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磚廠新來了兩個員工，一男一女，男孩18歲，女孩16歲，還帶著個2歲的孩子，他們在工廠附近搭了一間臨時住所。

我家住在磚廠對面，夏天的時候特別熱，每天晚上都是開著風扇睡覺。但即使開著風扇，也很難入睡，天氣實在太熱了。有時候我在想，那些在磚廠裡面的人怎麼受得了。

磚廠的老闆是個外地人，在我們這塊開廠已經有5年了。老闆長得肥肥胖胖的，眼神和臉看著都是那種凶煞的樣子。他每天夾著一個黑皮包，在廠子附近大搖大擺地遊蕩著。

我叫他進來坐，他說:“沒事，我喝杯水就走了，還要繼續做工了。”喝了水，他就走了。磚廠工人都這樣。

畢節的冬天挺難熬的，天氣陰冷陰冷的，下著小雨，還颳大風。對面的磚廠還像往常一樣，七點就開工了，晚上八點才收工。

陰雨天裡，磚廠新來了兩個小員工，一男一女，男孩18歲，女孩16歲，還帶著個2歲的孩子。兩人來的時候提著兩塊臘肉，帶著鍋、盆、碗，還有睡的棉被。兩人沒錢租房子，便去搬些磚塊木塊，在磚廠旁邊搭成了一個不像樣的房子，看著很是淒涼，還帶著個娃兒。

有天，老李帶著這個孩子來敲我家的門，問我要感冒藥，說這孩子咳嗽太嚴重了。我倒了杯熱水，拿著藥給那孩子吃。這孩子乖乖的坐在火爐旁，時不時咳嗽兩聲，看著怪可憐的，臉紅的都開裂了。我問老李：“這不是新來的那兩個員工的孩子嗎？”

老李感嘆道：“可不是嘛。”

這兩個小年輕啊，學都沒上完呢，男孩叫阿輝，女孩叫娟子。上初中的時候兩個人就早戀，發生了關係，娟子懷上了阿輝的孩子。娟子一直瞞著，可不久後，學校裡的人都知道了這件事。

娟子的父母在外地打工，聽說事情後，急忙從外地坐車回來。母親看到娟子，氣得話都說不出來，只是哭泣。父親扇了娟子一巴掌，罵她是“不自愛的東西”。

此時，娟子懷孕已經五個月了，沒辦法把胎打掉，肚子也大到沒法上學，於是乾脆退了學。父母很無奈，他們恨極了娟子。而娟子呢，死活都要和阿輝在一起，和父母吵了一架後，便自己跟阿輝去了他家。娟子的父母也沒有辦法，只能隨她。

終於娟子生下了孩子，是個女孩。阿輝父母嫌棄她生了個女孩，臉色很不好看，對娟子態度極其不好。坐月子期間，阿輝父母沒有來過，只有阿輝和娟子的母親照顧她。

過了會兒，老李帶著那孩子走了。

這天是大年三十，貼上了春聯，掛著火紅火紅的燈籠，家裡人都有說有笑的。嫂子和母親在忙著做年夜飯，快七點的時候，大哥到外面放鞭炮和煙花，大嫂端著一盤盤菜出來，可香了。

吃了年夜飯，我給兩個侄女發了紅包，侄女們開心地跑出去，在旁邊的超市嬉鬧。我拿著手機坐在外面，收到了很多老同學、朋友、同事們的祝福訊息，又一一回了過去，群裡的紅包也發得火熱。

看著家家都燈火通明，我把目光投向了那個房子，燈光微微弱弱的，和旁邊的人家相比，讓我心底一陣淒涼。心裡冒出了個想法，要不去送點東西給她們吧。我裝了一些糖果、餅乾、小零食還有水果就去了。

門板開啟，我用眼睛悄悄地掃了一下屋子，看到阿輝和孩子坐在磚塊上，手裡端著米飯，地板上有一碗蒸的臘肉，和一盤青菜。裡面的空間很窄，看得出來都是打著地鋪睡的。他想叫我進去坐，可房子裡面連個坐的位置都沒有。

我轉身就走了，走了一會兒再回頭，發覺這個屋子的燈光是那樣的微弱。

大年初一，全家都出去玩耍。

初二，又一起去親戚家拜年。

過了三天以後，我發現那小夫妻住的房子一點動靜都沒有。

又過了幾天，還是沒有動靜。我忍不住好奇，就去問了老李。老李說：“跑了，兩個年輕人怎麼受得了磚廠的苦。他們老闆簽了合同，要是違約了就得賠錢，兩人又賠不起，就帶著孩子連夜跑了。老闆開工後發現沒人，就窩火了，一腳踢開門板，卻發現裡面早就沒了人。不過東西都全在的，被子、鍋、碗，還有半截臘肉呢。”

接著他又說：“老闆這幾天還氣著呢，大過年的也找不著員工替補。”又聊了一會兒，我就走了。

之後的一個星期，一個月，那個微弱的燈光始終沒有亮起過。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