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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陽光火辣辣的,照的整個地面都在冒著熱氣,知了不停地叫著,好像也在控訴天氣太熱了。可有一個男孩即使身處如此高溫的環境中,心依然是冰的。

“哭什麼哭,早知道你這鱉孫子哭成這樣,就不給你擺宴席了,你是想讓大家都知道我虐待你了嗎?”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人叉著腰惡狠狠地說著。

“行了小亮,不要哭了。你嬸嬸給你擺宴席是給你慶祝生日呢,可不能再哭了,再哭就是不懂事了。”旁邊一個頭發花白卻倍顯精神的老太太怕年輕女人生氣趕忙勸解著。

這個哭的停不下來的男孩叫全小亮,今天是他的12歲生日,旁邊的老太太是她的奶奶,而一直被老太太哄著的女人是他的嬸嬸,準確的說應該是她的後媽,因為他爸全大海娶了他的嬸嬸。即使全小亮不認這個後媽,也改變不了現實。

全小亮實在想不明白,他有一個很溫柔很善良的媽媽,記憶中的爸爸也一向很溫和,爸爸媽媽經常在外地打工,但每次回來都會給他和弟弟帶禮物,雖然父母不經常在身邊,但他和弟弟一直生活得很快樂,可到底發生了什麼,導致爸媽快速離婚,然後爸爸又娶了嬸嬸。全小亮即使年齡還小,不理解嬸嬸為什麼會變成後媽,但他卻知道整個家除了他和年僅4歲的弟弟還在想著媽媽,其餘人,包括爸爸,都很開心媽媽的離開。

全小亮並不知道爸爸娶嬸嬸這件不可思議的事情背後並不是沒有原因的,不知道這一切都是有人一手促成的,而這個人就是全老太太,也就是全小亮的奶奶。

全老太太有兩個兒子,早些年,全老太太蓋了三件瓦房給大兒子娶了個媳婦,名叫張煥菊。張煥菊性子比較溫吞,很聽全老太的話,從來不和全老太太頂嘴,不僅把家裡收拾的井井有條,還是乾田裡活的一把好手,就連後來和丈夫一塊去外地打工,也每個月都把掙的錢老老實實寄回來。但是有時候現實就是這樣,即便你已經做的很好了,儘可能不讓人挑錯,可有的人還是不喜歡你,說的就是全老太太和他的大兒媳婦。張煥菊做得越好,越聽她的話,她的內心就越瞧不上大兒媳婦,就連張煥菊給他們老全家生了第一個孫子,她也沒把張煥菊放在眼裡,而是把孫子留在身邊自己照顧,讓張煥菊接著去打工。這麼多年來大兒媳的老實已經儼然讓他忘了當年他大兒子娶個媳婦有多難,是大兒媳婦心地善良不嫌棄全家窮,在她以及她兒子的甜言蜜語下,寧可和孃家決裂也願意不要彩禮地嫁進全家。

前幾年,全老太太又用大兒子和大兒媳婦外出打工掙的錢給小兒子全小海娶了個媳婦,彩禮就給了十萬,還不說又給蓋了三間平房。小兒媳孃家說了,彩禮湊個十全十美寓意好,全老太太咬咬牙就給了,雖然心裡心疼那十萬塊錢,但抵不住娶的小兒媳婦給她長臉了。小兒媳婦叫方梅梅,是這十里八村都知道的美人,才二十出頭,濃眉大眼,面板白暫,一點也不像在農村長大的,倒更像是城裡的小姑娘,更重要的是,這姑娘不僅人長的美,更重要的是嘴也甜,很會說話,還沒嫁進門兒的時候就把全老太太哄得開心得合不攏嘴。所以這次即使讓全老太太大放血,他也很高興。方梅梅嫁進來之後整天圍著全老太太“媽長媽短”,拿著張煥菊兩口子掙的錢,給老太太買了不少衣服,當然這中間肯定也沒少了她自己的。更重要的是,方梅梅肚子爭氣,嫁進來不到一年就給全家生了個大胖孫子,取名全小明。這下方梅梅在全家的地位更高了,全老太太整天啥都不讓她做,她只用照顧好自己的兒子就好了。之前全小明還沒出生的時候,全老太太和方梅梅對全小亮還都挺好的,當全小明出生之後家裡什麼好東西都是先給全小明用,全小明的新衣服多的都穿不過來,而全小亮已經兩年都沒有穿過新衣服了,小孩子長得快,之前的舊衣服都短了,被全老太太接了布接著穿。其實全老太太也想給他買新衣服,但耐不住方梅梅長了一張巧嘴,有大把的理由說的頭頭是道,楞是把全老太太說的也覺得不應該買。

