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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湫,聽你爹的話,跟我們回去吧!”

  外面下著雨,婉湫披麻戴孝跪在屋裡,遠道而來的爹孃在一旁安慰著她。

  “你們再這歇一晚吧,明兒再走!”

  說著婉湫便站了起來,擠了擠笑容看著爹孃繼續說道:

  “我即已嫁了他人,這便是我家了,您兩老就不必再多勸了。”

  她娘一把握住婉湫的手,不禁眼角翻起淚花:

  “可你這才來了幾個年頭,這,這年紀輕輕,娘不忍心啊!”

  婉湫倒是沒顯得多麼的難受,而是緊緊地握住她孃的手,說自己會過得很好,叫他們放心。

   當天,婉湫父母沒再多留,因為家中有事便走了。

  這連續操勞數日的婉湫,這才一下子閒了下來,也靜了下來。

  她三年前嫁給了秀才王澤,而就在前不久,王秀才帶著自己老孃去城裡尋醫看病,婉湫獨自在家做飯等著他們回來。

  就在回來的路上,突遇暴雨,路過河邊時,老孃年邁,腳步不穩,稍沒站穩便摔了一跤。

  王秀才扶她不住,老孃從斜坡上往河裡滑了下去,而救母心切,王秀才想都沒想便急忙跟了下去。

  可暴雨傾盆,河水漸長,還沒來得及,王秀才便同老孃一起被洪水打了去,最後就連屍首都沒找著。

  黑夜襲來,屋裡燃起了燭燈,婉湫依舊靜靜的坐在靈位前。

  這些天來,她連一滴淚都沒落過,不是不夠悲傷,而是家裡所有的事都得她一人操辦,畢竟家裡就她一個人了。

  這時她眼角不禁滾落下晶瑩的淚珠,沒有哭喊,但卻淚流不止,婉湫一邊以手掩面,一邊擦拭著臉龐上的淚。

  夜裡很靜,外面的雨也停了,婉湫的抽泣聲讓人倍感傷痛,像是悲傷到難以抑制的悄無聲息,像是一定要堅強,生怕別人看見了那份軟弱。

  就在這時,屋外一聲碰響,像是什麼東西被絆倒了一樣。

  婉湫急忙抑制抽泣,朝屋外喊道:

  “誰?”

  她有些害怕,畢竟這空蕩的屋裡除了她,再無別人。

  她猶豫了片刻,突然便站了起來,像是門外有所期待一樣,朝屋外跑去:

  “相公,相公,是你嗎?”

  婉湫一把將門開啟,可院內空蕩蕩,但她依舊朝四周喊道:

  “娘,是你們回來了嗎?”

  可除了遠處的幾聲狗叫,並沒有任何迴應。

  悲痛欲絕的婉湫上前去將掉在地上的涼衣竹竿放到架子上,然後轉身緩緩進屋。

   進屋後婉湫看著那兩個靈位說道:

  “要是你們回來了,記得給我說一聲。”

   可日子總得要過下去,數日過去,終雨過天晴,婉湫將屋裡屋外都打掃得乾乾淨淨,正逢芒種季節,她也扛起來農具去田裡開始勞作。

  一大片金黃色的小麥,跟著風左右的搖晃,之前雨水是大了些,但不影響今年的收成。

  婉湫戴著草帽,彎著腰,一刀一刀的割著麥子,割累了,他就站直了腰,在太陽底下休息片刻。

  往年都是王秀才搶著做的事情,她還沒動幾刀,王秀才便趕緊要她歇著,生怕她累著。

  而如今滿頭大汗,能與她相互照應的只有那麥田裡站著一動不動的稻草人了。

  割去一小塊地兒,婉湫便走到一旁的大樹下去乘涼喝水。蟬鳴噪耳,她看著自家這一大片麥浪,隨風晃盪,接著又看了看遠處正在收割的人。

  只見別家地裡頭,都是好幾口人,你歇我忙,時不時搭把手,婉湫不禁心中有些難受。

  她將目光收回,看著自家麥田裡的稻草人,自顧自的說道:

  “你也幫我搭把手,我也給你遞口水喝!”

  說著婉湫便走向稻草人,她把自己草帽脫下,給稻草人戴上,然後扯了扯它身上被日久風吹日曬而舊壞的雜草。

  “水就不給你喝了,帽子給你。”

  這個稻草人是王秀才親手扎的,身高也與他齊高,這樣一個人忙活下,對於婉湫來說,也算是個很好的陪伴。

   婉湫繼續收割,這片麥子,夠她忙活好一陣子了。

  近晚了,好些人都收工,揹著厚厚一堆麥穗趕路回家。

  劉婆婆路過婉湫她家麥田時,正瞧著她還在捆麥。

  “婉湫,少捆點,你那都是男人的量了,怎麼背得動。”

  婉湫抹了抹額頭的汗:

  “沒事兒,背得動,這樣就少跑幾趟。”

  說罷,她繼續忙碌,劉婆婆一臉憐憫卻又幫不上什麼忙,只好揹著自己那一堆麥穗便走了。

  對面山坡的人家已經收拾完,準備回家,朝婉湫喊道:

  “婉湫,該回家了,太陽也下山了,你的稻草人不熱了。”

  那夥人家都在笑話她把草帽給了稻草人,而她只是一個勁的笑著迴應:

  “給他戴著呢,明天我還來,明天再給他要回來。”

