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木棉花，在明媚的陽光裡燦爛爭相鬥豔，怒放著，那一樹的火紅，茂密錯交的樹丫上密密層層開滿了成千上萬的花朵，像燃燒的一支火炬，她那特有的靈氣和迷人的美麗，給人們帶來了一份躍動的驚喜。

陽春三月，正是春困時節。

“叮鈴鈴，叮鈴鈴…”

一個星期日的午後，木子正在午睡，突然被一陣電話鈴聲吵醒。

“木子，要不要出來坐坐？”是小華。

“好！我也正想出門呢！”一翻身爬起來。“米蘿咖啡廳，我等你。“

“不見不散。”

電梯升到四樓，木子一踏進咖啡廳，就看見穿著淺綠色衣裙的小華，坐在靠窗的位置，椅子上搭著一件粉紅色外套。

她笑著向木子招招手：“坐，來杯咖啡嗎？”

“好！”

她說，“這咖啡要現沖泡的才好喝。今天，我親自給你衝一杯。”

小華拿起桌子上放著的一個白色敞口杯，像個蓋碗茶具，奇怪的是杯底和托盤是連在一起的，中間還有一個圓洞。

只見小華在敞口杯裡放了一張四四方方的紙，然後倒入咖啡粉，端起放到咖啡杯上面，然後倒入沸水。水經過咖啡粉，從敞口杯裡就流到下面的咖啡杯裡，很快就有咖啡的香味撲鼻而來。

“好香！”

“是呀！原味的最好喝！不過，很多人喝不慣，你需要加糖嗎？”小華慢悠悠的說，順手把沖泡好的咖啡杯遞給木子！

“我先試試。”木子端起來，很小心的嘬了一口，好苦！

鼻子眼睛都擠在一起開會了。

聞起來香，喝起來苦。

“喝的就是這苦味！”小華很快也為自己沖泡了一杯。

“我給你講講我的故事吧！”

木子和小華是朋友，她平時也不怎麼愛談到自己，但每次從她深邃的眼睛裡，就知道她是個有故事的人。

她不曾提起，木子也不多問。

今天，她竟然主動開啟話閘。

“別看我現在像一潭死水，波瀾不驚。其實，我年輕時候的生活過得挺驚心動魄的！”

“那得好好聽聽。”

“我就從2000年到廣東打工的時候說起吧！”

02

初遇波仔

湖南永州江華瑤族自治縣，有個小鎮叫水口鎮，位於湖南、廣西和廣東三省交界處。這裡四面環山，全名叫“中國愛情小鎮水口”。

當然，2000年的時候水口還不叫“愛情小鎮”。只是後來，搞旅遊開發，特意打造的城市名片！

中國愛情小鎮，挺浪漫的名字。

波仔，就出生在這個愛情小鎮。

父母在鎮上開了一家規模不小的賓館，家道還算殷實。

從小，他就在水口這個小鎮的大街小巷穿梭，和幾個小夥伴在打打鬧鬧，過著衣食無憂的日子。

由於水口處在三省交界處，到廣東很便利。懵懵懂懂的波仔，跟著鎮上的小夥伴們來到廣東，準備融入大城市！

那一年，波仔20歲。

事情總是不按常理出牌。

一起的同伴都進廠找到了工作，波仔卻一直飄著。

為啥呢？不是他不想進廠，而是別人一看他長相，壓根就不要。

難道波仔出生時是臉先著地的？長得一臉舊社會苦大仇深的模樣？

此言差矣！

波仔，身高1.80米，身材瘦削。一頭烏黑的短髮，打理得中規中矩。兩道粗細勻稱的劍眉，映襯著狹長的一雙丹鳳眼，透著一股子機靈。薄而性感的嘴唇，加上稜角分明的下巴，白皙的面板，美豔中更顯英氣。

身材高挑的他，走到哪特別引人注目。

哪怕只是站在那，不說話，都能迷倒一大遍。

這哪是進廠當工人的料，明擺著是流水線女工的芳心縱火犯嘛！

用總監的話說就是，“波仔應該去當明星！”

