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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國外回到家那一天,是晚上十點。

我開啟父母家門,發現家裡空無一人,馬上撥打母親的電話,他們還在醫院。

母親的聲音很焦急,在醫院裡也來不及過多解釋,聊了兩句就掛了電話,說是醫生找,只告訴我到醫院後就知道了。

不是說女兒只是普通感冒咳嗽嗎,怎麼到現在還沒好?我感覺有點大事不妙,丟下行李箱,穿上鞋子就匆匆往醫院趕。

我到醫院的時候,父親正在醫院的大門口站著,一個人在那裡抽菸。我來不及多想道:“爸,你的煙不是戒了嗎?醫生說了,抽菸對你的身體不好!”

父親沒有爭辯,聽到我的聲音後就馬上扔掉菸頭,拉著我的手就往住院部走,直接來到住院部的血液科。一看到“血液科”三個字,憑著我不多的醫學知識也能猜測得到,女兒的病情可能輕不了。

果真!聽到母親的情況介紹後,我幾乎崩潰。

原來前幾天母親帶女兒去一家社群醫院,醫生初步判斷也是感冒引起的發燒咳嗽,在開藥前要求先扎手指驗血常規,以判斷是因為細菌還是病毒感染的。女兒的血常規檢驗結果嚴重異常,白細胞指標比常人高出幾十倍。醫生建議將女兒送去兒童醫院血液科做進一步檢查。

在兒童醫院,女兒先是進行抽血檢查,但檢查結果只是令人懷疑,還不能最終確診。接著又對女兒進行了骨髓穿刺,經過專家會診後,今天才出來最終結果,下個月才滿三歲的女兒患上了急性淋巴細胞白血病。

我不敢想象,女兒那麼弱小的身體如何能承受穿刺的痛苦?我見到她的時候,只見女兒正安靜地躺在病床上,沉沉睡去。我不敢驚醒她,更不敢大聲哭出來,只能任由淚水從眼眶裡滾滾流出,流溼了我的整個臉頰和脖子。

我問女兒的主治醫生,下一步該怎麼辦?醫生告訴我,現在兒童患這種白血病的越來越多,但作為父母的也不用太過擔心,按照國內目前的治療經驗和水平,只要配型成功,治癒率可達50%左右。

我怎麼能不擔心?50%的機率看起來不錯,但對不滿三歲的女兒來說,實在是太殘酷了。她還那麼小,還沒有時間好好看看這個世界,還沒有好好感受生活的幸福美好,一隻腳就已經踏入“鬼門關”。

值得慶幸的是,女兒畢竟還有一半的機會治癒,地獄的門對她只關上了一半,她還有機會逃離。只是當醫生說,整個治療費用在50—100萬之間,我的心裡忍不住又狠狠抽搐了一下,很痛很痛。

我原來一直以為,生命中最重要絕對不是錢,但在女兒的生死關頭,我才發現錢是如此重要,超越了曾經苦苦追求的感情。

我剛剛恢復上班還不到一個月,相比50—100萬治療費用,可以說是一文不名。哪怕我再怎麼不願意麻煩父母,但還是將求助的眼神落在他們身上。

母親告訴我,他們準備幫女兒繳納住院的五萬押金,但被我丈夫拒絕了,他親自來醫院為女兒辦理入院手續。至於後續的大筆治療費用,他說自己也有辦法籌措。

我不由心中納悶。雖然不知道他的收入具體是多少,但上次財務危機爆發到現在還不到一年時間,他哪裡來的本事去籌集那麼多錢?

父母讓我不必擔心錢的事。有了父母的幫助,我確實不用太過擔心,因為他們出租的兩套房子中,任何一套的價值都在300萬以上。只是,從此以後,我欠父母的恩情越來越多了!就在醫院的走廊裡,我緊緊抱住母親,默默哭泣了很久。我沒有說任何感謝的話,因為父母為我所做的一切,需要的不是感謝,他們只希望我能過得輕鬆一些,活得幸福一些!

幾天後的上午十點左右,丈夫來到醫院,跟在後面的還有婆婆。我以為婆婆是來看望她孫女的,不管她曾經對我做了什麼過份的事,看在她今天還是關心我女兒病情的份上,我也要主動放下。畢竟,每個人的立場不同,理解問題的角度也不盡相同。也許站在我的角度上看,婆婆確實顯得尖酸刻薄了些,但站在婆婆還有丈夫以及丈夫弟弟的角度看,婆婆未嘗不是在全心全意在為他們打算(算計)?

