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小時候,有幾年,我經常在姥姥家住。
生性膽怯,我從不善於向別人提要求。想回家的時候,我也不敢向姥姥說。
一個週末,姥姥帶我和表弟到鎮上去,她有其他事情要做,我和表弟就在小溪邊玩水。
在心裡暗藏了好幾天想回家的心思,我有點鬱鬱寡歡。
突然,我聽到有人喊:“東東……”
是堂姐的聲音,我猛地抬頭,看到大伯母牽著堂姐和堂弟站在離我百步遠的地方,他們應該是剛從教堂禮拜完出來。
瞧見他們的那一瞬間,我感覺似乎有電流噼裡啪啦地流經我的大腦。
望著他們,我就像望見我家的房子一樣開心。
我騰地站了起來。
我想當時我的眼睛肯定是紅了的。
堂姐又喊:“東東……回家走!”
聽她這樣說,我真的以為他們能帶我回家的。
我望著他們,並且立馬想到跨過溪流奔向他們,可抬腳竟一腳踏進了溪水裡,溪水汩汩地滲進我的淺口布鞋,拔涼拔涼的。
我收回腳,顧不得去瞧溼透了的布鞋,抬頭卻只看到已經走遠了的堂姐一行。
我久久地呆呆地望著他們的背影,就像漂泊異鄉的遊子望著遠去的歸鄉的列車。
是啊,他們怎麼帶我回家呢?他們只有一輛腳踏車,前邊車樑上坐堂姐,後邊車座上坐堂弟,哪還有我的位置!
再說,和表弟一起出來玩,我怎麼能說走就走,留表弟一個人在這兒?況且,我都還沒有和姥姥道別。
來一場說走就走的回家?哪裡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02
有一天,我偷偷盤算著放學後就回家去。
那天天氣很好,冬日暖陽穿過路邊一排楊樹光禿禿的樹枝,給鄉間凹凸不平的土路鋪上明亮的暖色。
放學後,我要和我們村的小夥伴一道回家,表弟不肯,他緊抓住我的手,想讓我和他一起回姥姥家。
可是他越是不讓我回去,我就越是想要回去。我不同他說話,任由他拽著,仍固執地往前走。
同行的三個小夥伴兒看著這樣走路實在是慢,幫著我強行拉開了表弟。
表弟似乎看出我的不可挽留,他也就不再糾纏。
我裝作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卻並沒有覺得鬆一口氣,心情更加沉重,我怕他難過,怕他會一路哭著回家去。
雖然他年齡比我小不了多少,個頭還比我高,可他終究是弟弟。
我想回頭去找他,但最終沒有,因為我更想回家。
後來,年齡大了一些,表弟結交了很多朋友,就不再需要我的陪伴了。
我知道他並未怪我,也許他早就忘了這件事了。他,是真的長大,不需要我了。
雪中送炭永遠要比錦上添花來得重要。
如果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不肯留下,那當我不再需要你的時候,你的錦上添花也就沒那麼重要了。
他不需要我的陪伴了,我卻有些悵然,失去一個曾經那麼在乎自己的人,都會感到失落的吧!
而在我的人生中,也永遠地失去了一個曾經有可能陪我長大、無話不談的同齡異姓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