  大家散去,卻沒人知道她的心酸。

  回了家,她一個人依舊忙裡忙外的,飯後獨自坐在屋內燭燈下,將王秀才之前看的書翻了出來。

  婉湫雖然沒上過學,但字還是認得一些,沒坐多久,這夜風緊,吹得燭光搖晃,也催她趕緊去睡了。

  第二天一早飯後,婉湫便趕著出門要去麥田裡,正要出門,她猶豫了下,隨後轉身去了屋裡拿了之前王秀才戴的草帽。

  可她才走到門口,便看到昨天自己戴的草帽被掛在門口竹竿上。

  婉湫上前仔細看了看,的確是自己的,可昨天已經將它留在了地裡,今天怎麼突然出現在門口。

  婉湫也沒再多想,說不定是路過人,以為是她忘拿了,幫她帶回家來的,索性將它也帶著。

  到了麥田裡,她將一個帽子給稻草人,另一個自己戴上,累了就抬頭看看稻草人,像是相互有個照應。

  這樣一來也不會太過孤單,儘管事還是自己一個人做。婉湫每逢豔陽天去地裡,都會帶著兩個草帽,像是成了習慣。

  可奇怪的是,她明明每次第二天要去地裡,就會將稻草人戴的草帽留下,然而每次早晨原本留在地裡的草帽,都會掛在門口的竹竿上。

  有一天夜裡,婉湫一直沒睡,也沒點燈,她靜悄悄的透過窗看著門口,就想看看到底是誰,非要將她的草帽送回來。

  可熬了半晌,別說人影,連聲響都沒一點,婉湫等得直打瞌睡。

  就在婉湫準備睡覺時,門外有一絲聲響,婉湫急忙推門出去,走到門口時,卻不見人影,但奇怪的事,草帽已經掛在了門口。

  婉湫站在門口,沿路望去,不遠處的確有個人影,發現後,雖然解開了她的迷惑,但是她還是有些後怕,心想要不要過去瞧一瞧。

  但夜深,她一個女人家,還是不敢出門,乾脆就算了。

  第二天一早,婉湫推開院門,嚇她一跳,一個醉酒大漢就倒在她家門口。

  她想去叫醒,但有些顧忌,她轉身進了屋,然後端著一盆清水出來,她將水盆放在一旁便蹲下去叫醒那人。

  那人眨巴著眼睛,一副頭昏腦漲的樣子問道:

  “你要做啥?”

  “一早,看你睡在了我家門口,怕你出啥事了,所以……”

  那人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笑道:

  “那沒事,好的很,你家門口好睡,就是愛做夢!”

  邊說話邊往婉湫家裡瞧,但婉湫感覺不適,便示意道:

  “你還請洗把臉,醒醒瞌睡!”

  那人樂呵著將臉盆中的水,胡亂的捧到自己臉上洗了洗,嘴裡邊唸叨著:

  “你這家媳婦,人真好,謝了,謝了!”

  可他還是想往婉湫家裡瞧,婉湫婉拒道:

  “家裡不便,也就不留了,你沒事了,且慢行慢走!”

  那人依舊一臉笑盈盈告辭道:

  “好勒,好勒,客氣,客氣了!”

   婉湫掩上門,聽著那人遠去的腳步聲,她不由得內心一怔,難不成草帽都是這人送來的?可素不相識,還是一個酒鬼,說不通啊!

對於草帽每天會被送回來這事,婉湫心裡沒底,但卻沒再多的去糾結。

  因為她有了新的麻煩,至從那天碰見那個酒鬼後,那個酒鬼總來她家門口睡覺,不知道是每次醉酒都那麼巧,倒在她家門口,還是原本就是故意的。

  一開始婉湫還會照常以禮待之,會端來清水,叫醒那人。可久而久之,婉湫也怕了,總覺得他有所企圖,畢竟她家也不是剛搬來,以前可沒見著這種事。

  婉湫在村裡,以及鄰村兒都打聽了,不曾問得丁點訊息,這人恐怕是個無家可歸的流浪酒鬼。

  有一日早晨,婉湫透過門縫往外看去,只見那人依舊躺在門口,她輕手輕腳,怕驚醒了他,然後端個板凳坐在院裡,看那人動靜。

  直到朝陽冉起,婉湫才聽得門外有所動靜,她悄悄上去觀察,是那酒鬼睡醒了。

  酒鬼起身只是拍了拍身上塵土,連婉湫她家門都不曾看一眼,便抬腳要走。

  此時婉湫急忙出門問道:

  “你怎麼老睡我家門口?”

  酒鬼扭頭看向婉湫禮貌道:

  “小娘子可別多疑,在下並無他意,就覺得你家門睡著舒服又習慣。”

  婉湫不饒,繼續追問道:

  “那你是哪裡人?從未見過,怎麼就到了我家門口就不走了?”

  酒鬼伸了伸懶腰笑著說:

  “在下無家之人,正巧遊蕩到你家門口醉睡了一宿,這便一下捨不得走了。”

  婉湫沒在好臉色,說道:

  “那還請以後上別處睡去,你這樣影響到了我家人!”

  說完,婉湫便沒再給酒鬼回話的機會,轉身便進屋關了門。

  然而這事並沒有就此結束,酒鬼依舊每晚睡倒在她家門口,婉湫氣得開門呵斥道:

  “你是我家的看門狗嗎?趕也趕不走!”