全小明兩歲這一年,張煥菊又懷孕了,幹不了外邊的重活,只能回來養胎了。全老太太其實很不願意大兒媳婦再生了。一方面因為大兒媳婦每年掙的錢也不少,回來養胎就不能每個月都給她匯錢了,另一方面就是她感覺自己已經有兩個孫子了,再生的話,就怕養不起。但是畢竟大兒媳婦懷的是兒子的骨肉,她最後還是同意她回來養胎。

張煥菊回來後帶著兒子單獨住到了自己家的三間瓦房裡。全老老太太還是像往常一樣跟著小兒媳住在三間平房裡。老太太每個月會把大兒子寄回來的錢給張煥菊一小部分,剩餘的她都自己存起來,但是她從來沒有讓同樣也在打工的小兒子把掙的錢也交給她,小兒子的錢都是給方梅梅的,並且和小兒媳住在一起,家裡的所有的花銷都是老太太出的錢。

張煥菊二胎又生了一個兒子,取名叫全小光,孩子小,全老太太一個人照顧不了這麼多的孩子,張煥菊就沒再出去打工了。其實張煥菊也不想出去打工了,她放心不下兩個孩子。當初她因為懷二胎回來的時候看到全小亮穿的那麼破,心裡不是沒有意見的,她和丈夫每個月都把掙的錢給了婆婆,難道這些錢裡邊就不能花一部分用在全小亮身上。但是張煥菊也只敢在心裡這麼想想,她是不敢說出來的。現在兩個孩子都可以在身邊,她已經感覺很知足了。張煥菊以為生活將這樣安然平靜地過著,卻不知前面有很大的不公和屈辱在等著她。

全小明5歲那一年,全小海在幹活的工地上因意外摔死,全大海和父親去全小海乾活的工地把他的遺體帶了回來,帶回來的還有工地老闆賠償的撫卹金。整個全家瞬間全陷入了悲痛中。張煥菊體諒公公婆婆以及老公痛失親人,儘自己最大的能力來用心打理整個家,老老少少的吃喝拉撒她全包了。但是她的善良和用心並沒有換來回報。

方梅梅的孃家在全小海去世一個月後,開始為她的以後做打算,因此陸陸續續有一些媒人到方梅梅的孃家給方梅梅說媒。全老太太聽說後坐不住了,她兒子死後這麼大一筆撫卹金可都在方梅梅手裡,她要是改嫁了,豈不是要把這筆錢帶走,再者,她對這個兒媳婦還是挺滿意的,因此她開始琢磨怎麼才能把方梅梅留在這個家裡。全老太太看著整天圍著整個家庭忙活的張煥菊漸漸生出了一些齷齪的心思,要是把張煥菊趕走,讓方梅梅嫁給大兒子,豈不是所有的問題都能解決了。

全老太太覺得自己的主意簡直棒極了,她先給老伴兒說了她的想法,不出她意料地遭到了老伴強烈的反對,但是她不在意,這個家向來是她說了算,老頭子同不同意都無所謂。接著她又開始給兒子做思想工作,全大海一開始是極不同意的,覺得母親的想法簡直是荒謬極了,方梅梅是弟弟的媳婦,自己怎麼可以娶她為妻,再說了,他和張煥菊這麼多年來一直都相處得很好,即使他們之間早已沒有當初的激情,但是張煥菊為他生下兩個兒子,又不辭辛苦地為這個家付出所有,他怎麼可能說拋棄妻子就拋棄妻子。全老太太沒有把兒子的反對放在心上,但是在接下來日子裡,一有機會就和大兒子誇方梅梅不僅人長的好看,性格也溫柔。全大海從小就非常聽母親的話,即使在心裡多次告誡自己母親的想法太離譜了,但耐不住天天聽母親講方梅梅的好,漸漸地他開始關注起方梅梅,方梅梅雖然生了一個孩子,但耐不住人家年輕,再加上本身就長得好,二十多歲看起來還是像十八九歲那樣水靈,面板白暫細膩,最重要的是身段好,擁有成熟女人的嫵媚,但卻一點沒有因為生孩子而身材走樣,再加上一張清純的臉,怎能讓人看了不喜歡。由於對方梅梅的關注多了起來,全大海就不自覺地喜歡拿張煥菊和她比,張煥菊因為常年幹活,又從來不注意保養,才三十多歲看著卻像四十多歲的人,面板黝黑,眼角全是皺紋,腰粗的像水桶一樣。倆人根本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沒法比較。

