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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貓的羊就養在村邊一個閒置的廠房裡,他平時也住這兒,因為村裡不讓養羊。啞巴跟著羊群來到這裡,看到就老貓一個人生活,就感到有點踏實,再看看他那亂七八糟像狗窩一樣的“家”,就毫不猶豫地整理起來,一會兒工夫,這屋裡就變了樣,看起來乾淨多了。老貓不由閃過一絲感慨:自己身邊要是有這麼一個女人,該有多好,哪怕她又是個啞巴!

可是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一來,這是個來路不明的女人,留下來指不定會給自己帶來什麼樣的麻煩;再則,已經好多年沒有沾過女人味了,好像也沒有哪種生理需求了,所以他堅決地放棄那瞬間的一絲想法。

這時啞巴過來拍拍肚子,表示餓了,老貓說家裡只有泡麵,吃不吃?啞巴點點頭。老貓拿過鍋來,啞巴把他擠過一邊,要自己做,老貓想:是不是嫌我不乾淨? 只見啞巴熟練地坐鍋加水,開啟電磁爐,又跑到外面揪了幾根青菜,一會兒就做好了,先給老貓盛一碗,她自己就狼吞虎嚥把剩下的全吃了。也不管別人還吃不吃,吃完還咿咿呀呀地發表一番奇談怪論。

老貓說:“看你比豬都能吃,有誰能養得起你”。啞巴不好意思地伸出三個指頭,比劃著大概說三天沒有吃東西了,老貓問她:看你會做飯,不在家待著,怎麼跑到這裡了?啞巴聽著就哭了,用各種姿勢比劃一通,似乎說她被人用車拉過來扔到很遠的地方,自己要走回去找自己的家,走了三天,到這裡實在餓得走不動了,天也要黑了,就找個公路下邊的一個土坑,用乾草蓋了睡覺,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然後就被他的羊弄醒了。說到這裡,她拉起老貓到外邊,用手指一指東邊,意思是她從那邊走過來,再指一指西邊,說她的家就在西邊,她要回那裡的家。老貓也猜著,她指的西邊是大山,她家可能就在山裡。啞巴還比劃說她家裡有孩子,還有孫子,又比劃著抱抱親親,一臉溫馨的樣子。隨即流下了眼淚。停了一下,她很快轉成笑臉,拉著老貓的手,扭扭屁股,做笨拙的撒嬌動作,求他把自己送回去,她會好好地謝謝他。

老貓一下子跳起來:什麼?要我把你送回去?你家那麼遠,我又沒有車,怎麼送你?啞巴當然只是一個勁地求他。老貓也只好點頭假裝應下,稍後再盤算怎樣打發她。

晚上老貓另外搭個床,讓啞巴去睡覺,啞巴奇怪地看了老貓一眼,就躺下睡了,也是真的困了,沒一會兒就打起呼嚕睡著了。老貓躺在床上卻心事重重,不知明天該怎麼把她打發走:放到公路上吧?啞巴肯定還要跟著回來;僱個三輪車把她拉到遠遠的地方扔了吧?太缺德,自己良心上也過不去。後來忽然想起了城裡的收容所,那個地方就是專門管這個的,因為早些年他的一個傻老婆跑丟了,找了幾天沒找到,不知被誰弄到那裡,後來還是一個在那裡工作的本村人捎信,才把人領回來。可是這麼多年了,不知道搬家了沒有。也罷,如果真的找不到地方,就把它丟在城裡,那也是她的命。

想著想著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不知睡了多久,朦朧中感覺好像有人推他,還聞到一股曾經熟悉的、夾雜著汗腥的女人味,猛然醒來,警覺地坐起來,隱約看到是啞巴。見老貓醒了,啞巴一邊哼哼著,一邊往床上擠。老貓一把推開啞巴,一邊厲聲喝止:“幹什麼,趕緊走,這樣明天就不送你了”!啞巴先是一愣,接著唏唏噓噓地抽泣起來。老貓知道啞巴是來討好他,用這個換他開心,好讓明天去送她。見她真的哭了,只好起身安慰她,又哄著她睡下。其實老貓早些年吃過這種虧----那還是文革時候,鄰村一個四處流浪的女人,晚上躲在他家門口的土地堂裡,凍得受不下了,就來拍他的門,求他讓住一夜,隨便他怎麼著都行。老貓想,好事呀,機會難得,就把她放了進來,當然之後他也沒有閒著。不想這個過程被誰悄悄地瞄到了,半夜來幾個壯漢把他扭到革委會,抓他的人嚇唬傻女人反咬一口,說老貓強姦。第二天,又被五花大綁遊街批鬥。打那以後,老貓心裡就落下了陰影,就算後來明媒正娶個媳婦,卻也不能順利地同房。這次他也知道啞巴是真心地求他,可他還是不去犯那個迷糊。再則,就算是和啞巴一起睡,自己也未必能幹成事,吃不到老鼠反惹一身騷,何苦呢!還是準備明天早早地把這尊大神送走吧。

第二天老貓睡醒了,一睜眼,啞巴站在他床前,笑眯眯地告他飯做好了,叫他起來吃飯。老貓懷疑地看看鍋裡,啞巴又給他煮了一鍋泡麵:“怎麼又吃泡麵”?啞巴說不知道他喜歡吃什麼,但是她喜歡吃這個(就是她這個愛好,害得老貓以後吃了好多年泡麵)。老貓自豪地說:“喜歡你就吃吧,我家就是不缺這個”,也的確是,老貓拾荒撿到不少過期的泡麵,也有超市送的。

吃完飯,啞巴主動刷碗,老貓上鄰村叫了個摩的,他很想坐班車,但是就怕村裡人恥笑他。坐摩的,悄悄地就走了,到城裡還省得走去收容所的那一段路。想到很快就可以擺脫了,老貓就精神百倍地出發了。

你猜順利地把啞巴送走嗎?還真是送出去了,但命運總是捉弄那些苦命人,可能老貓上輩子欠啞巴的。山回水轉,不久,啞巴又落到了他這裡。有幸福,但那麼短暫,而磨難卻綿綿無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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