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橋南路是一條很普通卻又很神奇的街。
從這條路的左拐角那走出來的男人女人,都極其巧合的被命運安排的明明白白,是那種,相較於另一邊走出來的人們來說,較可憐的那種人兒。
用人兒來形容他們,只是因為,他們一生勤懇,拼了命的向著前方奔跑,卻依然稀裡糊塗,像是被老天爺按在原地,喝下摻著苦澀的井水,得以活下去。卻是真真實實的,可愛可敬的人。
範大姐,就是這虹橋南路左拐角那生活了一輩子的女人。
她有一個結了婚的丈夫,最常見的那種,安排上了,覺得合適,就成了一對兒。他們結了婚,生了一對兒女,兒子快上高三了,女兒也快初三了。她自己有兩個哥哥,一對父母。
她太忙了,是最傳統意義上的家庭主婦。
其實,要說這日子把,沒到苦的過不下去的地步。
她丈夫有著自己的工作,也挺忙的,一天到晚,也沒有什麼閒功夫,賺來的錢生活中各種花銷,孩子學習什麼的,也都緊緊湊湊,應付過去了。
而她,一直也是在家裡,承擔著種零碎的活。家務事,算她的,孩子的事,她管,孃家的事,她也管。
她一直想去電視機裡放的,所謂的遠方去看看,不管是去哪裡,她都想去看看。可是,望望眼前的事,她想想,還是再等等吧,再過幾年,等孩子上大學了,再出去看看也不遲。
她沒有想到,過給幾年,她或許又是想著,等孩子結了婚定下來了,再出去也不遲啊。
總之,她這樣想著,一直都還在這裡。
拐角那邊的人都知道她,說她是個好女兒,是個好媳婦兒,是個好母親,總之就是個好女人。
那一天,她的母親突發腦中風,事情一下子蜂擁而至,讓她猝不及防,越加的匆忙。十幾天下來,她團團轉轉,在家裡和醫院,來回奔跑。不知怎麼的,就過去了那麼些時間。
而她的母親,也因中風,肢體活動不利,認知嚴重障礙,並且失語等。總得來說,就是她母親失去了自理能力。
又是她。
她跟年邁的父親說,你都八十多,不要再奔波來去了,如果你倒下了,那不是更嚴重嗎。
啊公聽話了,只是偶爾來看一下啊婆。
醫院裡叫了阿姨照顧,她則是照顧著家裡的事情,也時常來醫院。
她跟別人唸叨著自己生活裡的人和事,好像什麼怨都沒有,笑著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
故事裡的人說沒辦法啊,講故事的人也在說沒辦法啊。
那故事裡,那個女人的哥哥呢。
他們也忙啊,上班的上班,開店的開店,幸好他們有一個妹妹,幸好,年邁的父母有一個女兒。
呵…
範大姐潑婦一樣的賴在地上,拿頭槍地,臉上滿是崩潰。
聽說了嗎,範大姐嘛頭撞地,那個誇張啊!
是嗎,怎麼回事?
還不是她跟人頂起來了,也就一小事,也不知道她幹嘛這樣,太誇張了。
誒,這樣啊,那確實沒什麼,可是不是說發生很多次了嗎。而且聽說她壓力挺大的。
這是那,那壓力是挺大的。
她有提什麼要求嗎?
那好像又沒有,只不過是一遍又一遍的訴說著事情的經過而已,質問,為什麼這樣對她。
這只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壓垮她的也並不是當時的事件本身。
很想問一問範大姐,她還好麼?
聽說,她第二天,又已經和和氣氣的跟與她吵起來的人說話了,事情也就那麼大化小,小化無了。
又遇到範大姐了,在路上偶然的遇到後招呼了一聲,便各自離開,走向原來熟悉的路。
範大姐有做選擇嗎?範大姐有的做選擇嗎?
她只是再次經過虹橋南路的拐角,邁向左側泥濘不堪的道路,抓緊手中灰藍色的保溫飯盒。
她的身影一點一點的遠去,一點一點的縮小,一點一點的消失。
好像,即將邁進另一個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