  酒鬼一下子醒了瞌睡,可依舊笑著道:

  “小娘子切莫生氣,你一人在家實在也不安全,不如就當在下是條開門狗,留我這個位置,也好幫你看看門。”

  婉湫可氣得不行:

  “你這人別耍無奈,再不走,我就找人將你攆走。”

  而當晚,那酒鬼又來了,可她又不敢夜裡出去趕人,她將門鎖得死死的,睡覺都不得安穩。

  就在夜深子時,婉湫突然被驚醒,只聽門外酒鬼喊道:

  “哎呀,別打了,別打了!”

  婉湫後怕,但是她還是穿嚴實了衣服,拿上燭燈便院門走去。

  可婉湫才走到院子,門外的打鬥聲就沒了,只聽見酒鬼喊道:

  “算你跑得快,臭小子!”

  婉湫不知是這酒鬼故意生事,還是真的被人打了,她不敢開門,隔門問道:

  “老酒鬼,你沒事吧?”

  “沒事,一個不懂事的小子,明明每天都碰面,偏偏今天和我過不去!”

  婉湫透過門縫看到滾落在地的草帽,她急忙將門開啟撿起草帽問道:

  “這是你拿來的嗎?”

  酒鬼像是背上被打了一棒,他一邊揉著自己的背肩,一邊抱怨朝遠去望去說道:

  “吶,就是那小子啊!”

  婉湫急忙朝遠處望去,月光暗淡,只看得見一個半身影一蹦一蹦地消失在林子裡。

  而酒鬼還在抱怨:

  “我每天來睡覺,他每天來送帽子,井水不犯河水,今天非要趕我走!”

  婉湫有些亂了,她竟有些害怕起來,她一個人在家,無依無靠,這一下就被兩個人盯上了,以後的日子怎麼過!

  此後,婉湫總能在半夜聽見外面有打鬧聲,算不上什麼大事,她也不想去搭理。

  每天早上,她總等這酒鬼醒來走了以後她才出門去麥田裡。

  而這麼久以來,辛苦了婉湫一個人勞作,她一天收割一點,總算要把最後的麥穗給收完了。

  那天也是最後一天,婉湫將戴在稻草人頭上的草帽拿下,對著稻草人說道:

  “小麥也收完了,我明天就不來了。”

  說完她轉身便去背收割好的麥穗回家,沒走幾步她便聽見身後有異響,可一轉身,什麼也沒有。

  可能是背得多了,風吹得麥穗響。

  又繼續走了一段,但身後的確有異響,像是什麼東西在蹦蹦跳跳的跟在她身後。

  婉湫沒有轉身,而是將背篼放下,然後再往後看去。

  她還沒站起來,便被嚇得一個跟頭摔倒在地,緊跟在她身後的不是別人,就是那個整日被風吹日曬的稻草人。

  稻草人見婉湫摔倒了,表現出一副愧疚的樣子,還衝上前去扶,而婉湫被嚇得急忙往後退。

  稻草人停了下來,不敢在動一下,片刻後婉湫也冷靜了些,她猜疑道:

  “是誰,快出來,別像個小孩子一樣來嚇唬人!”

  她以為是誰假扮的稻草人,可看著稻草人那只是一根胳膊粗細的棍子做的腳,怎麼可能是人扮的。

  見稻草人不動,她又朝附近林子喊道:

  “快出來,我已經看到你了,一點都不嚇人!”

  然而樹林間僅有一陣陣松濤,並無半點異響,可就在婉湫就要相信這稻草人成了精時,只見稻草人後面慢慢朝他們走來一人——老酒鬼。

  婉湫一下子就氣憤了起來,沒等老酒鬼走過來,它便開始罵道:

  “好你個酒瘋子,天天賴在我家門口不說,還把弄這稻草人來嚇唬我!”

  酒鬼一副蓬頭垢面,急忙解釋道:

  “小娘子話可不能這麼說勒,我醉歸醉,但是我不瘋勒!”

  婉湫要不是有些怕他,恨不得上去打他兩巴掌,但只能吼兩嗓子:

  “我管你瘋不瘋?你趕緊把這稻草人給我搬回去放好,以後別來我家門口!”

  酒鬼有些納悶:

  “他自己要來的,我怎麼搬回去!”

  婉湫那叫一個氣,遇上了耍無奈的,卻又拿他沒法!

  話才剛說完,稻草人便轉身朝酒鬼跳去,到跟前便是用那麥草包裹小木棍做的手,給酒鬼一棍子打去。

  打完後還開心的回頭看了看婉湫,而婉湫站在原地,一臉煞白,像是見了活鬼,看來這稻草人是真的成精了。

  她想丟下麥穗就跑,可是那發抖的雙腳就是不聽話,半步都挪不動。

  酒鬼反手就給稻草人一巴掌:

  “沒大沒小,你嚇著小娘子了!”

  說著酒鬼便上前去將倒在地上的麥穗背上,並對婉湫說道:

  “它是被你悟化的,沒人什麼惡意,跟個小孩子差不多,先回家把!”

  三人便要往回家方向走,可婉湫還有些沒緩和過來,她看了看揹著麥穗起身的酒鬼,再看看面前這蹦蹦跳跳要跟著她回家的稻草人。

  她朝酒鬼問道:

  “那你呢?”

  “你家的看門狗啊!”

   婉湫有些難以接受,但事實終究是事實,那個稻草人是真的會動,通靈性;那個酒鬼是真的酒鬼,天天醉。

  並且都賴上了她!

