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張今天和女朋友上街買沙發，女朋友講價錢的那一會兒，讓他想起了六年前的冬天。

那天和今天一樣，天空中是典型的北方冬天午後那種黃的發白的冷冷的日光；那天和今天一樣，只是換成了他和父親在傢俱城為新蓋的房子購置傢俱。

雲再少點就很像那天了

他們已經逛過兩家店，一家式樣太少，看了一圈沒做過多停留，另一家因為店主語氣生硬，一副愛買不買的樣子，讓他反感，遂離。最後一家店的導購是個中年婦女，她人很好，雖然彼時年輕的小張心裡總是埋著無奸不商的防備心理，但他也因為她放鬆了很多。

看上了一套標價2500的沙發，加一套實木的餐桌帶四把椅子，他父親便開始了講價格。

小張父親彷彿是在心裡計算著沙發傢俱的價錢，同一個問題可以重複問兩遍乃至三遍。

“這件沙發是多少錢來著？”

“2500，咱們這也都一口給到價就收你2300得了。”

“那套帶椅子的餐桌呢？”

“900。”

“900，便宜一點啊好歹。”

“咱們這實在是不能便宜了哥，再便宜實在是沒得賺了。”

……

“那套沙發多少來著？”

“……”

店主始終是沒有說出那句：“哥你要是沒錢咱就看一款便宜的。”

小張父親也始終是沒有默契地將購買物件換成便宜一些的。他們彷彿是知道對方心裡的那個價位一樣，只不過都默契地沒有戳破對方，都在努力完成這個交流的過程，以努力地將最終成交價推向默契的水平。

父親始終重複著一句話：你就說這幾件一共多少錢吧。

店主也重複回答：哥，這麼賣我們實在是沒得賺，再給你送到家裡，我們就是賠錢的。

傢俱的價格最終來到2600——店主終於鬆口了，只是和平時買東西不一樣，他沒有加那句“這個價只賣給你們一家，別跟別人這麼說”。父親努了努嘴，終於是沒有再說話，沉默地交上了定金。

回家的路上，小張和父親都默契地沒有提砍掉600塊錢這回事兒，都默契地沒有提店家還是大有得賺這件事，也都默契地沒有提假如他們自己錢足足的就不用在這裡耗費大把時間，大把尊嚴地砍價了。

買東西從不講價錢的小張始終理解不了砍價的話術，更談不上學會砍價。只是他知道如果有錢，可能這份尷尬就不會產生了。他終於是沒陪著爸爸再買過東西，也終於是沒有搞清楚，在那次購物中，他的陪伴究竟是給了父親砍價的勇氣，還是因為見證了父親的死纏爛打給了父親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