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斯煒
張秀敏是我1990年代就認識的，也是我從事法律服務工作之後沒有中斷交往的為數不多的人中的一個。
那年他的兒子出生，被確診為心臟先天有點小問題，但不及時做手機可能成大問題。
因為他們經濟條件差無力支付手術費用，所以來諮詢我尋求救濟的渠道和方式。
張秀敏按照我的說法最終籌備到萬把塊錢，但離手術費還是相差八毛三千遠①。
在他夫妻走途無路時，張秀敏的哥哥嫂子主動把自己孩子的教育基金違約取出借給他們支付了手術費，孩子順利進行了手術。
後來一個商人介紹他們倒騰鋼材，沒想到真的發達了，不久便在市區建了別墅。我也一直在做他們的法律顧問。
今天晚上下班後，張秀敏電話約我，說是有點現實的事情過年前一定要處理好，說是電話說不方便，想到我辦公室好好聊一下。
我簡單地吃了幾口飯急急地來到辦公室時，張秀敏兩口子已經等在了門外。
到了辦公室，見張秀敏老婆板著個臉，我以為是他兩口子鬧意見，直接說：“臘十臘月的，鬧啥子鬧。”
他老婆說：“賈律師，您理解錯了。”
原來張秀敏父母把五十多個平方米的老房子給了他的哥哥嫂子，他們認為父母的做法不恰當。我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畢竟與他老婆交往不是那麼深，怕說的不合適傷到了人家。於是就和他們先聊起了一會兒家常。
我問他們：“孩子現在啥情況？”
張秀敏老婆感激而又神情幸福地回答說：“多虧了您當時的幫忙，孩子手術後沒有任何後路症，並且早已成家生子了。一晃，我們都當爺奶奶好幾年了。”
我說：“我也就只是出了個主意，況且也只幫忙籌到了萬把塊，其他的都是你們自己想的辦法。”
她對張秀敏說：“不說這個件事情還不傷心，難怪你哥哥嫂子那時主動借給我們錢，啥幫我們孩子，其實是為了房子。”
我說：“嫂子，我給您說個我們紅椿真實的事情，您看看那個地主的做法到底是為了啥子？
“那年代鬥地主，一個貧農這是樣說的：‘老子買了你個狗孃養的兩斤肉，回去光煉油都煉了三斤，還有一斤骨頭，半斤肉皮，還有半斤豬油渣子……’
“我父親問他：‘三斤油加一斤骨頭加半斤肉皮加半斤豬油渣子都已經五斤了，還不說煉油本身要舍稈的事情。’
“這貧農回答道：‘叔叔娃兒，您不知道，他狗日的豬肥得很，都四指膘兒呀！他狗日雖然沒有缺我稈，原因是想拉攏我們貧下中農。’
父親問：‘人家為什麼要拉攏你？’
“‘不想讓我批鬥他，揭發他個狗日的。’
“‘人家賣給你肉的時候都知道了三十多年後的今天有批鬥人家的大會？……’
“這個貧農最後的答覆是：‘他狗日的豬吃得比我們貧下中農吃得都好。’
“父親把這個地主小鬥收租，大斗放債，每年殺頭豬收得鄉親們的錢都是不足三分之一，也就是，買一斤，人家對待貧下中農至少是給三斤左右的事實給大家說了一遍後，鄉親們都回憶了起來。
“從此，這個地主只有政治任務時才被象徵性地拉出去鬥一下。”
張秀敏老婆說：“那是時代……”
我繼續給他們說了一個我二十年前辦理的一個子：
一對老夫妻，委託我辦理距離當時已經十五年的一個繼承案子了。
按照當時的法律訴訟時效是法院主動審查的範疇。因為他們說都是下崗職工。我給他們說免費幫他們把訴訟材料整理一下，如果能夠立案，如果他們覺得自己打不好，如果覺得我可以信賴的話，我可以只收取路費，免費為他們辦理。
果真，法院審查後說是超過了訴訟時效，不予立案。
我進一步分析了案件的實際情況後，認為從理論上那個案子不算超過訴訟時效，因此到法院找到分管院長，說明了我的觀點。
按照規定應該收取一萬六千多元的代理費，但我考慮到他們是下崗人員，便只收了一千元的路費。
後來法院完全支援了我的觀點，但判決他們也承擔了一千八百的案件受理費。這老兩口兒找到說是他們勝訴了，法院判決他們也承擔訴訟費是錯誤的，因此要我幫忙上訴。
我給他們解釋說單就訴訟費是不能上訴的，況且這是侵害遺產，而不是單純的債權債務糾紛，所以分攤訴訟費是正確的，為此堅決沒有幫他們上訴。
上訴期過後突然我看到一王的“教授”在媒體上就他們的案子說起，說是十堰楚鄖法律事務有限公司成立違法，我也無權代理案件。
相關媒體黨辦主任當天也看到了這期節目，覺得這一節目本身違法，便通知播出部門撤了下來。
就這樣雖然本來要播放一週的節目只播放了一次，但這老倆口卻以我詐騙為由把我告上了法庭，主要的理由除了節目中說的之外，還有一條就是這個案子本來不含差旅費就要收一萬六千多元代理費，而我總共只收了一千元。所以明顯有詐騙動機，因此要求我賠償三萬元損失。同時，我也知道了那個男的是一個正縣級企業幹部退休下來的……
張秀敏老婆聽後，沉思了一會兒，說：“賈律師，你說得意思我大致明白了。但現在還是覺得父母這之前都沒有給我們說一下……”
“父母現在多大年紀了？”
“老媽前年去世的，老爸上個月二號去世的。”
“一看您就是個孝順的兒媳婦兒……”
“一般般吧！”
張秀敏老婆看了看手機後對我說：“賈律師，要不這樣吧，您跟我們一起到嫂子家吃餃子。”
“您孃家嫂子？”
她指了一下張秀敏：“他嫂子，下午都給我們打電話了。”
我本來已經吃了飯的，得知是張秀敏的哥哥嫂子請他們吃餃子，加上我這人好吃，便爽快地赴約了……
飯間張秀敏老婆主動給張秀敏說：“明天星期一，你陪大哥大嫂子去把老爸、老媽名下的房子戶名字給大哥、大嫂過過來……”
【註釋】①八毛三千遠：鄖陽地方語，意思為八毛錢和三千元之間的距離，形容和實際相差懸殊。
二0二一年二月一日凌晨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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