   小麥割完後,婉湫始終接受不了稻草人‘活了’這事兒,所以整日關門閉戶。而稻草人便終日待在大門口,到了夜晚,酒鬼回來了,門口也就多了個伴。

  那夜突下暴雨,婉湫輾轉難眠,她將燭燈點了又滅,滅了又點,最終她還是撐了一把油紙傘去開啟大門。

  只見稻草人靠著牆像是在打瞌睡,而酒鬼就睡在地上渾身溼透,推門聲將他們都驚醒了,並一起呆呆的同時看著婉湫。

  “進來吧!”

  說罷她便轉身進院,那兩人也不客氣,一個跟一個的進了院,稻草人最後進來將門給關上。

  給他兩騰出了一間空房,裡面就一張空床。

  從此婉湫家裡像是添了兩口人,但她卻不知酒鬼每天都去了哪?稻草人一直不會說話,為什麼會來她家?

酒鬼每天都會外出,所以婉湫夜裡便給他留了大門,每晚酒鬼回來都會輕手輕腳,怕驚擾到婉湫。

  而稻草人不同,婉湫走到哪它跟到哪,但婉湫卻不讓它離開大院,免得被人看見。

  早晨婉湫起得很早,她輕輕的敲了敲酒鬼和稻草人的房門說道:

  “今天晚點出去,吃完早飯再走!”

  酒鬼獨自在院內徘徊,時不時看看是否有什麼東西放歪了,有沒有雜亂的地方,都動手理理。

  婉湫朝他喊道:

  “快來吃飯啊!”

  酒鬼則有些不好意思,低聲道:

  “要不我就在院裡吃,就不上桌了吧!”

  “還真把自己當看門狗了?你這都賴在我這這麼久,我可都習慣了,快來!”

  酒鬼低頭笑了笑便跟了上去。

  或許對於他來說,無功不受祿,之前睡別人門口,並沒有受多大恩惠,而現在又是給住處又是給吃的,他的確有些過意不去。

  才上桌,酒鬼端著碗筷還沒吃,便說道:

  “我沒有什麼惡意,你的大恩我也會報答的!”

  稻草人站在一旁也蹦了蹦,表示贊同,而婉湫卻風輕雲淡的說道:

  “哪來什麼大恩,我這家裡空蕩蕩的就我一個人,有你們在,我也不覺得心裡那麼空嘮嘮!”

  飯後酒鬼一如既往的出了門,不知道去哪,而今天婉湫得揹著麥子去城裡換點油鹽。

  婉湫穿過村裡時,住在村頭的王二正蹲在家門口曬太陽,王二半眯著眼朝婉湫喊道:

  “嫂子,你這背這麼多東西,要不要我幫幫忙啊!”

  婉湫頭也沒回冷聲道:

  “不用!”

  說著,只見王二一下站了起來,快步向婉湫走來,走到婉湫身邊一個勁的低頭去看婉湫,婉湫有些不適,便說道:

  “看什麼呢?我自己能行,不要你幫!”

  王二則嬉皮了起來:

  “我哥這也是命不好,這麼好一個嫂子,哎!”

  婉湫厲聲道:

  “你給我閉嘴,一會兒我叫人了哈!”

  “叫什麼人,你還能叫誰呢,嫂子你看我怎麼樣?我也不嫌棄,你考慮考慮?”

  婉湫揹著麥子,一巴掌朝王二的狗臉打去,王二左臉被打得通紅,他氣憤得一腳踹在婉湫腰上,婉湫當時就翻倒在地。

  而王二卻不依不饒還要衝上來打婉湫:

  “一個小寡婦,你怎麼還這麼不識趣呢?”

  婉湫見王二咄咄逼人,便大叫了起來,而不一會兒村裡人稀稀落落的圍了過來。

  王二也沒得法,只好罷手。

  村長厲斥王二:

  “你整天遊手好閒,你嫂子一個人孤苦伶仃,你還來欺負她!”

  王二低著頭道:

  “我這不是看她可憐幫她嘛,我又不嫌棄!”

  “呸,你也不看看你啥樣,更何況這是你嫌不嫌棄的問題嗎?”

  村裡人算是給了婉湫一個公道,可她城裡也沒去成,只好回了家。

  到家後,婉湫蓬亂著頭髮,一下將麥子放倒在地,自己也坐在地上無助的哭了起來。

  稻草人不會說話,只能一個勁的在她面前蹦跳,但婉湫依舊坐倒在地泣而無聲。

  晚上酒鬼回來,但婉湫已經入睡了,只有稻草人在活蹦亂跳,像是要把什麼事告訴酒鬼。

  酒鬼問道:

  “家裡出事了?”

  稻草人蹦了蹦,接著酒鬼到院裡看了看,那一地的麥子都還沒清理,雖然不明真相,但酒鬼大致知道,畢竟她一人在家,在所難免。

  沒過幾日,王二找來劉婆婆:

  “劉婆婆,幫我說說媒唄?”

  劉婆婆直接就揣測到了他的用意,趕緊搖手道:

  “要不得,要不得!”

  王二繼續笑眯眯,然後從身後拿出一包東西,邊塞給劉婆婆邊說道:

  “哪有劉婆婆說不了的媒嘛,您就幫幫忙,也算做門好事兒,是吧,您看她一個人也難!”

  好說歹說劉婆婆也答應了,就說去找村長問問,找婉湫商量商量。

  家裡油鹽已盡,婉湫不得不去到城裡,她再次背上麥子,又一次經過王二家門口,王二像是知道她要來,急忙迎面跑來。

  婉湫正要叫人,王二急忙說道:

  “嫂子,彆氣彆氣,我是來給你賠不是的,是我王二豬狗不如,冒犯你了,你別放心上。”

  婉湫繼續低頭走,不搭理他,而王二看著婉湫的背影,自顧自唸叨道:

  “多好的一個嫂子啊。”

  換完油鹽後,婉湫便要回家,路過一家酒館時,看見一人被店小二攆出門來:

  “趕緊滾滾滾,有了錢再來!”

