不多就行了,你媽不是也操心你嗎?她總是笑笑,也不作聲。
九一年的時候,我的女兒都兩歲了。我記得那是一個夏天的早晨,大概快八點了,院子裡的人都匆匆地往辦公樓去上班。我剛出樓門,轉過彎就看見單位健身的小廣場上圍了一堆人,心裡好奇走過去看。這一看大吃一驚,我看到曉梅科長的老婆正在揪著曉梅打,一邊打一邊說:我讓你個破鞋再勾引別人老公!你這個臭不要臉的破貨!……罵得特別髒,曉梅很狼狽,衣服釦子都被扯掉了,臉上有抓的流血的指甲印兒,頭髮亂糟糟的像個瘋子。科長的老婆又高又壯,曉梅顯然是她手下敗將。後來工會主席叫了幾個男的給拉開的。
我這才知道,曉梅竟然和她那個科的科長談戀愛哩!科長都四十了,有家室,一個女孩兒都上初中了,曉梅才二十六,我真的是沒想到。後來我問她怎麼回事,她說沒什麼,只是玩兒玩兒而已,不會嫁給他的。後來我就注意到,她經常跟著科長去出差,每次回來都買了幾件高檔的衣服。那時候每個月就一千來塊錢,可她買衣服的錢都夠好幾個月工資了。然後就有人議論說是科長用公款給她買的,我想也許吧,半信半疑的。後來科長鬧離婚,工會找了那個科長談話兒,說如果你非要離婚娶王曉梅,就把你降級為一般工人,你倆都到工地去終身不能回機關,你考慮一下吧。科長畢竟不想放棄功名和利益,以後就不再找曉梅了。曉梅也被調到另一個科工作。
我以為曉梅跟那個科長沒關係了,沒想到有一次我去那個科長辦公室有點事兒,門兒開了一個縫兒,我正想敲門兒,突然聽見曉梅的聲音:聽說你這次出差給你老婆買了真絲襯衫,為什麼沒給我買?問得那叫一個理直氣壯!科長支支吾吾地聽不清說啥。這下我真的相信以前那些高檔衣服絕對是科長給她買的。
後來也沒有小夥子找曉梅談物件了,名聲遠揚,連工地的小夥子都知道她比較隨便。倒是經常有張三李四的老婆找她談話兒,文明一點兒的就悄悄找她背地裡談,粗野的大庭廣眾辱罵她。我們倆的關係也變得不鹹不淡的,大多數時候我會躲著她,畢竟不是什麼好人好事兒。
九三年的夏天,我的丈夫去雲南出了一趟差,去了二十多天。回來的時候給我和女兒一人買了一個玉石的吊墜兒,我的是彌勒佛像的,女兒的是觀音像的,紅繩子串著,還有幾個小珠珠,他說好幾百塊錢哩!我和女兒都很高興,當時就戴在脖子上了。過了一天,那天上午我去曉梅辦公室,我發現她也戴了一個玉石吊墜兒,是紅色的玉,心形的,有幾個白色的小珠珠串在一起。我說:哎!你的吊墜兒挺漂亮呀!她笑了,說你的也不錯嘛!當時我也沒多想。
以前我丈夫晚上也經常加班,後來加班越來越多,我也沒往別處想。那天晚上她又說加班,他走了以後,後來我們科通知加班,我就帶著女兒去了辦公室。那時候都八點多了,我想去看看丈夫的任務完成得怎麼樣了,如果差不多了,就把女兒交給他。我跑過去一看,就他的科長一個人在,我一問,他說科裡沒通知加班兒呀!當時我特別吃驚,又問前面幾天是不是加班兒了,科長頭搖得像撥浪鼓似地說沒有,還是上上個星期加了兩次班兒。我心裡一沉,覺得有點不對勁。
那天晚上我加完班兒十一點多,回到家他還沒回,一直到兩點多他才回家。我看他一臉疲憊,問他在哪兒加班兒了,他說在辦公室呀!我說我也加班兒了,才回來沒多久,然後他的臉就紅了,趕緊躺下來裝睡覺。我說你究竟幹什麼去了?他說我騙了你,其實打牌去了。我問他跟誰打牌了,他說你都不認識。這樣我就更覺得他心裡有鬼,想想這些年我辛辛苦苦帶著孩子,逢年過節回老家主動給他父母錢,給他父母做好吃的,給他父母洗衣服,給婆婆洗頭洗澡,買新衣服,從頭到腳伺候著他,現在他竟然騙我,我心裡那個難受如同萬箭穿心,眼淚馬上就止不住地往外冒。一直等到沒有眼淚了,我很鄭重地告訴他:明天我就跟你離婚,女兒我帶著。他聽我這麼說,呼地一下就坐起來了,他瞪著我說:我不想離婚!我不想離婚!我說那你就說實話,這些天晚上究竟去哪兒了?他低下頭沉思了一會兒說:跟王曉梅在一起。啥?我都要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竟然是她?我問什麼時候開始的,他想了一會兒說大概去雲南前一個星期吧。我一下就明白了,曉梅的吊墜兒是他買的,他也承認了。
我找了曉梅,沒有打她,也沒有罵她。我說事情我都知道了,我沒想到你們倆能搞到一起,平常姐姐待你不薄,你怎麼好意思這樣做?……說了很多,她一直低著頭兒,眼圈兒紅紅的,一句話不說。最後我說:你要是實在離不了他,那我就跟他離婚,你倆光明正大在一起,偷偷摸摸地我們三個人都難堪。她終於抬起頭,流著眼淚說:姐姐你放心,以後我跟姐夫斷絕來往,其實是我先找他的,他開始時並不情願,後來也只是說玩兒可以不能離婚,他捨不得你和妞妞,你就原諒我們吧。看她哭得淚人兒一樣,我又心軟了。長嘆一口氣,我說:你年紀輕輕的,有學歷,長得漂亮,就不能規規矩矩找個物件結婚嗎?為什麼非得跟那些有家的男人瞎混哩?她小聲囁嚅著說:姐姐,不怕你笑話兒,我不喜歡沒結過婚的男的,就是喜歡有家的男人,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反正就是這樣。唉!真的無語了。
後來我們三個人都沒出去說,我和丈夫照樣過日子,有孩子哩,我也不想離婚,他們倆也斷了來往。從那以後,曉梅都沒到我們家玩兒過。偶爾我倆在一起說幾句話,都覺得難堪。兩千年的冬天,曉梅調到北京總部工作,她都三十五六了,還單著。後來聽說她終於拆散了一對夫妻,男人是個公務員,有兩個孩子,離婚後跟她結婚了。從那以後就沒有她的訊息了。
突然的相遇,聊了很多。她已經退休好幾年了,退休後就來了這裡,住在以前買下的那套一室一廳的小屋裡。有個兒子,剛上大一。我說:老頭兒哩?怎麼沒有一起過來呀?她搖搖頭笑笑說:早離了,孩子五歲那年就離了。給了我二十萬,還有一套小房子,兒子在北京上學住著哩。我問她為什麼離婚,她大笑,眼淚都笑出來了,跟我說:幹不過年輕的小三兒唄!雖然她在笑,我能覺出來那笑裡面有太多的悽苦,太多的無奈,不過想想她也曾經是個小三兒,我又覺得很無語。我讓她到家裡吃飯,她搖搖頭,大概不太好意思見到我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