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月回老家,和我媽在路上閒逛的時候遇到萬嬸兒和廖嬸兒兩人,都是看著我長大的鄰居嬸嬸。說來尷尬,我本想親熱地招呼兩人,兩人卻在擦肩而過的時候都是鼻孔朝天,互不理睬,扭頭就走。看這架勢,我只好微笑點點頭,不知道該先叫誰。等兩人走遠,見我迷惑,我媽這才神秘兮兮,特八卦的湊近告訴我來龍去脈。
話說這萬嬸兒和廖嬸兒恩怨由來已久,兩妯娌不合是常事,何況又都是急性子。但這老天就是不肯輕易讓人遂願。明明看到對方都是咬牙切齒,但奇了不管啥事,這兩人又都愛碰上頭,就連抽的分房都能抽個門對門,真是叫人哭笑不得。奈何兩個分房的區域特別好,交通便利視野又開闊,都捨不得換,排隊等著的人可是多得很,於是兩人就只能硬著性子接著做鄰居。
年輕時候的萬嬸兒,個子雖不高,長得卻漂亮可人,在孃家時也是備受寵愛的,不說別的,至少大白米飯管夠,從來沒捱過餓。後來嫁給賀叔,也算是找了個自己喜歡的人,可這賀叔是一貧如洗,家裡時常是揭不開鍋。廖嬸兒就不同了,她是賀叔的二嫂子,成家久,家裡有些底子,買了一臺做麵條的機器,吃穿是不成問題的。
有一日,這萬嬸兒家男人還沒到發工資的時候,家裡就實在是沒有口糧了,心裡鼓足了十二分的勇氣,求到廖嬸兒門前,想借一把面,等幾天男人拿到錢就還。這廖嬸兒不說借,也不說不借,指著旁邊老實巴交的男人就罵起來。
你天天就知道吃,做點小事都做不好,你還有什麼用,你以為這錢是槍打出來的麼……
萬嬸兒是個有血性的人,看這架勢,只好恨氣拿著空簸箕回家,心酸難受,暗暗發誓努力,這日子總是會好起來的。但今日這屈辱,並沒有隨著時間消散,日子越久矛盾越多,已成了一個死結。
直到幾年前一個下午,萬嬸兒在家午眠,忽然被一聲尖銳到變形的叫喊聲驚醒。緊接著一陣慌亂的敲門聲,萬嬸趕緊起身開門,來人是廖嬸兒,頭髮凌亂,面色青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萬嬸看她如此,心想定是出了什麼大事。讓她慢慢說。廖嬸兒心慌手抖,也顧不了那麼多了,拉著萬嬸邊走邊說;
你二哥,今天中午和我吵了嘴,一氣之下就喝農藥了,現在已經站不起來了。
萬嬸兒心中一驚,也顧不上素來不合,多年不曾講話的事情,畢竟人命大於天,趕忙和廖嬸兒跑去。只見二哥已倒地不起,白沫子嘔吐了一身,農藥味臭氣熏天。廖嬸兒這時已慌了神,蹲在地上乾嚎起來。萬嬸兒除了剛嫁到這個家中十分窘迫,經過這些年已是一個很有主見,做事幹練的女人。見此情景,一把拉起廖嬸兒,吩咐到;
我馬上打120,你趕緊去找人,抬他到公路上去,車是進不來的。哭有啥用,快點。
廖嬸兒這才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忙止住哭嚎,轉身就往外跑,趕緊去找人來幫忙 。
等把人抬到公路,救護車也來了。這個事幸好有萬嬸張羅,也及時,二哥最終是脫離危險。
至此以後,兩家人也就不計前嫌,關係緩和。萬嬸兒是個急性子,但心軟,經不住廖嬸兒一再的低頭示好,終是放下芥蒂。廖嬸兒也滿心歡喜,有什麼事也都找萬嬸商量,據說當初連自家的房屋合同都是萬嬸兒幫忙處理的,這廖嬸兒兩口子都不識字,兒子都在外打工。萬嬸兒精明又認字還是自家人堂兄弟媳,交給她是最穩當的。事兒當然是辦得相當漂亮的,萬嬸兒從來不擺臉子,常掛在嘴邊就是一句話;一家人嘛,該幫的總是得幫。
媽鄙夷的撅嘴道,你瞧這位置多好,還開了個小超市。一家人坐在家裡,就有收入,還不是你萬嬸心寬,都是她幫忙給張羅的。
和睦了好些年,這兩年家鄉搞開發,到處都在做徵地賠償,廖嬸兒家有塊“八分地”,當年建房屋時地面不夠,就佔用了萬嬸家的地,於是這塊“八分地”就置換給了萬嬸兒。可這次的徵用賠償剛好劃到了這塊地上。廖嬸知道後,就不幹了,覺得自己吃了虧,說什麼也不承認有這個事情,非得讓萬嬸兒說清楚 。
萬嬸兒也不是好拿捏的主,這“八分地”的置換有憑有據,大隊也是做了登記的,這麼些年了,當初這“八分地”是貧瘠荒坡,你要建房,把我一塊種糧食的好地換給你,我也是二話不說。現在有賠償了,也不見錢有多少,你就打瞎了眼睛,你想都別想。
兩妯娌這剛緩和沒幾年的關係 ,頃刻間土崩瓦解,還動上了手。雖然大隊已經證明是萬嬸兒的土地,但這廖嬸兒還是半分不讓,撒潑打滾不管用。就拉上老實巴交滿臉愁苦的男人,扛上鋤頭,把荒坡硬生生地刻出來,種上好些果樹。這件事就鬧個沒完沒了,兩家人從此怕也是老死不相往來了。
我聽得唏噓不已,感慨這人的心思啊,到哪兒都是一樣,為了利益道理可以不講,恩情可以不顧。
對於萬嬸兒,也讓我想起了今天偶然看到的一段話:“當心了,不是所有的人都值得推心置腹”。哎……我心裡真是長長的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