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末年,常州城內有一劉姓人家,戶主劉金髮。劉金髮年過五旬,妻子胡氏四十歲,夫婦育有一子一女,兒子叫劉寶,女兒叫劉鳳。劉金髮在上海洋行供職,每月寄銀錢回家給胡氏用度,劉家因此家境殷實,算得上是小富之家。
劉金髮之妻胡氏,年輕時長得頗有姿色,身材苗條,面板白皙。美中不足的是兩個顴骨長得格外高聳,目露出尖芒。娶妻之前,劉金髮的姨父與胡氏同村,於是告誡劉金髮,此女眼藏兇光,恐以後日月,她不克其夫,也會克其子的。
劉金髮的姨父是一位相士,在當地有些名氣。劉金髮心中有些忐忑,但是此女子非常聰明,特別擅長操作,治家辦事,井井有條,超過一般弱女子。劉金髮看中了胡氏的精明能幹,心中暗想相士之言不一定可信,胡氏頗有姿色且有才幹卻是看得到的。劉金髮於是託媒人下了聘禮,將胡氏娶回家中。
成親之後,劉金髮與胡氏相處和諧,日子過得十分安穩。不出幾年時間,胡氏還生下了一個兒子,兒子起名叫劉寶。胡氏很有本事,家中所有田地家務全由她一個人操持,劉金髮一點也不用操心。兒子長大之後,劉金髮帶著兒子一起去上海掙錢,家裡的事情全部交給胡氏處理。
劉金髮與妻子胡氏成親20多年,並未出現剋夫克子的情況出現。可是問題還是出現了,兒子劉寶長大之後聘定了張家的女兒張曉曉為妻。張家女兒與劉寶從小定的娃娃親,可是張家女兒長大後越長越難看,長得還不如婆婆胡氏。張曉曉幼時喪母,後來其父又娶了一個老婆,張曉曉與繼母感情非常不好,經常鬧一些矛盾衝突,關係十分緊張。
張曉曉在家沒有人管得了她,自小養成了飛揚跋扈,任誰也不怕,獨來獨往的脾氣。張曉曉性格頑固、牛犟、鬼心眼也多,招人厭惡。小時候就和弟弟妹妹們合不來,兄弟姐妹之間經常吵架。繼母拿她沒有辦法,只巴不得她早日出嫁,離開這個家。張曉曉成年之後,繼母趕緊張羅婚事,並通知劉寶從上海回來迎娶張曉曉,劉家於是按照約定迎娶張曉曉。
胡氏見張曉曉長相還不如自己,且性格古怪、脾氣乖張,張家的嫁妝又少得可憐,心中後悔不迭,當初就不該許下這樁娃娃親。胡氏是個要強的女人,打心眼裡就看不上兒媳婦。在新婚大禮的那天夜裡,婆婆胡氏就指桑罵槐,各種看不上和嫌棄。兒子劉寶雖然覺得媳婦長相不佳,卻也沒有表現出對媳婦有多厭惡。儘管婆婆胡氏在找茬生事,小夫妻之間並未出現矛盾。
新婚蜜月一個月後,劉寶假期結束返回上海復職,家中只剩下了婆媳二人和小姑子劉鳳。小姑子劉鳳性格也是狡獪得很,她也嫌棄嫂嫂長得難看,對張曉曉極為厭惡。在家中,小姑子總是找茬來中傷這位新媳婦。張曉曉初入劉家,並未察覺到婆婆和小姑子對自己的態度,還想著要和她們二人處理好關係呢。結果,張曉曉漸漸發現這個家完全不是她想象的那樣。
三個女人性格都很要強,都很執拗,一個也讓不得一個。最後矛盾終於爆發,張曉曉與小姑、婆婆水火不容,相互詬罵,最後還發展到了動起手來。劉家周圍的鄰居,大多是些士紳人家,見到劉家婆媳關係鬧得如此離譜,都暗暗嘆息家風不正。
結果不出她所料,張曉曉回家之後,弟弟、妹妹和繼母都指責辱罵她,說她嫁出去沒多久就被婆家驅逐回來,丟了張家的臉面。張家的人,都不曾有人同情安慰她一句。
張曉曉在婆家受氣,回孃家後又不被待見,她沒有什麼文化,又不知道如何聯絡丈夫,讓丈夫幫自己出氣。久而久之,兩頭受氣的她心情鬱結,精神開始出現問題,她一會兒大哭失聲,一會兒狂笑不止,好像這些情緒連自己也無法控制。張曉曉精神失常,孃家人更加厭煩她,本來就巴不得她嫁出去,如今又回來而且還精神失常了,家裡人的厭惡更上一層,惡聲相罵不止。
張曉曉在孃家呆不住,又返回夫家來。張曉曉返回夫家,婆婆胡氏對她更加苛刻。鄰居們見婆婆胡氏行為過分,於是便前來相勸:“張曉曉再不好,儘管有這樣那樣的不是,但終究還是劉家的兒媳婦,不要太多責備更不應該去折磨她。”
婆婆胡氏說道:“我也不知何故,反正一聽到兒媳婦的聲音,就覺得不舒服,見了面更是覺得厭煩。我都擔心她什麼時候會把我害死呢。不知道我生前做了什麼孽,竟有如此報應。”
在鄰居們的眼中,婆婆胡氏雖然是個女強人,但平時待人接物還算和氣,與鄰居們相處也不錯,還時常吃齋唸佛,卻不知為何對兒媳婦如此苛刻、狠毒,簡直惡劣得猶如蛇蠍一般。婆婆胡氏表面和氣,內心卻如此狠毒,著實令人感嘆人性的複雜和令人髮指。