  “今天先賒著,明天給上,就一口,就一口,求求你了!”

  店小二沒個好態度,嘲笑道:

  “你也不看看你什麼模樣,拿命賒啊?”

  那人雖然卑微,但笑道:

  “那不行,我這命有人要了!”

  “呸,就你這賤命!”

  說完店小二便轉身進店去了,而婉湫聽著這聲音熟悉,這便跑到跟前去瞧,就是酒鬼。

  酒鬼卻沒發現婉湫,則是習以為常的想要轉身離開,而婉湫則上去拉住酒鬼,啥也沒說就往店裡走。

  酒鬼見是婉湫,更是頭低得抬不起來,還站在原地不走了。

  “走啊,不就喝個酒嗎?低聲下氣,睡我家門口時,怎麼就理直氣壯了?”

  酒鬼依舊沒有抬頭,但被婉湫硬是拉進了店裡,店小二先是笑臉相迎,隨後立馬變臉道:

  “不是讓你有錢再來嘛!”

  婉湫則站直了身子:

  “上二兩酒,再來個小菜!”

  “你們認識?”

  “廢什麼話,趕緊去!”

  酒菜上了,而酒鬼坐在桌前卻難受無比,他一生好酒,但這次是他唯一一次看見了酒不想喝。

  但婉湫則不慌不忙的拿起筷子:

  “吃啊,吃完和我一起回家!”

  這頓飯,酒鬼沒吱言半句,甚至不敢去看婉湫的眼睛。

  婉湫用麥子換油鹽剩餘的錢,付了一頓飯錢,這便和酒鬼離開了酒館。

  朝離城方向沒走多遠,酒鬼終於開了口:

  “你先回吧,我還有別的事!”

  說完他便一個人悶頭走了,婉湫也不想多言,便自己一個人回了家。

  才到家門口,便看見劉婆婆手裡拿著一包紅色喜紙包的東西,笑眯眯的看著她。

  婉湫見劉婆婆便知道她是為什麼事而來,婉湫上前沒等劉婆婆開口:

  “劉婆婆,您還是別操這份心,請回吧!”

  劉婆婆則笑著說道:

  “不操心,這事兒我找村長說了,大夥兒覺得都行。”

  婉湫不在有笑臉:

  “大夥覺得行,關我什麼事?您做媒事不也得分寸分寸?”

  婉湫不再多說,也不問劉婆婆是為誰來說的親,她轉身進了屋,便關了門。

  劉婆婆被冷落在外,可遲遲不走,她在門外時不時往遠裡瞅,但依舊不見得婉湫。

  等了好一會兒劉婆婆這才說話:

  “你也別把我劉婆婆當壞人,我就是替人跑跑腿,也是和你商量,這要是的確不合適,我也回去有個說法,東西我就給你放門口了哈。”

  說完劉婆婆便走了,而劉婆婆走到坡上時,正巧遇剛回來的酒鬼擦肩而過,酒鬼手裡不知道拿了什麼東西,小路窄,差點將劉婆婆擠滾下了坎。

  惹得劉婆婆一陣咒罵,但酒鬼也不做搭理,反正被罵習慣了,隨她去。

  可劉婆婆卻覺得有些不對勁,這人之前婉湫打聽過,說是天天睡在她家門前,也不知道是哪來的要飯的。

  想來也是難,這婉湫死了相公後,是個人都來欺負她,然而劉婆婆卻不走了,遙遙的站在坡上看著婉湫家,就想看看這酒鬼是怎麼個睡法。

  只見酒鬼走到門口敲了敲門,婉湫便開門讓他進了去。

  這麼一來,劉婆婆想法可就多了。

  酒鬼進院後,婉湫便問道:

  “不是有事嗎?回來這麼早!”

  酒鬼禮貌的笑了笑:

  “忙完了,就早些回來!”

  “你每天早出晚歸去那城裡就為了換點酒喝?”

  “嗯”

  說著酒鬼便將手裡那捲起來的紙筒給到婉湫並說道:

  “我這命也不值錢,也不知道怎麼報答你,我就只會這點伎倆,你看看能不能底一底酒錢。”

  婉湫接過後,便將紙張展開,是一副用炭筆作的畫,但是婉湫卻驚呆了,因為那畫中栩栩如生的竟是她自己。

  瞭解後她才知道,這酒鬼雖然好酒,但他這伎倆卻不得了,有色便能作畫,過目便能下筆。

  他每天就去到城裡,隨處找個黑炭,再找人借些紙張,說是賣了畫後,雙倍付紙錢,賣不出去就先賒著。

  一開始別人不信,可見他出手作畫後,那家店的紙每天都會給他幾張。

  婉湫將畫掛了起來:

  “你這不說能圖個榮華富貴,但至少不會落魄如此啊。”

  酒鬼含笑道:

  “不才,不才,小伎倆,只能圖個酒錢!”