出門在外，比不得家裡小日子滋潤。吃喝拉撒都得花錢。坐吃山空可不是辦法，靠幾個好哥們救濟也不是長遠之計。

在別人的慫恿下，波仔謀起了“雞頭”的行當。那年頭，在廣東做這個行當的人可不少！因為他相貌上的出類拔萃，很多小妹子，屁顛屁顛的就願意跟著他，主動賺錢給他錢花。

波仔原本就是過慣閒散日子的人，這樣一來二去，也算過得有滋有味。

自從遇見了小華，一切都脫離了軌跡。

03

緣分就是，不早不晚，恰恰剛好。

波仔能認識小華，是因為燕子。

燕子是波仔的同鄉。

小華是燕子同廠的工友。

有一件事，波仔沒有告訴過任何人：他在咖啡廳遇見小華的那天，她身著一襲白裙，披散著的頭髮，又黑又直。走起路來，裙袂飄飄，秀髮輕拂，就像一個天使精靈般，撲入他的眼裡。

他在那個瞬間聽見上帝在他耳邊說：看，波仔，這就是我當初從你身上抽走的那根肋骨。

初戀是甜蜜的。

18歲的小華，鼻子生得高挺很有異國風情，總是撲閃著一雙會說話的眼睛，讓人又憐又愛。加上個性分明有主見，不同於傻白甜的小妹子。

很快，波仔就徹底淪陷了。

當然，小華對波仔也是挺有好感的。第一眼就被波仔的外形吸引，波仔實在是妥妥的一枚靚仔。

沒有哪個妙齡少女經得起誘惑！

在後來的接觸中，小華也覺得波仔心地善良，講義氣，最重要的是對她是真心實意的。

每天小華一下班，波仔就會來接她出去玩，兩人如膠似漆，形影不離。

其實，對於兩人的相戀，波仔的夥伴們是不看好的。

因為，波仔沒有正式上班，所有開銷用度都是靠“拉皮條”賺錢。而自從他和小華熱戀後，就果斷不做那個生意了，和原來跟著他的幾個“妹妹”都斷絕了往來，只因為小華不喜歡。

不僅如此，波仔和小華的戀情，還得罪了同鄉燕子。

燕子是從小和波仔一起光屁股長大的。雖然波仔把她當哥們，但在她心裡，早就認定波仔是她男朋友了！

燕子喜歡波仔的小心思，從來沒跟波仔說，她心裡清楚，波仔只是把她當同鄉的小夥伴，小妹妹。如果自己一旦主動捅破這層窗戶紙，可能連朋友都沒得做了。這可不是燕子想要的結果。

燕子也沒有把心思告訴小華，她矜持著不好意思說。

萬萬沒想到，波仔會和好朋友小華好上了。這可真是引狼入室呀！

偏偏每次，波仔和小華約會，一起吃個飯看個電影啥的，這兩個神經大條的人，都帶著燕子。燕子看著他們卿卿我我的樣子，心裡怨恨，嘴上卻什麼都不說。

燕子心裡憋屈。

終於，趁著波仔會老家的那幾天，燕子找到小華。

“小華，你要想和波仔好，你就得付出代價！”

“代價？”小華一臉懵逼。

“哼！你這個白蓮花，搶了別人的男朋友，還在這裡裝什麼清純！”燕子的語氣很是不善。

“你又沒說你喜歡波仔，我也不是故意要和你搶波仔呀？”

“廢話少說！你必須賠償我的精神損失！5000塊！”燕子咬牙切齒地說。

“好！看在我們是好朋友的份兒上，我給！以後各走各的陽關道，互不往來！”

小華也不多說，乾脆直接。立馬就去就近的銀行取了錢，交給燕子。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5000塊，對小華來說不是個小數目。辛辛苦苦做了幾個月才積攢下來，準備回家過年的！算了，為了波仔，豁出去了！

錢財乃身外之物，沒有了再掙！

小華進廠也沒多久。由於只有初中文化，好多工種她都勝任不了。不過，她的顏值高呀！沒幾天，就引起了老總兒子的注意。

廠子老總是韓國人，兒子帥氣逼人，是個令萬千少女夢碎的典型的韓國歐巴。

韓國歐巴很喜歡小華，只是不是男女間的喜歡，只是認小華為乾妹妹。經常往返香港給小華帶好吃的。光巧克力就有好多的品種。出身重慶鄉下的小華見都沒見過，就更別說吃了。

有了韓國小老總這個乾哥哥，小華很快就調到材料部，負責材料的進出庫登記。每天在辦公室裡，工作很清閒，工資也不少。

廠裡的人對她這個小老總的“乾妹妹”自然是百般照顧的。都爭著和她交朋友，跟著沾沾光。

小老總休息時，經常帶她去咖啡館小坐。小華很喜歡聞咖啡☕的香味，喜歡沖泡咖啡的樂趣。小華愛上了喝咖啡的感覺，很享受，很小資，感覺自己就像個城裡女孩兒了！

04

突如其來的變故，猝不及防

“喝咖啡的習慣應該就是那時養成的。”