冬天到來之後,胡氏讓兒媳婦光著身子躺在一間空房子中,胡氏把空房子中所有的東西移開,只留給她一床破被子,用以蔽體。胡氏終日不給張曉曉飯食,還和自己的女兒在門外笑話謾罵張曉曉,任意取笑羞辱於她。
到了吃飯時,胡氏和女兒劉鳳吃過之後,把剩下的飯盛上一碗從窗戶撒進去,地上撒得到處都是飯粒,張曉曉不願意吃,也很難吃到。張曉曉已經精神失常,婆婆胡氏用棍子逼著她把飯粒撿起來吃掉,猶如對待狗貓一般。
張曉曉年輕,一碗飯怎麼吃得飽?而且還是撒在地上的飯粒,沒有一點油水。這一點飯吃不飽,張曉曉實在飢餓難耐,竟然撕開破棉絮,將棉絮吃掉充飢。日子一久,張曉曉變得不成人樣子了,枯瘦乾癟,形同槁木。即使如此,小姑子劉鳳還不停地奚落她,罵她平日裡跋扈,今天怎麼像狗一樣了?怎麼神氣不起來了?每一句都罵得很難聽。
到了這種程度,張曉曉雖然精神出現問題,卻還是不肯低頭。婆婆怒不可遏,拿著鞭子進來就打,如同鞭打牲畜一般。張曉曉被打得嚎叫連連,身上血痕累累,體無完膚,幾近死亡。鄰居們見狀,深為此感到不平。
但眾人害怕去管了又連累自己,因此最多隻在口頭上譴責一番罷了。有些人上門勸說婆婆胡氏,胡氏就瞪起眼睛說這是她們的家事,其他人不要多管閒事。如此一來,婆婆更加虐待張曉曉,似乎恨不得讓鄰居們都看到一般。
如此嚴重的事情,劉家父子遠在上海卻不知情。張曉曉被折磨自此,已經不成人樣。不久之後,張曉曉受寒過度,皮肉凍裂,奄奄一息。令人驚詫的是,婆婆竟然讓小姑子燒紅鐵棍,燙灼張曉曉下體,張曉曉昏死過去,只剩下了一口氣。
鄰居們實在看不下去,於是便一起去張家告訴張曉曉的遭遇,給張家父母施加壓力。鄰居們說,若張家父母再不管張曉曉死活,則與禽獸無異,鄰居們將一起去縣衙控告。張曉曉父母無奈,只得去縣衙告官。縣令陳鼎帶著衙役趕往劉家,開啟空房子後,看到張曉曉已經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形同鬼魅一般。陳縣令見狀,讓衙役立刻將胡氏和小姑子一併押去縣衙審問。
押解胡氏和小姑子的衙役還未出門,張曉曉就在房中斷了氣。更慘的是,衙役將張曉曉抬起,她的兩隻腳一下子掉落在地上,身上瘡疤累累,死狀慘絕。圍觀的人,無不感到心酸落淚。陳縣令見狀非常氣憤,決定嚴懲胡氏和小姑子劉鳳,以儆效尤。
陳縣令傳喚證人,又親驗張曉曉之屍,對胡氏和小姑子的歹毒做法非常震驚憤怒,因此判處胡氏和小姑子重責30大板,胡氏被判處徒刑七年。小姑子被杖責30大板後,被縣衙進行訓誡數月。
張家母子和兄弟姐妹,對女兒不管不顧,甚至橫加指責謾罵羞辱,讓張曉曉無路可走,最終將她逼瘋。陳縣令感嘆,張曉曉再有多麼跋扈,張家人也不該如此對她。人心都是肉長的,對張家人的冷血和殘忍,張父、張母杖責30,其餘兄弟姐妹處訓誡。
胡氏被判處監禁,在獄中仍然大罵不止,認為自己冤枉無罪,一絲悔改之意都沒有。劉家父子得到訊息趕回常州,發現家中竟然出現如此慘劇。劉金髮在得知事情的前因後果後,心中懊喪無比,最終產生厭世情緒,離家出走。幾天之後,他的屍體在河邊被人找到。
劉金海之子劉寶,得知妻子被迫害致死,從此鬱鬱寡歡,不出幾月就一命嗚呼了。劉家只剩下小姑子劉鳳,但她的名聲已經臭爛,原先許配的夫家退了婚約,將她趕出家門。小姑子劉鳳只得四處流浪為生,最後凍死在常州城郊的一處破屋子裡。監獄中的胡氏,在得知家中變故之後,心中懊悔不已。最後,她在獄中咬斷舌頭又撞牆而死。
自此以後,劉家一門五口家破人亡,無一人活下來,家境殷實的劉家自此滅門。陳縣令將劉家財產變賣,所得銀錢將劉家人悉數埋葬,剩下的銀錢則捐給了義學和賑災。
古語有云:天作孽,猶可恕。人作孽,不可活。天下間竟然有胡氏這樣狠毒的人,其心真真如蛇蠍一般毒辣。張家父母和兄弟姐妹,也是夠冷血、夠無義,活生生逼瘋了親人,將她推向了萬劫不復的深淵。
張曉曉個人也有原因,她自小失去母親,性格變得孤僻、跋扈和執拗,這是她性格的悲劇。但她的錯罪不至死,是惡毒的婆婆、為虎作倀的小姑、心狠冷血的父母兄弟葬送了她的性命。張曉曉的命運何其可憐,何其令人痛惜。
自此,清代虐媳奇案,宣告結案。
參考文獻:《清代奇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