  這時婉湫突然生智道:

  “要不你來找我買酒吧,麥酒我也會做,也還省得你去受那些氣。”

  婉湫笑著繼續說道:

  “以後你還是去賣你的畫,換了錢就來我這買酒,我多給你些便是。”

  酒鬼應了聲,稻草人也在一旁蹦了蹦。

 婉湫雖說失去了相公王秀才,但家裡卻沒因此而清冷下來,一個是非妖即怪的稻草人神奇的活了過來,但卻無半點歹意,也算是個溫暖的陪伴。

  一個又是身世奇迷的酒鬼,一身才華,卻落不了腳,混個酒錢都難。

  但就因婉湫這不應該的熱鬧被劉婆婆給發現了,這下子可堵不住這老太婆的嘴了。

  劉婆婆將此事告訴了託她說親的王二,這王二可惆悵了起來,好不容易盯上的嫂子,這下還變成了屋裡有人,那再繼續惦記,還有用嗎?

  這事兒在村裡也多少傳了開,不過婉湫不在乎,身正不怕影子斜,她照樣做自己的事,誰愛說讓他們說去。

  這村裡上下,若要是明白人,那就做個好鄉親,若是嘴子碎,也就當做不認識。

  王二沒有放棄,他總是悄悄的躲在遠處打量著婉湫,看著婉湫忙著釀酒,忙著耕作。

  瞧著酒鬼整日早出晚歸,但他不明白的是,他遠遠望去,像是婉湫還養著一個人,像是個傻子,因為老愛跟在婉湫身後蹦,連路都不會走。

  那日一早,酒鬼將賣畫的幾文錢給到婉湫,婉湫手裡端著要洗的米說道:

  “酒還沒釀好呢!”

  酒鬼靦腆的撓了撓頭:

  “先存著,到時候一起換酒。”

  說完酒鬼把錢塞到婉湫手裡後便要出門,而身後的婉湫則說道:

  “今天要不就晚點出去吧,吃個早飯,一會兒太陽出來了,我給你剪剪頭髮,刮刮鬍子,你看你都成啥樣子了,這誰還敢找你買畫?”

  飯後,婉湫搬來椅子,找來工具,酒鬼則一臉緊張的坐著一動不動。

  “放輕鬆,剪個頭髮,又不是出家!”

  酒鬼那厚厚的長髮被婉湫一刀一刀的剪下:

  “你這頭髮亂糟糟的,這次多剪點,以後長出來就好了。”

  婉湫服侍王秀才也有些年月,雖說這手法不怎麼樣,但也還算過細,她剪掉了酒鬼的蓬頭垢面,臉上也略顯神色。

  剪完後,她知會酒鬼去自己洗洗,然後進屋去拿東西。

  等到酒鬼洗的差不多,她便輕敲著酒鬼的房門說道:

  “這衣服是我相公生前穿的,你試試合不合身,你以前那衣服換下來我給你洗洗!”

  婉湫在院裡打掃那一地的斷髮,而酒鬼已經換完衣服出來了。

  酒鬼慢慢吞吞的走到婉湫跟前:

  婉湫這才抬起頭,而那一瞬間婉湫瞪圓了眼睛,一直盯著酒鬼,一眼不眨。

  酒鬼覺得有些尷尬,刻意的問道:

  “有哪裡不對嗎?”

  婉湫這才從發呆中醒了過來:

  “沒,挺好的,快去吧,早點回來。”

  酒鬼一臉莫名其妙,但這身打理後,他的確感覺神清氣爽多了。

  而就在酒鬼關門離去後,婉湫彷彿終於堅持不住了,手裡的掃把一下滑落在地,自己也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稻草人默默的陪伴在她身邊,它或許知道,婉湫睹物思人,想起了死去的王秀才,可它無法表達,只能默默的陪著她。

  酒鬼那一臉俊郎,以及那一身書生氣質,是這村子乃至其他村子裡都不曾見過的,他像極了王秀才那般溫文儒雅,身板筆直!

  這王二見酒鬼從他家門口路過,差點沒認出來,對婉湫家裡他更是充滿了好奇,他下定決心,一定要瞧瞧,這小寡婦家裡到底藏了多少人。

  當天,王二乘婉湫出門勞作,便偷偷的溜進了她家裡。

  翻牆入院,家中無人,稻草人見有外人進來,便一動不動立在院子裡。

  只見那王二朝屋裡去了,他大屋小屋都找了個遍,但的確沒見著什麼東西,可他就奇怪了,明明婉湫家裡養了兩個人,怎麼今天進來就找不著了?

  王二從小遊手好閒,今天溜進婉湫家裡算是啥也沒找到,但他可不死心,他跑到婉湫屋裡,從婉湫的櫃子裡翻倒了婉湫當年陪嫁的嫁妝。

  那是一個金鐲子以及一些錢財,王二全都收入囊中,這趟也算沒白來。

  可就在他想匆匆離開去時,忽然聽見身後傳來聲響,他不禁被嚇得一身冷汗,可扭頭一看,什麼也沒有,只有一個直立立的稻草人。

  他繼續想要逃走,可身後又傳來噠噠兩聲,他感覺這絕非蹊蹺,他猛的回頭,想看看到底是誰在捉弄他。

  可依舊什麼都沒,而就在他仔細觀察四周時,突然背脊一涼,他看著那稻草人,就憑一根光桿子,卻在石板地上立得好好的。

  再說,這稻草人,好像位置也有些不對,王二雖然怕,但他還是有些不信,他吞了吞口水,朝稻草人走去。

  想看看稻草人身上是不是有什麼線,是不是有人在背後操作,就在他彎著腰圍著稻草人轉時,稻草人左手一棍子便敲在他頭上。

  這一棍子可把王二給差點敲暈過去,他疼得直撓頭,又不敢叫出來,一邊抬頭看稻草人,可沒料到,稻草人反手又是一棍子打在他臉上,頓時就紅腫了一塊。

  打得王二摔倒在地,不停的大喊:

  “有鬼啊,稻草人打人了,救命啊!”