講到這裡，小華又喝了一口咖啡。

“看來你在廣東打工的日子過得還蠻滋潤的。”

又接著講她和波仔的故事。

“是呀，如果不回水口就好了！”

突如其來的變故，猝不及防

生活永遠都是現場直播，誰也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

波仔是真心愛小華，小華不喜歡的事，他堅決不做。沒過多久，波仔經濟危機，又不忍用小華的錢。

於是，他們商量著打算回到湖南老家，跟著父母一起打理賓館。其實這也是波仔爸爸媽媽的打算，總不能一輩子在外面打工吧！

水口鎮，當時並不像現在這樣繁華，鎮子不大，來來回回就那幾條街，路面平緩，鎮上多以摩托車作為交通工具。

波仔家的賓館就坐落在小鎮最繁華的那條街，名字也好聽，叫“愛情公寓”。

波仔爸為人和善，在小鎮上人緣極好，大家都叫他坤叔。

臘月二十八，波仔帶著小華在鎮上閒逛。“燕子，你回來了！”

波仔看到了隨後回鄉的燕子，就主動打招呼。

“嗯，波仔哥哥。”燕子對波仔，怎麼也恨不起來。

小華看到燕子，馬上變了臉色，轉身就走。

“小華，你怎麼了，感覺怪怪的！”波仔疑惑的問小華。

“這種人不理她也罷！”

“你們怎麼了？”波仔敏感地追問。

小華就把在深圳，燕子敲詐了她5千塊錢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了波仔。

“過分了！你為什麼不早說？我找她要回來！”波仔一聽，氣得直晃小華的肩膀。

“算了，舍財免災吧！”小華看著波仔的眼睛，一句一字的說，“只要你在我身邊，我什麼都不在乎！”

“好吧！你說了算！”波仔摟了摟小華，兩人就回家了。

轉眼就到了大年初四。

這天，波仔和兄弟夥喝酒打牌。燕子的哥哥強仔，也在一起聚。

強仔輸了幾把牌，有點兒不服氣，在那罵罵咧咧的。

波仔本來就對燕子敲詐小華的事情耿耿於懷，藉著酒勁，把強仔打了一頓。

深夜12點多了，有人捎話來說，要波仔給強仔道歉。

波仔只對小華說，我去去就回來！

轉身出門了。

小華沒想到的是，波仔藉著酒勁，竟徑自上樓拿了一柄長刀，直奔燕子家。

燕子家人已經睡了。

波仔直接用腳使勁踹她家的捲簾門。

“咚咚咚”！

“誰呀？”

就在強仔出來開門的瞬間，波仔一言不發，對著他肚子連捅了好幾刀。

強仔頓時鮮血直流，整個人倒在血泊之中。

“啊！哥，哥！”屋裡的燕子聽到外面的動靜，跑了出來，抱住地上的強哥，激動地大聲喊！

波仔頓時清醒了，酒勁全無！

嚇得跌跌撞撞地往家跑。

“小華，我殺人了！我殺人了！”

小華正坐在床頭看電視，猛然看見波仔慌里慌張地闖進屋來，衣服上還有血跡，嚇得瞪大眼睛得說不出話來。

“波仔，發生了什麼事！”

坤叔正趿拉著拖鞋剛從外面回來。手裡還推著一輛摩托車，嘴裡還哼著小曲。

坤叔是下象棋高手。今天也算是燒了高香，拜了財神。五毛錢一盤的象棋，他就硬是贏了1500塊，對家賠了字輛摩托車給他。

此時的坤叔，還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看到波仔失魂落魄的樣子也嚇壞了。

“爸，我殺人了，我把強仔殺了！”

此時的波仔已失去了理智，雙手揪著頭髮，慢慢蹲到地上。

“啊！”媽媽急得一下子暈過去了。

小華連忙走過去，扶住她。

坤叔嘴裡唸叨著：“怎麼辦，怎麼辦？”

