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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覺醒來,還沒從夢中走出,電話打來,“昨晚舅走了”。這麼快,前一天才看還在休息,我在從窗簾透過的早晨的光裡怔了半晌,這光,舅再也看不到了,那無邊的黑夜永遠埋葬了舅。

舅,是得了胃癌,癌細胞擴散,剛過七十而已。

“舅的一生太苦了”,這是家裡常說的話。他本來是家族的驕傲,他是清華大學的本科畢業生,那個小鎮多少年唯一的一個。

“也許就是起點太高害了他”。

在清華大學的光環下,舅回到家鄉工作,或者清高自許,或者心裡都對學歷低太多的同事的一些不屑,尤其那些領導,都不是清華大學畢業的,甚至不是本科畢業,卻指揮著他可能讓他產生了不平。慢慢的,領導沒有給予他足夠的舞臺和機會,舅也不願意搞那些人情世故,竟這樣沉默了下去,心中充滿了壓抑和痛苦。

舅後來自己開個電器修理店,他是理科的高材生,是清華大學理科畢業生,對電路太熟悉,什麼電器和電路在他手裡都可以遊刃有餘化解問題,但是僅僅一個修理店又怎麼能夠解決他心中總覺得自己懷才不遇的傷痛。

職業受傷,家務這些他也徹底失去任何興趣。舅媽每次見我,都偶爾抱怨,家裡舅舅啥事不幹,飯來張口衣來伸手,我幾次去舅家歇息,也確實看到舅舅很少幹家務,全仰仗舅媽,舅媽乾的很辛苦,但是舅媽卻是傳統女人,沒有因此吵架,任勞任怨伺候她心中的清華大學畢業的老公。現在想想舅還不如干點家務,看到在自己的雙手下飯菜可口,衣服整潔,家裡美麗,可能還有助於排除職業中的痛苦。

也許在外面的世界遇到太多的冷,舅在自己的兒子投入太多的愛,尤其自己的小兒子,舅更多一點全身心愛著,記憶中無論我的小表哥犯了什麼錯,舅從來沒有嚴厲的打罵過。這次舅去世,家裡人說小表哥哭到休克,舅去世的那晚,小表哥大口大口嘔吐然後暈倒在地,舅的走給小表哥的傷太重。

舅或許不該為家裡那個老房子而動火,隨著房產價值越來越高,圍繞家庭房產開始了子女的紛爭,舅一門心思想給自己的兒子們一筆財富,拼命去爭,那一刻或許舅早就忘記自己是名校畢業生,只知道利益可能是保護孩子們的籌碼。可能那時候動火和緊張也許又誘發身體了負面作用。

前兩天,我看舅最後一眼。

圓圓的明月散發幽冷的光,漠然地灑向冬天的夜。

舅在睡,鼾聲急切而短促,管子圍繞著他,輸液不停,大表哥說他好不容易睡著了,舅媽抹著淚著說舅癌細胞擴散,擴到大腦,擴到全身,痛不欲生,意識模糊,誰也不認識,只知道痛,痛,痛,需要嗎啡才能鎮痛,然而嗎啡作用有限。小表哥攥著舅浮腫、幾乎漂白的手,一直在哭。我百度過,癌痛有多痛,癌痛比生子之痛還要高二級,而生子之痛是希望的痛,癌痛是絕望的痛。舅化療十次,但癌細胞還是沒有放過舅。人在這時候,也許死亡是解脫。

“舅這一生沒吃啥好的,沒穿啥好的,太苦了”,舅很多時候固守在他的理科世界裡,固守在他的電路電器那個小店裡,固守在自己的小家裡,鬱郁難開懷。

如果舅沒有那份清華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他的人生會不會另外一番模樣?或許有時候處理不好高和低,可能就會在自己的身體埋下隱形的地雷。

願舅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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