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歲之前，我是在外婆家生活的。

外婆家在遠離省城一百多公里的一個偏僻小村莊，那是在一座小水庫的上游，每年汛期只要一發大水莊稼就幾乎顆粒無收。

外婆一生多災多難，解放前年輕時嫁給一個趕馬車的，生了兩個女兒後男人突然暴病身亡。後來帶著兩個女兒嫁給外公又生了兩個女兒，一心想生個兒子，但是每當生了兒子後不是夭折就是出意外。最後去十幾裡外的一個村莊抱養了我的媽媽，才生了我的小舅。

聽母親說，那時，在國家最困難的三年自然災害時期，全國大多數人民都在鬧饑荒。外公外婆養著六個孩子，每年分的糧食嚴重不夠吃。後來農村又開始食堂制，每家每戶從食堂打粥回來分配到每個人只有稀的能照的見人影的一小碗，外婆打粥回來後並不會立刻分食，而是帶領姨媽們去地裡挖來野菜摻到粥湯裡煮著吃。到後期連米湯沒有了，外婆就去剝榆樹皮，放到石臼窩裡踹成黏糊糊的泥狀，最後蒸出來會膨出好大的一個餅。全家人在外婆的操持下倒也全活了下來。

有一年外婆左眼得了眼疾，一開始只是紅腫的疔瘡，由於偏遠農村地區缺醫少藥，只能弄點眼藥膏塗抹，加上每天要去生產隊幹農活掙工分，根本沒辦法去縣裡大醫院看。拖到最後眼睛流出的膿血都變臭了，視力幾近失明，而且已經影響到右眼了，一家人才重視起來，由大姨父帶著到省城治療，一檢查需要住院治療，總費用約需要一百塊就可以治好，可當年太窮了，一百塊錢對外婆來說簡直就是天文數字。沒辦法，再拖下去連右眼也保不住，只能選擇花最少的錢做手術挖掉病眼。

從此，只有一隻眼睛的外婆經常揹著我放鴨子。由於視力不好，有一次揹著我時一下子滑進了水庫邊的一個大深水坑，要不是當時正好有人經過看到，急忙給救上來，恐怕兩個人都要去見閻王了。

今天，寫下此文，外婆已經離開我二十多年了，對比一下我們現在的生活條件，想想我那二十多歲兒子對工作生活的各種抱怨，對我這個七零後來說簡直就是無病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