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很靜，難道婆婆沒在家？她往餐廳瞄了一眼，怪不得那麼靜，原來，人都走了，餐桌上剩菜剩飯、盤子、碗、筷子，狼藉一片，廚房更是亂糟糟的，煤氣灶上濺滿了油汙，洗菜池裡髒水泡著抹布，飯鍋、盆子、鐵勺……哪都是，垃圾袋歪斜在地上，菜湯淌了一片。她進了自己的臥室，換了睡衣，剛要躺床上，婆婆敲門進來了，“小媛回來了，”原來婆婆在家。 沒等小媛說話，婆婆發話了，“今天，你舅媽、你姨，幾個弟妹，都來了，剛走。我累得躺了一會兒。一會兒你把屋子收拾收拾。”小媛一聽，“媽，那個我一會兒得去趟學校，小丫老師讓家長去一趟，今天，你就不用接孩子了。”老太太有點沒反應過來，“每天不是都我接嗎？”“今天不用了。”小媛快速穿衣小跑著就下樓了，走在小區裡，長長舒了一口氣。她拿出手機，給老公大勇打電話，讓他下班快點回來，說老太太身體不太舒服。

好傢伙兒，太嚇人了，滿屋子都沒有下腳的地方了，沒有點智慧，得多幹多少冤枉活？

孩子老師根本也沒找家長，小媛坐在小廣場的石凳上，發呆。

小媛和大勇是大學時的校友，兩人都來自一個縣城，大學畢業都沒回去，互相之間都挺滿意的，最讓小媛滿意的是大勇樸實厚道，大勇家裡只有一個媽，他父親在工地幹活出了事故，工地補了撫卹金。兩人要結婚，城裡房子貴，小媛父母在縣城有固定工作，她還有一個弟弟，上初中，兩家就商量，共同出資，買了一個90 多平的房子，繳了百分之三十房款，兩家又共同出的裝修費。兩人每月一共能有一萬多收入，每月必須的支出是還房貸，後來，又攢點錢貸款買了臺車，上下班方便。婆婆不怎麼來，丈母孃也不怎麼來，即使來了，也都是小住，三五天是長的，那時，小媛覺得生活挺好的。女兒出生後，兩家都拿錢了，僱了一個月嫂，之後，小媛休了一年的產假，等她上班的時候，急需找人幫忙照顧小孩，僱保姆吧，沒人看保姆，還覺得不放心。這時大勇提議，讓他媽來照顧，大勇覺得他媽早晚得接過來，不可能總是一個人在老家，小媛想想也是，就同意了。婆婆來了，感覺兒子兒媳還房貸、車貸、養孩子，壓力太大了，就跟兒子說，以後就住這了，把家裡的老房子賣了，幫兒子還了一部分貸款，雖然有點捨不得老房子，老太太為了兒子，咬咬牙，就把房子賣了。 住了一段時間，問題就來了。

雙休日的時候，小媛不想早起，婆婆做早飯的時候，弄得鍋碗叮噹響，小媛就跟大勇講，大勇就跟他媽說，休息的時候，不用那麼早。老太太習慣早起，她上完早市，就在小區院子裡的葡萄架下坐著，一坐，就做到八點多，有的老太太問她，咋還不上樓呢，她說，“怕影響兒子兒媳休息。”婆婆很節約，看小媛天天下班回來洗衣服，忍了一段時間，終於跟兒媳說，“衣服不用天天洗，也沒什麼灰，多費水費電啊。”小媛說，“這能差多少錢啊？”婆婆說，“過日子就得精打細算。”從那以後，小媛再也不給大勇洗衣服了，大勇的衣服堆在屋子的一角，省水省電，不用洗。最讓小媛佩服的是，婆婆的記憶力，是真好啊，婆婆總能發現小媛新買的T恤或者裙子褲子，大勇有時都沒發現，發現之後，婆婆免不了教育一番，過日子，要節約。後來，小媛要是買什麼，一回家就像做賊一樣。

最讓小媛受不了的是，自從婆婆長住以後，家裡七大姑八大姨總來，後來才發現，原來婆婆是家族裡的核心人物。親戚們來了，拖鞋一堆，一桌子飯菜，愛抽菸的有好幾個。客人們一走，收拾的活基本上都是小媛的，有一次，她生氣了，客人們走了，她就在自己屋躺著，婆婆在廚房收拾，大勇進來，讓她幫忙收拾。小媛冷淡地問道，“你手殘腳斷了？”“沒有啊。”“那你怎麼不幹呢？誰規定的，這活是我的？”“沒人規定這活是你的，我去收拾。”“大勇，我跟你講，我就用了一個碗，一雙筷子，我用的這一碗一筷，不用你們刷，我願意用帶嘎巴的。其他的，那是你媽、你、你姑娘、你家親戚用的，跟我沒關係。”“何必分的這麼清楚呢，我也跟媽說過，以後家裡親戚來，上飯店，媽不是怕咱們花錢多浪費嗎？你說，也不能讓媽和他們不來往啊。咋說讓他們少來兩趟啊？” 大勇收拾衛生的時候，小媛隱隱地聽到婆婆的嘆氣聲。

教育孩子，也是觀點衝突，婆婆凡是聽孫女的，孫女說想看電視，就看電視，想吃小食品、想喝飲料，老太太接孩子的時候，就買，怕小媛不讓買，她們就在路上吃了。終於，孩子牙壞了，小媛非常生氣，兩人領著孩子到醫院去看牙，回來，大勇就跟他媽講，“媽呀，以後別給孩子買零食了，零食對牙對眼睛都不好。”老太太兒子這麼說，哭了，“大勇啊，你說媽養你，也沒這個那個的，也把你養大了，怎麼到你這，我全是錯的呢？你說說，早上，我從早市回來，不敢上樓，怕影響你們，平時做飯接送孩子，活沒少幹，為你們省吃儉用，我冬天醃幾顆酸菜，小媛說有味，給扔了，親戚們送的衣物，小媛說破破爛爛的堆一屋子，也給扔了。你說咱家這些親戚，都是幫過咱們的，尤其是你爸出事的時候，都是親戚幫忙，咱能忘嗎？我在你這住，說實話，不如我一個人在老家的時候。”

大勇聽了，心裡很不是滋味。婆媳各有各的難處，有什麼好方法可以調和呢？

寫於 2021年1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