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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陽聚焦:賣了陪嫁箱子過年

文 / 劉 卿

老媽說她有一口陪嫁的樟木箱子,老好了。我說,我咋沒看見過?她說,“1968年年底就賣了,當然你沒看見了。”我逗她,“您就那麼肯定,就是1968年?”老媽肯定地說,“當然嘍,那年我懷著你二姐,錯不了。”

於是老媽又給我講了個故事。

老媽說,爺爺是了不起的一個人,本事比爸爸大,他在解放前就是村支書,返鄉團打回來時,他和沒出五服的二爺爺死裡逃生,機智地逃過一劫。但逃過那一劫,卻沒逃過1968年的一劫。

1968年春天,爺爺和二爺爺就在村裡被關了起來,據說是因為他倆說不清:當年那麼多好同志都犧牲了,為什麼就他倆活下來了?這不是叛徒是什麼?

爺爺本來就身子弱,被一折騰,就半死不活了。那些年本來就窮得叮噹響,加上那年還吃食堂,看著爺爺被關著折騰成那個樣子,奶奶那個急,就找也急得團團轉的爸爸媽媽。爸爸四下瞅瞅說,“把俺的腳踏車賣了吧。”媽媽說爸爸當兵時學會了電焊,所以退伍後,曾經被招到城裡的鑄鍋廠上班,幹了幾年後,為了方便家裡廠子兩頭跑,就買了輛腳踏車。這輛腳踏車一直是爸爸的寶貝。可是為了換點錢給爺爺增加點營養,爸爸還是賣了腳踏車,時不時的偷偷在給爺爺送的稀飯或餅子裡藏上點肉什麼的,趁著看守的人不注意,讓爺爺悄悄吃了。

一輛腳踏車,支撐了爺爺近一年的伙食,讓病弱的爺爺終於熬到了年底。因為批鬥的人也找不出爺爺他倆就是叛徒的證據,便把爺爺他倆都放了出來。(後來二爺爺活到了給他平反,可惜爺爺沒有。)

爺爺說是回到家了,但他身體是愈發的不濟了。而且爺爺被關近一年,工分一個沒掙著,二叔年幼,奶奶小腳,所以沒有開支,還要倒供。爸爸這邊,秋天添了二姐一個小人,這樣五口人,只有一個半大人掙的工分(媽媽雖然一直堅持到生產才不出工,但是也在家照看二姐近半年),所以也是入不敷出。

年關將至,奶奶和爸爸媽媽再次急得團團轉。奶奶踮著小腳,把她家瞅了個遍,又到兒子家接著瞅,其時爸爸媽媽也在瞅麼著四下。奶奶突然發現了新大陸似的,兩手一拍,把爸爸拽了出來,說:“恁家那口箱子不錯,能換幾個錢。”“娘,那是孩她娘唯一的陪嫁呢。”“你把她叫俺家,叫恁爹說說看。”於是奶奶顛顛地先回去,爸爸言聽計從,回家叫上媽媽去了奶奶家。

爺爺靠著被子半躺半臥在炕上,喘著粗氣,說:“嫚她媽,今年這個年不好過,可也不能不過啊。”

“爹,別急,沒有過不去的。”媽媽安慰著爺爺。

爸爸上前撫著爺爺的背說,“爹,有話直說吧。”

爺爺又緩口氣說,“剛才恁媽轉悠了一圈,回來說,也就你那口陪嫁箱子還能值幾個錢,你看……”爺爺大概也羞於啟齒,媽媽卻一下子明白了,連忙說:“它值錢,咱就賣了它。”

“爹知道那是你的陪嫁,等叫恁媽把俺家的那兩口箱子一起拾道拾道,來春刷刷漆,補給你一口。”“爹,咱先過了年再說吧。”

媽媽說當年門家溝的集是方圓幾十裡的大集,於是,等趕集時,爸爸就把箱子搬到集上去賣。正好有戶人家年底嫁女兒,想買口箱子,新的不是嫌木料不好,就是做工不好,看上的又嫌太貴,而媽媽的那口陪嫁箱子,不僅木料做工好,也相對便宜,所以討價還價,最後一拍兩合,以23元成交。

爸爸把賣箱子的錢全都給了爺爺,爺爺說:“兩家平分了吧,都要過年。”於是爺爺留下12元,爸爸帶回家11元。就靠著那口媽媽的陪嫁箱子錢,兩家安然度過1969年的春節。

“那奶奶把她的箱子給了你一口?”

“你奶奶過了年,再沒提給箱子的事,俺也沒問,就這麼不了了之。哎,一家人,分那麼清幹嘛,只要人平平安安比什麼都強。”

是啊,只要人平平安安比什麼都強。誰說不是這個理呢!媽媽用她的豁達善良,傳承給我們一生受用不盡的美德……

【 劉卿,女,山東萊陽人,山東省散文學會會員,萊陽市作家協會理事。自2014年先後在《金融文壇》《膠東文學》《煙臺晚報》《今晨六點》《今日萊陽》《速讀》《精短小說》《五龍河文學》等報刊及網路平臺上發表原創文學作品200多篇。散文集《一見卿心》日前已集結出版。該書收集了作者近7年創作的散文作品206篇,共計20萬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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