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是多久?”張璐的女兒問她爸爸,他叫黎馨,
“就是很快呀”,黎銘說,
“那我星期幾能見到你”,黎馨說,
“可能星期一,也可能星期二”,黎銘說,
“你上次也這麼說,你又在騙我”,黎馨說,
“這次一定不會,爸爸出去出差三天就回來了,爸爸向女兒保證,來拉勾勾”,黎銘說,
“那你這次真的不能騙我了,我在家等你回來”,黎馨說,
“嗯、嗯”,黎銘說。
黎銘與黎馨道別,打電話給張璐說:“我最近要出一下差,你有空到我媽那裡看看孩子”,張璐說:“我沒空,你不是當時離婚的時候說不讓我看孩子,管孩子嗎?我現在有男朋友了,我要過我的生活,你不要拿女兒來煩我”,張璐說完,直接把電話掛掉了。黎銘只聽到電話中嘟嘟的響聲,放下電話,從口袋裡掏出只剩下一根菸的煙盒,拿出煙放在嘴裡,眼睛還在遲疑,嘴角一動一動,隨著打火機發出的火光,才意識到這是晚上,他一個出了門,內心的感受,無法訴說,只有在煙火的一亮一亮的節奏中沉浸。他坐上地鐵,看著周圍一雙一對的人,默默在眼睛下面流出了這離婚後三年的第一次眼淚。他不敢出聲,怕影響身邊的人,也無法按耐住內心的苦楚,在車廂的角落,哭出了聲,引發一車人的驚慌。他被安保人員帶下了車,他依舊坐在長凳上,把過去的一切和現在的一切想了再想,回憶了再回憶,看著一輛輛車走過,一群群人歡聲笑語地離開,只有他坐在那裡,等最後一趟車來臨。
車站工作人員提醒他,如果不坐車,地鐵就要停運了。他站起身來,已經無所謂別人的眼神,拖著殘敗的身軀,坐進車裡。此時,車廂已空無一人,只有等在一站一站的閃現,他像丟失魂靈的野狗,感受到這城市的淒涼,也埋怨自己的無能為力。
車到站了,廣播告訴他最後一站,黎銘站起來,定睛一看,坐過站了,他急匆匆走出來,發現應該在前兩站下車,然後再坐機場大巴去機場,坐凌晨2點50的車,現在只能看有沒有地鐵,工作人員告訴他已經沒有了,他又開始責怪自己的無能做什麼事都遭殃。他出了地鐵站,找出打車軟體,掃了一輛共享單車,直接往前兩個站點趕,這樣他再打車就可以節省15元
黎銘騎上車,在昏暗的路燈下,腳下的無力,心中的悲傷,在冬季的寒風裡交雜。黎銘用盡全力,蹬腳踏車,按照導航的路線,到達地點,嘴角露出了些許笑容,他終於又省了一筆錢,這樣他可以儘快買一套房。張璐和他離婚的事後,為了感激當年張璐的選擇,把他們共同買的房產給了她,他選擇淨身出戶,現在他有些後悔了,今晚張璐的一番話讓他明白,這三年來他還是沒有更徹底地瞭解張璐,甚至他現在連他自己也不瞭解了。
黎銘順利坐上機場大巴,朝著陌生的城市邁進。他在這遲疑的過程中忘記給他媽媽打電話,提醒給孩子把作業帶到學校去。他看看錶,閉著眼,讓大巴車帶著他走在著熟悉的街道,但他始終感覺自己是個局外人。
到站之後,他進入候機大廳,寥寥無幾的工作人員在牆角打盹,橫躺在座椅上的乘客也許和他一樣,為了省幾百塊錢選擇這晚上的航班。他找到一個角落坐下來,看看錶,還有事件,他就眯著眼睡一會,睡夢中聽到有人喊他,他趕緊起來,發現旁邊的乘客已經離開了,他趕緊帶上行李,走到檢票處,這時工作人員示意他快一點,馬上要停止檢票了,他跑過去檢了票,然後急忙蹬了機,坐在座位上,記好了安全帶,在飛機引擎的轟鳴聲中睡去,忘掉這一切,就像夢一樣,不用回頭,不用思考未來的生活。
飛機停穩之後,黎銘開啟手機,給他媽媽打了電話,瞬間又哭了起來,聽到電話那邊媽媽也說不出話來,一起在哭,一起在抹眼淚,一起經書這生活帶來的洗禮。他說了孩子作業、穿衣等問題,他相信媽媽會這樣做,但是他還是這樣做,這已經是三年來的慣例。黎銘下了飛機,坐上大巴,走向了這個素未蒙面的城市,心裡想著工作結束儘快回家。
走下大巴,他在人群中低著頭,手裡拿著手機不停地翻著,後邊有人喊看車,他沒有在意,突然手機掉在地上,他被撞出4、5米遠,躺在早晨的陽光下,嘴角又露出一點微笑,就這樣安詳地走了,走向了沒有紛擾的生活,走向了沒有壓力的王國。
“你說什麼,怎麼會,怎麼會,我只是給他開玩笑的,他怎麼那麼不瞭解我”,張璐說,瞬間哭起來了------
在黎銘的遺物裡找到手機,他還沒有發出去的資訊,正是給張璐的,他說:
再最後叫你一聲親愛的,這三年我過得很痛苦,你離開了,我最近做夢都在感覺到我要離開這個世界了。我總想悄無聲息地走,但孩子讓我多在這個世界停留些許時間,如果我真的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照顧孩子,有空看看我媽。我是一個逃兵,不能再忍受生活對我的考驗,我哭過,我笑過,現在我想徹底放下------
張璐拿起手機,不斷地哭泣,嘴裡說著:“你怎麼這麼傻,你怎麼這麼傻呀”,將黎馨抱在懷裡,心裡無比自責。
“爸爸還會回來嗎?”黎馨問媽媽,
“他回不來了,以後媽媽陪你”,張璐說,
“我要爸爸,他說的他星期一,最遲星期二回來,我要去等爸爸,你在騙我,你是壞媽媽”,黎馨說,
“馨馨,你已經4歲半了,你應該懂事了,不要鬧,爸爸真的去了很遠的地方,現在回不來了”,張璐抱著女兒說,
“我要爸爸,我要爸爸,昨天他走的時候,我看到他打完電話,一直站在街上,一直說著什麼,肯定是那個電話逼得我爸爸,我要爸爸”,黎馨說,
張璐抱著黎馨,想到那個電話是給她打的,是她讓馨馨沒有了爸爸,她哭著,陷入自責之中,但是看到馨馨,她決定好好培養孩子給她溫暖和呵護。
從此以後,黎馨總在夜晚守望街頭,嘴裡說著大家都懂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