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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深夜,風依舊冰冷。

凌晨一點,我站在“好樂迪”KTV門口,看著相攜著走出門口的一對男女,緊咬了嘴唇,攥緊了拳頭,任由指甲深深地嵌入了肉裡。

“你來幹嘛?”這個男人是我的老公劉輝,他的聲音裡帶著濃烈的酒意,厭惡的問道,一看到我,還故意把身體偎向一旁那個濃妝豔抹的女人。

“我,我們回家吧。”我強忍著心裡湧上來的一陣陣噁心,努力擠出一絲微笑說道。

“你滾吧,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家。”劉輝摟著那個女人轉身要走。

“可是今天,是我們戀愛十年的紀念日,你不是答應,要和我一起過的嗎?”眼淚湧上眼眶,我睜大眼睛不落下一滴,在他身後大喊道。

當時的我,若是知道我們會過成這個樣子,在那兩年前,絕不會做下那個愚蠢的決定。

2004年,我和劉輝開始於異地。那年我們大一,兩個城市相距133公里,每到週末,我或者他都會坐著大巴車穿梭兩地。

我那時最大的願望,就是我們之間的距離能近一點,至少像我同寢室的王媛,她和男朋友見面,只需要坐一元的公交車就好。

現實總是事與願違。2008年,大學畢業,我們又再次分隔兩地,這次的距離是516公里,在沒有高鐵的山區,只能坐著紅皮火車相聚,為了能每週見面,我週五一下班就坐上火車,歷經一夜的搖晃震盪,週六天不亮就可以出現在他所在的城市。而他總是端著週五就自己親手做好的壽司,在早上5點多的濃霧中,從出站口擁擠的人群中搜尋我的身影。

他用從隔壁鄰居那裡借來的電動車,一路搭我回家。兩天時間,劉輝包乾了洗衣做飯打掃衛生等所有家務活,把我寵的十指不沾陽春水。但快樂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週日晚上,他不得不再用電動車搭著我,奔赴火車站。

也有見不著的時候,有一次,正值夏天,一連幾天的暴雨,我的必經之路上有一段鐵道旁的山體塌方了,那天我正好剛上火車,找到自己的臥鋪在期待中進入夢鄉,沒想到,一醒來,火車又把我拉回了起點。

我哭著給劉輝打電話,告訴他這周不能和他見面了,和他傾訴思念之情。劉輝在電話裡連聲安慰我,他說幸好我的那一列火車沒有被那些沙石壓在下面,比起永遠不能見到我的痛苦,一週不能見面算不了什麼。

後來,那段路搶修了一個多月才通,一個多月後再見面時,我們抱頭痛哭。

整整八年,我們就像兩隻身不由自的磁鐵,分開,再相聚,再分開,再依著本能循著對方而去。每次要見面的前一天晚上,我就激動得睡不著,到了要分開的時候,我不爭氣的一次又一次掉眼淚。

我多麼希望,能和劉輝在一起,每日每夜,再也不用分離。

但我的工作是父母幫我聯絡的,高薪又穩定,迫於父母和現實的壓力,我無法灑脫的放棄離開。而劉輝的專業到我這個城市來根本沒有發展的餘地,他只能苦苦在那個城市裡打拼。

那時,他們家已經買了房,寫的是我一個人的名字。為的有朝一日我能調過去,與劉輝團聚。

2011年底,我們結婚了,成了別人口中時髦的週末夫妻,也從那個時候起,我終於無法忍受分離的痛苦,開始瘋狂準備公務員、事業單位考試,為了能去劉輝的城市和他永遠在一起。

2012年底,我終於考上了劉輝所在城市的公務員,義無反顧的辭職,帶著全部的希望和愛,奔向了他。

八年的聚少離多,終於在這一刻永遠不分離,劉輝更加對我呵護備至,那段時間,我們除了上班就一直黏在一起,如同剛戀愛時一樣,除了甜蜜還是甜蜜。很快我們有了愛情的結晶,我懷上了兒子。

我懷了孕,劉輝自然想到了讓我母親前來照顧,因為他覺得我母親比較瞭解我的口味,我和自己母親在一起,也會更自在。但沒想到,就是因為母親的到來,讓我們的感情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我母親一直不太滿意他,但迫於我死心塌地的要和他在一起,母親最後還是讓了步。這一次,我忤逆了父母,辭去了那個高薪清閒的工作,來到他的城市,雖然工作還是穩定,但母親卻把我辭職看成一件天大的過錯,而把錯全都怪在劉輝身上。但劉輝不知道我母親是這樣想的,他單純的為迎接小生命的到來做著各種準備。

劉輝擔心空氣質量不高,對剛出生的幼兒不好,就買了空氣清淨機。下班後剛把機器抬進門,就被母親嫌棄。“我活了幾十年,天天呼吸這樣的空氣,也沒得什麼毛病,你一月掙多少錢?這麼浪費!”母親話裡話外的嫌棄劉輝工資低。

我站在劉輝身後,默默地捏了捏他的手,他回頭看看我,隱忍地點點頭,轉頭對母親說:“媽,這要不了多少錢,您放心。”