  可婉湫家住的較偏,四周都沒鄰居,離的近的人家,也得一兩百米遠,這王二那叫得到人嘛。

  他一邊在地上爬,一邊朝稻草人喊道:

  “你別過來,你別過來!”

  而稻草人可不會說話,蹦起來就是一陣棍打,追得王二在院子裡不停的轉圈跑。

  可王二體力有限,他實在跑不動,今天怕是要被這稻草人給活活打死。

  就在王二趴在地上哭天喊地,各種求饒時,突然他手摸到了婉湫早上剛劈完柴的柴刀,可稻草人依舊不依不饒的朝王二蹦來。

  王二見稻草人倒在地上,急忙撒腿就跑,此事他也算做得乾淨利落。

  晚點,婉湫先回到家,一推門院裡便是亂成一團,而讓她心如刀絞的是,看到了躺在地上的稻草人。

  婉湫將背上簍子扔到一旁,急忙跑過去將稻草人抱起,她一邊流著眼淚,一邊將稻草人的頭和身體拼接在一起,然而始終沒有反應。

  她便去找來麻線,將稻草人的頭與身體縫合在一起,可它醒不來了,就那樣安安靜靜的躺在了婉湫的懷裡。

  沒過多時,酒鬼也回來了,他敲了敲門,但今天卻沒有人為他開門,他輕輕一推門便開了。

  一進門便看見婉湫靜靜的將稻草人抱在懷裡,婉湫面色如鐵,她並沒扭頭看酒鬼一眼。

  看著眼前的一切,酒鬼急忙上前問道:

  “發生什麼了?”

  婉湫強忍著悲痛,撫摸著稻草人說道:

  “它醒不來了,它再也醒不來了!”

稻草人不是王秀才就給婉湫最珍貴的東西,但卻是在她失去王秀才而悲痛欲絕時最好的慰藉,然而,它再也醒不來了。

  那天酒鬼陪婉湫在院子裡坐了很久,兩人一句話沒說,直到婉湫累倒在地,酒鬼才將她扶進屋休息。

  家裡被盜,錢財被偷,婉湫選擇了報官,官府說會全力抓捕盜賊,但他們卻有些迷惑,這個盜賊偷東西就偷東西,為什麼要去砍別人家的稻草人,還把家裡搞得亂七八糟。

  難道他還和稻草人打了一架?真是讓人摸不著頭腦啊。

  官差找來村長,然後把村民們都挨家挨戶的召集出來,所有人都不耐煩,畢竟無緣無故被當做了嫌疑人。

  所有人都來了,官差也準備帶人挨家挨戶的去搜查,可王二卻有些不對勁:

  “你那臉怎麼了?腫成這樣?”

  “回大人,前幾天喝醉了酒,摔了一跤,剛好滾到馬蜂窩裡面去了!”

  叫王二一張豬頭臉,惹來大夥一陣爆笑,可官差挨家挨戶搜查了,並沒有找到婉湫的鐲子。

  “看來盜賊已經逃遠了!”

  婉湫則不贊同:

  “再幫忙查查,一定是村裡人乾的。”

  “就這樣吧,也是託於你雙親,要不然我們那管你這些閒事。”

  說罷,官差便要走了,這時婉湫急喊道:

  “王二,你那臉是不是被棍子打的?”

  說著,婉湫便朝王二走去,邊說道:

  “你還它命來,就是你這畜生乾的!”

  婉湫不在像以前那樣溫柔近人,她彷彿徹底失去了盼頭。

  而眾人則將她拉住,酒鬼也在一旁護著她,而王二則陰陽怪氣的說道:

  “全村人都是鄰里鄰居的,誰稀罕你那東西,我看,說不好就是你撿的那個臭乞丐偷走的。”

  這麼一說,所有人都幡然醒悟,而官差則問道:

  “他不是你一家的?”

  酒鬼立馬低下了頭,站在婉湫身邊,而婉湫也沒做表示,直到官差要上前來盤問酒鬼,婉湫這時才站了出來:

  “他是我家人,和他沒關係。”

  官差則一臉不耐煩道:

  “那既然所有人都撇清了關係,那就沒什麼好查的了,你等訊息吧,到時候抓到了人,我們會來通知你的。”

  官差走了,人也散了,婉湫像是又落了一場空,她不明白,她都這麼悲慘了,為什麼還要再折磨她。

  或許她也不明白,越是無助、弱小,越會被欺負。

  他們回到家中,再也聽不到那個蹦蹦跳跳的聲音了,兩人相對無言,對坐了很久。

  酒鬼終於開了口:

  “要不我去幫你找回來吧!”

  婉湫則一臉哀愁:

  “錢財已經不重要了,我要的只是個公道,可公道找不回來!”

  酒鬼索性蹲到了地上,然後手裡拿著樹枝,不停的在地上畫畫,他低著頭說道:

  “我連公道一起給你找回來吧!”

  近日來,婉湫不在勞作,早晨也不在早起,酒鬼一早便出了門。

  他沒去街上,而是轉身去了王二家,他站在王二家門口敲了敲門。

  “誰啊?一大早敲什麼敲?”

  王二剛一開門,酒鬼便衝進屋去,直接將王二按在地上。

  王二見是酒鬼,便無害怕之意:

  “畜生,你給我放開?你在不放開我叫人了啊!”

  而酒鬼面不改色,只是從身後摸出一把小刀,直接逼到王二的脖子:

  “敢叫我就殺了你,東西在哪裡?”