在房間裡急得直跺腳。

05

連夜逃亡

坤叔腦袋裡亂成一團。

投案自首吧，一命抵一命，怎麼也得判死刑！

自己就這一個獨苗呀！

不行，得走！馬上走！

坤叔很快反應過來！

趕緊大聲喊：“波仔，你馬上走！快走！”

“去哪兒？”波仔還一片迷茫。

“離開水口！對，去深圳！”坤叔連說帶嚷，“騎上摩托車！”

“小華，你也一起走。警察來了，也會找你麻煩的！”坤叔不愧是見過世面的人，立馬想到，如果波仔走了，警察也會找小華問訊的，到時還不是會把波仔找出來嗎？

沒有別的辦法了！

波仔此時也清醒了許多，逃生才是唯一的辦法！

他趕緊催促小華，穿上厚外套，騎上摩托車，頭也不回的奪門而出！

此時已是深夜，四周黑黢黢的。鄉村的路沒有路燈，凹凸不平，很不好走。

一路上，波仔不顧一切的往前衝，小華緊緊抱住他的腰，才不會被顛下去。

“前年好像是警車！”老遠看到閃爍的紅綠燈光，小華嚇得驚慌失措。

“會不會是燕子家報警了，警察在路上堵我們呢！”

小華在背後，嚇得縮成一團。

“別怕！有我呢，繞道走！”

波仔看了看燈光，立馬扭轉車頭，管他是坡是坎，直接往下衝。

耳邊寒風呼嘯，嘴唇凍得直磕牙，臉早就凍得沒了知覺。出門太急了，圍巾手套都沒帶，連隨時的挎包都忘了拿！包裡還有身份證呢！

此時的小華，把頭緊緊地貼在波仔的後背，兩隻手已經凍麻木了，使不上勁了！她已經不知道在想什麼了！

今天可是大年初六呀！別人都在歡歡喜喜過大年！誰能想到，她們此時正在摩托車上逃亡呢？

她有點兒想爸爸媽媽了！

“嗚嗚嗚”小華小聲的哭起來。不過，這哭聲很快被冬夜吞噬了！

摩托車發出隆隆的吼叫，一路狂奔，馬不停蹄！

“啊！”波仔一聲驚叫。

小華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狂甩到路邊。膝蓋撞到一個小石塊上，疼得直咧嘴。手掌本能反應的撐到地上，肯定劃破了，黑燈瞎火的看不清楚傷口，摸著有粘粘的液體，肯定在流血！

“波仔，你在哪？”顧不了那麼多，小華翻身坐起來，連忙找波仔。

摩托車撞到了路上的一塊石頭，硬生生擠到溝裡去了！

波仔連人帶車都摔下去了。此時，波仔的右腿被壓在車底下，手肘疼得厲害！

差點暈過去！

“我在下面。”聽到小華在叫他，連忙努力的想起身，怎麼也挪不動。

“你沒事吧？”小華焦急萬分。

“沒事。你來幫我一下！”波仔只得招呼小華下到溝裡。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小華才把摩托車抬起一點兒縫隙，波仔這才把壓在下面的腳挪出來。

他粗略揉了揉，還好，骨頭應該沒事！

等到他們把摩托車從溝里弄出來，已經是滿頭大汗，灰頭土臉的。

此時，顧不了那麼多，兩個人又急匆匆的趕路，畢竟皮外傷和生命比起來，實在不值一提！

就這樣，當摩托車駛上深圳的地界，已經是早上7點了！雖說天已經快亮了，路上行人稀少，沒人注意到她們兩個的狼狽相！

……………

06

歲月靜好，兩情相悅

小華好久沒說話，好像是沉浸在那無盡的黑夜裡。

我在旁邊就安靜地坐著，也不說話，陪著她。

這段逃亡經歷是那樣的驚險刺激，她應該很難從中走出來！

時間慢慢的流走，面前的咖啡有些涼了。

“要續杯嗎？”這時，服務員走過來，輕聲的問。

小華這才回過神來，扭頭衝我一笑，不好意思的說：“木子，讓你見笑了吧！”

“哪能呢！你的故事太精彩了！”我接著問了一句：“那後來，有沒有警察找到你們呢？”