還有一次,劉輝聽他同事介紹,有一款溫奶器很好用,又去買了回來,被母親看到,母親又說他們以前沒有這些洋玩意兒,孩子也長得很好,還一個勁兒指責劉輝就是懶。

打這以後,劉輝更加小心,買東西回來就趁母親沒看見的時候趕緊拿回房間裡藏起來。母親要是有什麼抱怨,他就趕快陪笑著岔開話題,讓母親的怨氣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時間大家倒也相安無事。

我懷孕了胃口不好,就喜歡吃牛肉,可母親偶爾才買一點,因為她一直不喜歡吃牛肉。有一天,劉輝去菜市場,那天的牛肉特別好,他一下子就買了十斤。一拿回來,母親又開始滿腹牢騷了。 “現在哪有什麼好牛肉,都是注水了的,你一下買十斤,把賣的人可高興壞了,回去肯定說,今天倒好,碰上了個傻子。”母親尖酸刻薄的語氣,讓正在往冰箱放牛肉的劉輝動作一頓。

“媽,劉輝也是看我喜歡吃才一下買這麼多,這有什麼不對嘛。”我趕緊在一旁打圓場。“喜歡?喜歡也要講條件啊,他家是那個樣子,工作又沒什麼起色,我來這幾個月,月月都得把我的退休工資貼補進去,還這麼敗家。”母親蓄積已久的怨氣爆發出來,句句戳中劉輝的痛點。

“媽,我們以後不買了不就行了,買都買了怎麼辦嘛,又不能退,你少說兩句吧。”說到母親貼錢的事,我也啞口無言,我走到劉輝身後,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角,小聲對劉輝說,“你倒是說句話啊?” 劉輝站在冰箱面前,任憑我怎麼扯他,他都一動不動。

“我話都不能說了?這幾個月,我倒貼錢,不僅伺候你,還要伺候他,難道還是我做錯了?”母親故意歪曲我的話,趁機訴說著自己的不滿。劉輝寬厚的肩膀快速起伏,我擔心的望向他,卻不知道在這時能說些什麼來“救”他。

半晌,劉輝終於有了動作,他沉默著走到門口,他的臉上帶著我從未見過的深沉,開啟門出去了,關門時重重的聲響驚得我和母親心頭一顫。

“好啊,”母親開始抹眼淚,“以前劉輝哪是這個樣子,現在都敢給我甩臉色了,你看你,為了他辭了工作到了這裡,做了這麼大的犧牲,我每天伺候你伺候他,隨便說他兩句,他竟然這個態度!” 母親的話我無力反駁,這個樣子的劉輝我也是第一次看見。

不一會兒劉輝回來了,他說他只是出去走了走,臉上仍然帶著溫和的笑容,彷彿剛才的事不曾發生過。

但那之後劉輝變了,他不再關心我和未出生的兒子需要什麼,每天下班回來就把自己關進書房,但我看見他的桌上擺滿了相關業務書籍。

不久,劉輝升職了,工資比以前高了很多。為哄母親開心,他經常給母親買衣服和愛吃的,母親臉上笑容也多了起來,我和劉輝的關係似乎又回到了原來的樣子。他依然對我好脾氣的照顧著,只是不再給我買這買那,再就是變得越來越忙。

不久,兒子出生,劉輝怕母親一人既要照顧我又要照顧孩子,忙不過來,便把婆婆也接來一起照顧。沒想到,這成了我噩夢的開始。

我母親是南方人,婆婆是北方人,生活習慣上的極大差異讓她們變得弩拔劍張。母親沒想到家庭條件如此不好的婆婆,性格卻很剛強,母親有時找茬指桑罵槐兩句,婆婆就立刻反擊。婆婆反擊母親之餘,還連同對我有了看法,經常含沙射影的說我沒有北方女人的勤勞善良,而母親更是在我面前三天兩頭說婆婆的壞話。

自從母親和婆婆摩擦不斷後,劉輝回家的時間就越來越晚,就算早回來,也不停的在我耳邊說我母親的各種不好。我覺得這都是婆婆在他面前挑唆,於是我也把氣發在了劉輝身上。我們之間爭吵連連,日子過得雞飛狗跳。

2013年的五一,劉輝明確告訴我,他這天沒事,就在家好好過節,希望一家人和和美美吃頓飯。沒想到,一早起來,又出事了。

母親和婆婆為給兒子穿什麼衣服爭吵了起來,婆婆說雖然5月了,但天氣還沒有大熱,要給兒子穿薄棉襖。母親前幾天剛給兒子買了一身小運動服,已經洗好晾乾,非要趁著過節給兒子穿上。

兩人越吵越兇,母親竟然當著婆婆的面,數落起劉輝來。母親說,婆婆家人窮規矩還多,當初劉輝和我結婚彩禮一分沒給,現在生了兒子來當便宜奶奶,過節也不知道給孩子買身新衣服,等等。婆婆開始還當仁不讓的激烈反擊,最後,卻被母親噎得說不出話來,哭著收拾東西離開了我的家。

