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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喝喜酒,順便給啞叔買了些禦寒衣物,被褥。他歡心的邊試邊嘟噥:"還有呢,又買。"用他那基本上只有我才能聽懂的語言,像父母嗔怪兒女。

啞叔並不全啞,據母親講,啞叔的啞是因為襁褓中的一場大病,當時醫療條件太差,保住了命,卻留給了他一個無聲的世界。

不會說話的啞叔卻絕頂聰明,除了農活全部會幹外,他還可以做木工,篾匠。他做出的竹鍋刷,箢箕,簸箕等物件頂呱呱的好,極精緻耐用,鄰里左右都喜歡,一元幾元的,他也不計較多少,閒了便在家做,換些零用。最奇的是他的學習能力和記憶力,日積月累,他現在不但能說出很多字、詞,並聯成他自己的語言。還可以畫畫似的一筆一畫的畫出他自己的名字。要知道他可是一天書也沒讀過的。

剛回易俗河不久,我把啞叔接來過節,我忙於生意,顧不上陪他,他便自己出去遛噠,吃完早餐出去,12點準時回來,吃完中飯又出去,晚餐前回來,睡覺前再出去轉一圈…天天如此,樂此不疲。據後來他向我描述,他逛遍了整個縣城的大街小巷,包括金霞山上的龍興寺……我一直沒弄明白他在錯綜複雜的城市街道是怎麼認路的?!不會用計時工具又怎麼能準時趕回來吃飯的?!更令我詫異的是他回家後不久幾天,竟又獨自一個人乘車來了,揹著一蛇皮袋辣椒 , 嘰裡呱啦的大聲嚷嚷著,非常的興奮。我驚訝異常,要知道,僅隨我走過一次,正常人都不一定可以做到的!

啞叔是由母親帶大的,奶奶去世早,母親十五歲與父親結婚時,啞叔,小叔,姑媽,還有一個夭折了的小叔,都還只幾歲。母親便成了他們的"嫂娘"。啞叔最不懂事,幾乎和我母親慪了一輩子氣: 幹完活,瞄著菜中沒肉,便立馬罵罵咧咧地擱擔子走人,還會要順帶背點什麼抵扣工錢,全然不講情面。不如意了,隨時用他那只有母親才能聽懂的語言罵人,口無遮攔,亳無輕重。 我抱養過來後,他常用的一句罵詞便是:" 玉蘭幾(我母親名)木亂(蠢),還不靠(死)夾,快些靠設,靠夾達,武麻幾就是我的設(母親不幸被淹死的兩個親生兒子一個叫武德,一個叫武壽,啞叔一直把我當作他倆中的一個,一直叫我武麻幾)。 剛開始母親經常被氣哭。久而久之便習慣了,有時甚至還會被他氣得無奈又憐憫地笑 。 啞叔天不怕地不怕,卻怕我母親,當她真正生氣罵他時,便像個犯了錯的小孩,紅著臉鼓著腮嘟嘟囔囔的,卻並不再敢大聲頂嘴了。母親去世時,我看到他流了一生中唯一一次眼淚。

母親走後,啞叔最"怕"的人也許便是我了: 13年大年初一,接進城過年的啞叔,依然按他的作息很早便起了床,而我們想趁著難得的機會好好睡個懶覺。他被關在店子出不去,很生氣的在那大聲叫罵吵鬧。偉梅無奈起床開門,他便衝著偉梅一通狂罵,大年初一的,罵得偉梅委屈的只是哭。我一氣,便板著臉吼他。他也許知道錯了,灰溜溜地出去遛噠到中午才又笑嘻嘻的回來了。

父母過世後,孤寡的啞叔一直住在我的那幾間土磚屋內,那年大雨,發生了很多起山體滑坡,房屋倒塌的事件。村上,鎮上都很擔心他,連續去了幾撥人想讓他搬出來避一避,可他死活不肯。無奈,駐村幹部給我打電話求援,我急忙驅車回家,見到我,他收拾了一下便乖乖的跟著進了城。

母親生前便交待我:"啞子創孽(可憐),我死後,你一定不能嫌棄他,要幫我照顧好他!"啞叔今年75了,我不知他還能活多久,但在他的有生之年,我一定會兌現對母親的承諾: 照顧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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