“後來，後來也發生了許多事情，”小華又開始了她的講述。

他們逃亡到深圳，沒有落腳點。公安局經常查外來人口，沒有身份證，暫住證都辦不了！

必須儘快進廠安頓下來。

那時的深圳，還是個新興發展城市，很多工業園區都在大量招工。

很快，小華就進到了一家電子廠。

波仔憑著那張“明星臉”，硬是又流落街頭，只能在朋友那暫住，靠小華的工資度日。

就這樣，原本打算回老家結婚的兩個人，不得不在深圳重新開啟流水線三班倒的日子。

終日因強仔的事情，每天仍然是過得提心吊膽，惶惶不安。

後來聽說，強仔沒有死。

也算強仔是命大，波仔那幾刀沒捅到要害，只是失血過多。

偏偏強仔又是熊貓血，是坤叔賣了賓館賠償的醫藥費，總算撿回來一條命。

坤叔也是極盡能事，盡心照顧強仔。

好在強仔家也覺得是燕子勒索在先，自身理虧，就沒有報警。

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波仔和小華這才舒了一口氣！

日子就這樣平靜地過著。

陽臺上的牽牛花已經爬滿了窗臺，粉色的，紫色的，一朵朵嬌豔欲滴。明媚的太陽光穿過翠綠色的葉子，隔著玻璃，都能感覺到刺眼。淡藍色窗簾只拉了一半，簾子後面的飄窗，坐著一個“半少女”。只見她把頭埋在兩肘間，黑亮的長髮，卷卷的，披散著像瀑布一樣傾瀉開來，把她的的臉完全遮住了。四四方方的軟棉墊子上，放著一本攤開的書，一束陽光正好投射在上面，“灰塵精靈”在書上面跳舞，一切靜謐無聲。

“小華，小華！”外面有人在拍門！一下子把小華從慵懶中喚醒。

拉開門，波仔手裡拿著一袋蘋果走進來。“來，吃蘋果，吃了平平安安！”

“哎，波仔，我想家了！我們什麼時候回老家去呀？”

小華看著手裡的蘋果，紅彤彤的，卻沒有吃的慾望。

“回老家？”波仔考慮了一下說：“好！過陣子吧！”

“算了，總不能空著手回去吧。我們……”小華幽幽的嘆了口氣。

“沒事的，我來想辦法！”波仔把小華摟在懷裡，捋了捋她額前的短髮，深情的說。

“嗯，等有了錢，我們就風風光光的回去。”小華一想到回家，心裡就特別開心！

小華的老家有很大一片柑橘林。

春夏秋冬都是風景。

春天，柑橘樹上開滿白色的小花，雪白雪白的，誘人的香氣瀰漫在空氣中，令人心曠神怡。

夏天，柑橘樹上掛著青色的珍珠，它們不怕炎熱，健康成長。

秋天，樹上掛起橙色的小燈籠，滿是遍野，讓人一看便生愛慕之心。

到了冬天，家人開始忙碌著摘柑橘，並大量出售。

小華從小就喜歡在柑橘園裡玩耍、嬉戲。是聞著柑橘花的香味長大的。

再說了，家裡人知道小華和波仔在談戀愛，就新修了一棟三層樓房。等著接姑爺呢！

06

再起風波

一向緊閉的大鐵門打開了，走出來一個光頭的瘦高個男子。

他穿著白色的襯衣，牛仔褲，手裡提著一個長方形的袋子。

許是感受到頭頂的太陽光有點兒刺眼，他抬手搭在了額頭。

路邊別說人車，一個人都沒有。

是呀，有哪個吃飽了沒事幹，會跑到這鬼地方來！

波仔掂了掂手上的提包，遲疑了片刻，大步走到垃圾桶，直接把提包扔進去了！

一轉身，頭也不回的消失在路的盡頭！

小華知道波仔坐牢是一個月之後的事了。

那日，她剛好下夜班，躺在床上休息。

突然就聽到樓道阿姨喊：“小華，有電話找你！”

那時候，手裡還沒有現在這麼普及。小華和波仔都沒有手機，Q機才流行一兩年就淘汰了，兩個人聯絡都是打樓道里的公用電話。

小華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波仔。

波仔自從上次說去找錢，好幾天都沒有露面了！也不知道找到錢沒有。

小華迅速起身，趿拉著拖鞋跑出寢室，穿過一條擺得亂七八糟的走廊，走道里是打工妹仔們的鍋碗瓢盆，還有的晾著剛洗好的衣服，水滴滴答答的把樓道都弄得溼滑不堪。

小華顧不了那麼多，直接拐到樓梯口，那有一部公用電話，有個宿管阿姨每天負責接電話。

“喂？是波仔嗎？”小華拿起電話，迫不及待地衝著話筒喊到。

這幾天，波仔沒聯絡她，總感覺空落落的。

“小華，是我！我們有錢了！有錢了！”