婆婆哭著離開後,劉輝追了出去。我一直打劉輝的電話,開始打不通,晚上七八點鐘的時候打通了,他那邊很吵,有人唱歌,還有人在大笑。

他扯著嗓子喊,他已經把婆婆送上回老家的火車了,以後,這個家不再是他的家,他不會再回來了。

我慌了,看著還在襁褓裡的兒子,眼淚止不住的流,我讓母親照顧好兒子,一家家KTV的找,每個包廂都開啟看,後來人家根本不讓我進去了,我就在門口等,又一直打劉輝的電話,但他已經不接了。

我覺得已經沒有希望了,決定走完最後一家“好樂迪”就回家,然而我剛到門口,就發生了開頭的那一幕。

說實話,我心裡不相信劉輝會出軌,曾經我們那麼相愛,即使遠隔千里他都忠貞不二。可現實擺在眼前,這段時間他經常晚歸,眼前的他又和陌生女人摟在一起,我有些絕望了。

劉輝和那個陌生女人走了,我失望的回到家裡,流了一夜眼淚。第二天早上一開門,劉輝卻睡在門口,他睡眼惺忪的看著我,我冷冷的吐出兩個字:離婚。

那幾天我和劉輝都沒有再說一句話,等到5月4日民政局上班,拿好證件一起前往。民政局人很多,結婚的佔了大多數,離婚的櫃檯冷冷清清。劉輝走在前面,我跟在後面,繞了一圈,又出了門。

“對不起,我不想離婚。”在民政局門口一處偏僻地方,劉輝撲通一聲給我跪下,“其實我昨晚……” “別說了,我不想聽,你寫保證書,如果再出軌,淨身出戶,再給我五十萬。”

明知道他拿不出這麼多錢,我故意這麼說,其實也是在妥協,我也不想離婚,畢竟孩子還那麼小。

“好。”劉輝欣喜的起身,這時候別說讓他寫五十萬,就是五百萬他都願意,反正是空頭支票。

那之後,我也不想讓母親在這裡看我一地雞毛的生活,便讓母親回家去了,我獨自照顧兒子。

生活看似平靜了下來,但我和劉輝已經回不到過去了,我們會因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大動干戈。我對這段婚姻已經絕望,但又不想讓孩子失去完整的家庭,痛苦讓我常在心裡祈禱,希望他早死。而劉輝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便是,和你在一起也是為了孩子在湊合。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聽到了我的祈禱,2020年5月,劉輝突然暴瘦二三十斤,他心裡有不詳的預感,不敢去醫院看病,一個人默默的哭了一夜。

我覺得他很可憐,想起曾經身強力壯的他,就陪著他去醫院看病。一系列的檢查以後,結果是糖尿病,雖然嚴重,但還好不致命。

劉輝不再出去應酬,經常在家收拾家務,對我又像從前一樣好了,但我心裡總覺得諷刺,曾經我那樣為了他不惜得罪自己的母親,他卻一步步毀了我們的愛情,如今他病了,卻幡然醒悟,開始想要重新來過。

可是人生的路是單程旅行,失去了的東西,很難再找回來。我雖然心涼如水,可還是盡著妻子的責任,照顧著他。也許是我的陪伴和不離不棄,感動了他。劉輝告訴我,那天晚上他沒有在外面亂來,是陪領導喝酒,晚上喝多了,吵著要回家,那個KTV服務員才把他送出來的。他覺得和我講了我也不會相信,再加上當時我母親對他有意見,他也就不想解釋了。

他還由衷地對我說,這一次生病以後,他才有所領悟,工作也不是非他不可,如果他倒下,換個人來一樣可以工作。但他的生命只有一次,只有家人才最在乎他的身體。

我相信他說的都是肺腑之言,被病痛折磨,藉此看清楚了一些事情,想和我重歸於好,但我真的找不到當初那麼愛他的感覺了,只不過是為了孩子,才和他相敬如賓。

然而生活是一個最厲害的導演,它可以讓你覺得愛蕩然無存,也可以讓你瞬間找回溫暖。

2020年12月的一天,我突遭車禍,幸好傷情不嚴重,我當時能想到的唯一一個人就是劉輝,我哭著打電話給他,告訴他我出車禍了,他在電話那頭著急萬分。問明情況後,就讓我先跟著救護車去醫院,他馬上就到。

不到半個小時,劉輝就風急火燎地趕到了醫院。確定我沒事了,又幫我聯絡車主,和交警說明情況,上上下下的跑住院手續。

兩週後我出了院,劉輝主動包攬了家裡一切大小家務活,冬天他的手被磨破了皮長了凍包,還是堅持洗碗擦地,不讓我沾手。那段時間,我們的關係也一點點回暖,甚至能體會到比之前更堅實的甜蜜。

我問劉輝,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不是說和我是湊合過嗎?劉輝摟著我說:“當時我聽到你被車撞了,感覺自己快要死了過去。直到你說沒什麼大礙,我才舒了一口氣。那時候我就想,如果你真的出了什麼事,我會後悔一輩子的。”

聽完劉輝的話,我淚眼婆娑道:“那你還那樣對我?如果我真有什麼事,看你怎麼辦?”劉輝堅定地望著我說:“我再也不犯渾了,一定好好愛你。”我喜極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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