我正要主動迎上去,沒想到婆婆卻徑直走到我面前,說:“我聽說了,你女兒患的是絕症,是治不好的,與其花那麼多錢治療,還不如順其自然……”。

還沒等她把話說完,丈夫就上來將婆婆生拉硬拽地拖了出去。我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這還是一個奶奶應該說的話嗎?別說孩子還有50%的生存機會,哪怕一分的機會也沒有,首先想到的也應該是全力搶救,在誠意麵前,誰又能保證一定不會發生奇蹟?我對這家人算是徹底死心了,不想再與他們有任何瓜葛!

不知道過了多久,丈夫又進來了,這次他的身後沒有婆婆。

我冷冷地看著他道:“你們都商量好了,也是來勸我放棄的吧?”

“妍兒,我對不起你!”他一邊說著還一邊朝我走來,我正要伸手把他推開,他卻遞過來一張銀行卡,還解釋說:“這是新辦的工資卡,裡面有150萬,你拿去給睿兒看病吧!”

“你哪來那麼多錢?”我不由感覺詫異。

“我將房子賣了,由於賣得急,又要一次性付款,比市價便宜了五六十萬,所以只有那麼多!”他輕輕擁著我,在我耳邊低聲說。

這次我沒有推開他,而是任由他抱著我,任由淚水肆意流淌。這是他三年來給我的唯一一次擁抱,也是我期待已久的擁抱。

與他冷戰了這麼多年,我的內心真是太孤獨了。多少次在睡夢中,我發現自己獨自一人站在懸崖峭壁上大聲呼救,可四周就是寂靜一片,沒有任何人為我伸出援手。我覺得,自己彷彿一個獨行者,被全世界所拋棄。夢醒的時候,看著旁邊熟睡的女兒,常常是淚溼枕巾。

今天,他終於站起來了,終於成為我心目中那個可以給我依靠、頂天立地的男人,聞著他身上那熟悉又陌生的味道,我不知道自己是喜悅還是悲傷,只是眼中的淚水怎麼止也止不住。

他從口袋裡掏出紙巾,不斷的為我擦拭,一隻手還輕輕拍打我的後背。看著他笨手笨腳的樣子,我忍不住嗔怪道:“你可以不賣房子的,我父母那邊可以幫忙籌集。”

“我自己的女兒當然要自己來想辦法!只是以後你只能跟我一起租房住,一起過苦日子了。”

看著他一臉的歉意,我忍不住主動抱著他,緊緊地抱著。遇到這種男人,別說是租房住,就是吃糠咽菜我也願意。

白血病治療有三個關鍵節點:一是殺死體內的癌細胞;二是HLA配型成功;三是骨髓移植。

女兒很幸運!她的治療過程雖有波折,但總體進展還算順利。經過四個療程的化療,前後歷時一年左右,女兒體內的癌細胞已清除乾淨。

我和我的父母還有丈夫都參加了HLA配型,最終配型成功的只有丈夫。現在我還常常與女兒和丈夫打趣,我十月懷胎那麼辛苦,她居然還是跟自己的爸爸最親。

女兒的骨髓移植手術很成功,並順利度過排異期。我不知道她小小身體裡究竟儲存了多少能量,是如何在死神面前逃過一劫?

如今距離女兒骨髓移植已過去兩年的時間了。這兩年來,雖然還要定期到醫院去複查,但女兒的各項指標一直保持正常,快要年滿六歲的女兒將於今年九月上小學。

一年前我就恢復工作了。現在我們雖然還是住在出租屋裡,但幸福指數比原來住著自己的房子要高得多。其實在這期間,我曾勸過丈夫,搬到父母的房子裡住,但他拒絕了。他說要透過自己的努力,給我和女兒一個快樂幸福的家!

三年來,我再也沒有見到婆婆,丈夫也沒有回過老家。聽說因為丈夫賣房和收回工資卡,他們之間大吵了一架,婆婆發誓說要與兒子斷絕母子關係。

我沒有關心婆婆的情況。說實話,時至今日,經歷過這麼多的事,我現在一點都不怨恨她,不管她有再多的不是,最起碼她生了一個好兒子,我的好丈夫!

結婚六年,我深深認識到:人生不易,且行且珍惜!(完)#婚姻與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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