  王二當場就被嚇尿了,他哪知道這成天只會喝酒的酒瘋子能做出啥事?

  出於保命要緊王二認了,他帶著酒鬼去山上將藏起來的財物挖出來。

  可酒鬼則不罷休,他答應了婉湫,要還她一個公道,於是他親自帶著王二去自首。

  去衙門的路上,酒鬼將王二押得死死的,根本跑不了,他將王二押進了衙門。

  兩人跪在公堂前,王二一五一十的招認了,而官差問道:

  “你為何不直接報案?”

  酒鬼低著頭回道:

  “回大人,小的本想報案,可這小人沒多大膽量,被我識破後,便全都招了,我怕他跑了,這才專程將其送過來!”

  官差打量著說話的酒鬼:

  “你把頭抬起來?你說你是哪裡人來著?”

  酒鬼遲緩了下:

  “回大人,小的南部淮江人!”

  “你像極了我認識的一個人,但卻又不像,真是奇怪!”

  官差思索片刻後便說道:

  “小賊王二,念你初犯,受罰後自行將財物還於主人。至於你,可以先走了!”

  但可不料到,酒鬼剛出衙門沒多久,他便感覺身後有人在追趕他,好在他洞察敏銳,給躲了過去。

  當晚,婉湫一直沒等到酒鬼回來。

  而此時的王二,才一瘸一拐的走到家,他感覺兩半屁股快腫成四半了,碰都不能碰。

  到家後,王二一個人在家點著燭燈,他將婉湫那裡偷來的財物放在桌上,自己磨蹭磨蹭,也準備去清理下自己受傷的屁股。

  他一邊慢搖搖的往另個屋走去,一邊抱怨道:

  “一個重犯,還來找我麻煩,你這不是找死嘛,看你這次怎麼跑!”

  燭燈光線不好,剛進另一間屋,屋裡便暗淡的看不清,而在朦朧之中,王二彷彿看到了一張臉。

  嚇他一身汗,但他也不確定,想借著光再看清楚一點,可這時面前的黑影傳來了聲音:

  “聽說你要找我?”

  王二聽見這聲音,轉身就想跑,可還沒跑兩步,便被酒鬼從身後一刀封了喉,一聲也喊不出,就這樣倒在了血泊之中。

  當晚酒鬼就回到了婉湫家,並帶了一條小奶狗回來。

  他將狗子放在柴房,再把財物偷偷放在婉湫的桌上,然後一個人悄悄的回了屋。

  回屋之後他便拿起木炭在紙上畫了起來,木炭稀疏的劃過畫紙,上面留下了深淺不一的劃痕。

  這幅畫,他畫得很用心,直到雞打鳴他才停手,並非這畫有多難,而是他畫的每一筆都很小心翼翼。

  天微微亮,酒鬼便悄悄的將畫放到婉湫桌上,他正要轉身離開,而婉湫卻醒了。

  “誰?”

  婉湫有些提防,但她看了看桌上放的財物,又看了看是酒鬼的背影,也放鬆了些。

  “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我本想等你睡醒了,在給你告別的!”

  婉湫不解,這是何意,可天漸漸亮了起來,她看清了酒鬼衣袖上的血跡,婉湫激動的問道:

  “你做了什麼?你把王二怎麼了?”

  酒鬼冰冷的說道:

  “我被發現了,與其被抓走,還不如被抓之前為你做點什麼。”

  說完,酒鬼便走到了院子裡坐著,而婉湫只覺得一陣害怕,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果然沒過一會兒,官差便破門而入,而酒鬼依舊淡定的坐在院子裡。

  婉湫這才趕緊起床到院子裡去:

  “發生了什麼?你們為什麼要抓他?”

  “江敬風,一夜之間十幾條人命,全被他殺害!”

  婉湫早已錯愕,簡直無法相信,而酒鬼也淡然道:

  “昨晚又加了一條!”

  官差早就等不及要抓他了,他沒反抗,任由他們捆起來,官差正要將酒鬼帶走時,婉湫急忙端出一碗酒:

  “官大人,等等!”

  她將酒端到酒鬼面前:

  “昨晚就釀好了,可沒等到你回來,吶,這是你向我買的酒,你喝一碗,看值不值那錢!”

  說完,婉湫便將碗端到酒鬼嘴邊,他也大口大口的喝了下肚,而此時婉湫端著碗的手不停的顫抖,她向酒鬼問道:

  “我能再做點什麼嗎?”

  這時柴房裡傳來小奶狗的叫聲,酒鬼緩緩說道:

  “我給你撿了條狗來,以後再有人欺負你,你就放狗咬他。”

  官差將酒鬼押走了,婉湫目送他至視線盡頭。

  婉湫將柴房的小奶狗抱起,它一身髒兮兮,但卻一見婉湫就搖頭擺尾。

  此後,婉湫將這條狗取名叫老酒鬼,她走到哪都會帶著它,老酒鬼很兇,只要誰敢欺負婉湫,它都會衝上去咬他。

  而每當婉湫一個人在家閒坐時,她總會靜靜的看著那副畫,上面畫著一個蓬頭垢面連臉都看不清的男人和一個呆呆的稻草人以及她自己。

  她時常會對著老酒鬼說,畫上那是她曾經最好的朋友;也會對著空氣說他們究竟有多好,彷彿是告訴王秀才,讓他別操心,有人保護著她,陪著她呢;也彷彿是對酒鬼和稻草人說:

  想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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