知子莫若母,全大海的心理變化,全老太太早看在眼裡,兒子這頭兒解決了,她又開始給方梅梅做思想工作,全老太太聲淚俱下,哭著說捨不得方梅梅,方梅梅就像是她的女兒一樣,也捨不得寶貝孫子全小明,又說孩子還是跟著自己的親媽好,方梅梅到底還是太年輕,被全老太太說的也跟著哭的停不下來,改嫁的決心也跟著動搖了,但她還是擔心未來的生活,她才二十多歲,難道以後的人生都要當個寡婦嗎。全老太太接著又開始不斷和方梅梅說全大海的好,誇兒子勤快能掙錢,並像方梅梅承諾會把張煥菊攆走,以後這個家都聽方梅梅的,全憑她做主,方梅梅就在這樣的糖衣炮彈中淪陷了。

接著全老太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逼著張煥菊和兒子離婚,並把全小亮和全小光兩個孫子留在家中,讓張煥菊淨身出戶。緊接著就又讓全大海和方梅梅在一起了。

全小亮和弟弟就這樣被換了媽媽,他永遠忘不了,奶奶為了逼走媽媽,不惜將媽媽告上法院,媽媽拒絕上庭,奶奶就逼著自己代替媽媽簽下離婚協議。從此以後,全小亮就變得沉默了,曾經的陽光少年不見了。

沒過多久張煥菊忍不住偷偷回來看自己的孩子,被全老太太發現,把張煥菊帶來的東西全部仍到垃圾堆裡,並激動地咒罵張煥菊,張煥菊哭著走了,全小亮抱著哭著要媽媽的弟弟,眼睛通紅,卻忍者沒有流下一滴眼淚。

半個月後就迎來了全小亮的12歲生日,之前很早的時候爸爸媽媽承諾在他12歲的時候,會帶著弟弟一家四口去遊樂場玩一次,但現在全小亮知道這個承諾永遠實現不了了,而他也不再期待了。

因此就有了全小亮12歲生日宴上的這一幕。

面對這件事已經下定決心不再哭的全小亮今天還是忍不住哭了,最近一段時間他咬牙忍著的傷心和憤怒就像決堤一樣,在此刻實在憋不住了。

樹上的知了鳴叫的聲音他聽不見了,旁邊二嬸的謾罵聲和奶奶的勸解聲他也聽不見了,整個世界就剩下他一個人了,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出不來了,而此刻哭聲是唯一可以幫助他遮蔽外界的保護傘,他只想痛痛快快地哭出來。

全小亮不知道周圍的聲音是什麼時候停下來的,他只知道,等他抬起頭的時候,二嬸和奶奶都不在了,只有弟弟在自己腳邊蹲著,拿樹枝在地上不知道畫著什麼,安安靜靜的。

雖然一場痛哭什麼問題也沒有解決,但卻讓全小亮想清楚了很多事,今後即使只有他和弟弟了,他也不能自暴自棄,他要好好學習,將來考上大學,帶著弟弟走出這個村子,更要走出這個家庭帶給他的傷害。

全小亮牽起弟弟的手去吃飯。

樹上的知了還是在一聲一聲地叫著,好像什麼也沒有變,但又好像發生了什麼變化。不管生活接下來會繼續發生什麼事情,也不管還會遇到什麼困難,全小亮都會咬牙挺過,他相信只要自己足夠努力,他終將變得足夠強大,那時他可以有足夠的能力照顧他需要照顧的人,那時也再沒有人可以阻止他見他想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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