波仔也在電話那頭大聲說，“我們可以不用再打工了，可以回老家了！”

“那太好了！”小華一下興奮起來，根本就沒有細想，波仔的錢是哪來的！

“過幾天，你就辭工，我們一起走！”波仔囑咐小華。

辭工要提前一個月寫辭工申請，得主管批了才能結到工資。

辛辛苦苦掙的錢，必須得拿呀！

就這樣，小華遞交了辭工申請，就靜等著波仔的電話。

小華怎麼也沒想到，這個電話竟然是她和波仔最後一次通話！

在期待中，過了一個星期。

波仔被捕了！因為入室搶劫！

這個訊息，還是小華從工友菲菲那聽到的！

她頓時感到晴天霹靂，整個人都像電住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難怪，波仔說有錢了！原來錢是這樣來的！

千不該萬不該！我怎麼就傻傻地相信波仔去賺錢呢？而且，才幾天就弄到錢，我怎麼就沒有問一聲，錢從哪來呢！

都怪我呀！不跟波仔提沒錢回老家的，不就什麼事都沒有嗎？他也不會去搶別人的錢呀！

一想到這裡，小華癱軟在地。

是我害了波仔！我是罪魁禍首！

波仔，我對不起你呀！

波仔，我該怎麼辦呀？

07

有時候，等待也是一種幸福

一個月以來，小華帶著傷橫累累的心，四處打探波仔的訊息。整個人像瘋了一樣，人也瘦了一大圈。每天頂著黑眼圈，上班下班，上班下班，沒了往日的生氣，過著行屍走肉的生活。

就這樣，日子一天天過去了，波仔仍然杳無音訊！

無奈，小華徑直來到波仔老家，找到波仔爸爸媽媽。

她想知道波仔到底怎麼樣了？人又在哪？被抓捕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她有一萬個問題要問，她想知道有關波仔的一切訊息！

她受不了沒有波仔的日子！

坤嬸只是唉聲嘆氣，坤叔也不願多說。

只簡單告訴小華，波仔是和幾個哥們謀劃了一次團伙入室搶劫，情節嚴重，被判入獄10年。

坤叔囑咐小華：“小華，這不怪你！不用等波仔，自己另外找個人家吧！”

小華無精打采的回到深圳，繼續打工！

她要等，等波仔出獄！

“波仔是為了她才去搶劫的，我怎能棄他而不顧呢！”小華每天都告誡自己，好好生活，一定要等到波仔！

不要當薄情寡義的負心人！

雖然家裡人，一個勁兒催她回老家。

但小華就是執著地堅守在深圳！

她下定決心要等他出獄。

就這樣在忐忑的等待中，過了三年，波仔一面都沒見到。

08

人生路上，有些事，有些人，一轉身就是一輩子。

“那你後來見到波仔了嗎？”木子忍不住輕聲插了句。

小華的經歷落差太大了！

她一定很痛苦！

小華應該還沉浸在回憶中，扭頭看向窗外，好久沒說話。

窗外車水馬龍，熙來攘往。

公路兩旁排列著一棵棵木棉樹，整整齊齊的。紅彤彤的木棉花開得正豔。

在那絢麗的夕陽下，我突然看到了木棉花與霞光的完美舞姿，它們像兩隻精靈相擁著蹁躚起舞。

路上的人有的行色匆匆；有點慢悠悠的像在散步；還有三五好友結伴而行，高談闊論著什麼。一對老兩口，相互攙扶著，顫顫巍巍，不時還說著話。

良久，小華轉過頭，眼角已經溼潤了。

她緩緩地從手提包裡拿出一樣東西。

遞給木子說：“這是我的日記本，你拿去慢慢看吧！”

木子看著她起身離去，淡綠色的裙襬搖曳著消失在門口，桌子只剩下半杯涼透了的咖啡，和那本日記。

日記本封面上印著木棉花，火紅火紅的。四個邊角略有些磨損，但不失精緻。

這本日記本應該有好幾年了吧！

木子翻開日記本，扉頁上寫著“錯過的流失的永遠不會再回來”。

應該是小華的字跡，工整秀氣，略帶憂傷！

隨手往後翻了翻，厚厚的一沓，有的字跡已模糊，上面還有淚水打溼的痕跡，不知道當年她是怎樣的複雜心情在寫下過往的。

周國平曾說過：“生活原本就是有缺憾的，人生需要妥協。”

