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篇故事，卻是那個時候會真實發生的故事。

大興安嶺雪林風光

接上篇：張宇的母親離家二十多年，突然託人帶來病危的訊息，張宇帶著怨氣來到了母親在的村子，沒想到母親後嫁的老李，給他講述了另一個版本的故事，究竟是誰拋棄了誰？

07

三十幾年前，李春華和村裡幾個婦女輾轉來到了這裡。

為了能多帶點乾糧回去，李春華捨不得多吃。一路風餐露宿，或許是因為營養不良，加上長途跋涉，到了這裡，李春華突發痢疾，腹瀉、嘔吐，外加發熱，沒辦法繼續趕路。

因為害怕痢疾傳染，同行的人沒人願意照顧她，就想把她扔在這自生自滅。

李春華知道自己村裡的人看不慣她，也不願給人添麻煩，就讓同村的人幫她把討到的糧食帶回去，再跟張宇爸說一聲，讓人來接她。

同去的人沒說什麼，接過糧食就走了，李春華就在村頭找了個橋洞待著，沒有條件尋醫問藥，李春華手裡只剩下夠自己吃兩天的幾個饅頭。

這樣過了兩天，一直沒人來接，李春華吃的是冷饅頭，住的是風吹雨打的橋洞，情況越來越差。

那天，住在村頭的老李來到村口，看到的就是苦等家人沒到，病重暈倒的女人。

老李是村裡的光棍，一是因為家裡窮，二是有點跛腳，快四十了一直沒娶上媳婦，但他自己也沒覺著日子難過，這年頭，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多了。

看到李春華暈在橋洞下，他過去探了探，還有氣，想著畢竟是條人命，就把李春華帶回了家，至於能不能活，看她命吧。

老李找村裡的赤腳醫生開了幾副便宜的草藥，一日兩次熱湯飯喂著，李春華竟也慢慢地好了起來。

李春華醒後，知道還沒人來找她，也就不抱希望了。或許家裡人覺得生病的她是個累贅，害怕拖累了他們，因此乾脆就任她自生自滅了。

她感激老李救了她一命，病好了之後就幫著縫縫補補。不知是不是病拖得太久，李春華病好之後，一條腿不是很聽使喚，走起來也一跛一跛的，走得快了就腿疼。

這樣的她，回去可不就是個累贅嗎？李春華這麼想著，乾脆斷了回去的念頭，只是對兒子的思念一直時不時竄出來。

直到前不久，李春華突然暈倒，送到醫院時，醫生說病拖得太久，已經是癌症晚期。

08

張宇呆住了，他沒想到事情的真相是這樣的。

這麼多年，他一直以為是母親不要他，滿腔憤恨，但在母親看來，何嘗不是她自己被拋棄了。

當年回村的人，恐怕是不想讓人知道她們拋棄了李春華，還想貪下李春華的饅頭，所以故意讓人誤會是她自己不想回去的吧。

李春華醒了之後，看到眼前的張宇，眼裡滿是激動，還有懊悔，她顫顫巍巍地撫摸張宇的臉，貪婪地看著，努力想找到點他小時候的影子。

而張宇心裡卻五味雜陳，他以為誤會解開了，他會激動，會自然而然地生出兒時的孺慕之情，但他悲哀地發現，面對親生母親，自己只覺得陌生。

這世上的感情哪有不需要維繫的，隔了三十幾年，隔了幾百裡地，生生地把母子之情也隔斷了。怨恨消了，但缺失的母愛沒了就是沒了，現在的他，似乎也並不需要了。

接下來的日子，張宇心平氣和地盡了一個兒子的本分，細細照料，在這裡一直待到李春華去世。

李春華走得很安詳，而張宇走的時候也一身輕鬆，彷彿丟掉了一副沉重的負擔，那裡面有有小時候的委屈，長大之後的怨恨，還有從小到大的不解，

喪事辦完，老李看著眼前鼓起的墳包，嘴裡吧嗒著旱菸，想著兩個人都周全了，她應該不會怪他騙了張宇吧。

09

其實，李春華好之後是可以回去的，痢疾好全了，跛了的腿也並不太影響行動。

只是想到回去要面臨村裡人異樣的眼光，要忍受丈夫的疑心與暴力，要繼續過吃不飽穿不暖的日子，還要繼續忍受出來討飯時把尊嚴放到腳底下的憋屈，李春華心裡打怵。

她不想再過朝不保夕，靠人施捨才能活下去的日子了。而在這裡，日子比家裡好過得多，填飽肚子沒有問題，老李對她也算掏心掏肺。

後來，老李告訴她，去過那邊的人說，張宇爸爸已經再娶了，兒子也有人照料，她回去也沒什麼意義，李春華聽到這個訊息，便心安理得地留下來了。

老李知道李春花的私心，但他不覺得有什麼可讓人指責的。

而且老李也有自己的私心，他最初救了李春華是單純的善心，畢竟，對著個面黃肌瘦的女人也起不了什麼其他念頭。

只是後來，李春華因感激他，對他噓寒問暖，讓他慢慢生出了別樣的心思。

過了快四十年光棍的生活，從沒覺得不好，但突然有人對你噓寒問暖，做飯洗衣，老李頓時覺得以前的生活太過沒滋沒味。

他不想過以前的日子，又看出李春華的心思，便順水推舟編了個謊言，留下了李春華。

而張宇來後，他又隱瞞了兩人的私心，給張宇塑造了一個好母親的形象，也讓李春華得到兒子的諒解，他覺得挺好。

不知他人苦，莫勸他人善，老李想著，就讓這兩個謊言隨著李春華的去世，永遠埋葬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