09

沒有誰的生活，永遠是一成不變的。

小華打聽到波仔就在廣東服刑，她就在一直在深圳打工，一直待了三年！

2002年，廣東發大水。小華在電視新聞看到，有監獄被水淹了。全部犯人需要集體轉移。

小華就非常擔心，是不是波仔所在的監獄？波仔有危險嗎？

她時常掛念著波仔，經常會被夢境驚醒！

她夢見波仔在前面走，她在後面拼命追。任憑她怎麼喊叫，就是追不上！往往一覺醒來，就再也無法入睡。

很多人都勸她，小華，你這麼漂亮，又能幹，何必要在一棵樹上吊死呢？

父母也來信催她回老家。

小華給波仔的父母寫掛號信，懇求坤叔坤嬸，告訴關押波仔的監獄地址。

坤叔只是勸她不要再等了！

就這樣，後來一個優秀的年輕人走進了小華的生活。

以琛學的是藝術建築，曾留學新加坡。他屬於高幹子弟，不僅相貌堂堂，才華橫溢，家境也很優渥。

以琛的爺爺是搞核潛艇，和前蘇聯專家合作過，父母都是軍人，住在機關大院。

兩個人很快就結了婚。

以琛全家人都對小華很照顧，重來不提及她的過往。雖然是高知家庭，對鄉下出身的小華沒有半分歧視。

婚後，以琛家裡人出資開了一家咖啡館。是小華提出的，總不能一直在工廠打工吧。加上她對咖啡一往情深，家裡人也很支援她。

很快，投資幾十萬的“憶蘿咖啡”開張了。生意非常的好！

小華每天在店裡忙碌著，接待著來來往往的顧客，臉上的笑容日漸豐盈。

閒暇之餘，以琛會帶著小華到香港、泰國旅遊，雲南，麗江，海南，走了很多地方，遊遍了山山水水。

春去秋來，小華和以琛的小日子過得有滋有味，小兩口的感情也愈來愈好！

本來以為，波仔的事情就這樣翻篇了。

周國平在《把心安頓好》裡所說：“世上有一樣東西，比任何別的東西都更忠誠於你，那就是你的經歷。”

那一日，曾經的工友菲菲來到小華的咖啡館。說笑中，又提到了波仔。

“小華，真的你過得幸福嗎？”菲菲似有所悟的問小華。

“我？”小華的眼神一閃，“很好呀！”

“菲菲，你看，以琛很愛我，又有了自己喜歡的事業。我什麼也不缺，肯定過得好呀！”小華說著，還對著不遠處的以琛笑了笑。

“波仔在監獄表現不錯，聽說可以提前釋放。”菲菲小聲說。

“波仔！”時隔多年，聽到這個名字，小華的身子微顫了一下，雖然表面上看不出什麼變化，內心卻像扔了一顆深水炸彈，波濤洶湧！

波仔終是小華放不下的情劫！

“凡是過往，皆為序章。”

——莎士比亞

10

學會放下，往事清零。

後來的事，木子都知道了。

小華和以琛還是分開了！

2012年，小華回到重慶老家。經人介紹，嫁給了現在的老公。

一個比她大11歲的離過婚的男人，看著本本分分，沒房沒車，車子、房子都是小華置辦的。

小華不敢再去想過去的事情，在老公面前也從未提及。

她時常說，孩子成了她的腳鐐，走不出去了，回不去了。

她累了，也許平淡的日子才更適合她。

木子合上了日記本。

封面上的木棉花多了幾分淒涼，幾分冷豔。

桌子上的咖啡還冒著熱氣，是服務員剛續的杯。

木子端起來，放到鼻子聞了聞：“真香！”

小華喜歡喝咖啡，也許是對往事的懷念吧！

此時咖啡廳傳來一陣歌聲：“如果再見是為了再分，失去才算是永恆。”

這是小華最喜歡唱的歌。

走著走著，就剩下了曾經。

一直都相信“有緣”之說，但也相信“無分”之說，所謂的有緣無分，大概也就像小華和波仔那樣吧。

他的出現和離開，始終都是夢一場。

明月照見滄桑，也斑駁了過往。

幾樹半天紅似染，居人云是木棉花。

願世間所有的相遇，都是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