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坨——慢點跑”
一下車,兩歲多的孩子就竄進了家,媽媽在門口等著我們,當我跨進家門的一剎那,一種熟悉且久違的感覺湧貫全身,使我艱於呼吸。我緩緩地走著,將攔門大栓緩緩取下,用盡全身力氣將已經下墜的摺疊木門往兩旁推開,直至將大門開啟,陽光照進家裡,放下手中隨行的兒子的小玩具,隨即搬一張小木凳坐在門口曬太陽,看著那祖孫倆追逐,不時聽到媽媽的咆哮。十二月的陽光即使耀眼,卻也始終帶著北風也使人感覺到陣陣寒意,牆面上父親的黑白照片還是那麼刺眼!這是父親在冰冷的牆壁上度過的第二個寒冬!
看著屋裡的一磚一瓦,一窗一門,一木一物,無不令我思緒萬千,無不令我倍感溫馨。身體開始下陷,我被捲入回憶的漩渦。
家裡的每一個溫馨都是父親親手打造的,父親的一生極其短暫卻充滿神奇!初中畢業後出去闖蕩江湖,20歲拿起砌刀,從小小的砌牆師傅成了遠近聞名的施工員!棟棟高樓大廈平地而起,生命的盡頭還在擔心自己施工的房子會不會因為自己而耽誤進度!離他成為專案經理還有一步之遙,事實上他已經在做專案經理的工作了……
夢想的終止起因於一場小感冒,難得生病的父親沒有重視,隨即而來的沒日沒夜的操勞趕進度,伴隨著的還有發燒和生活的壓迫!小診所、縣城醫院、市級醫院、兩個月時間不到,省級醫院確診時已經是癌症晚期了,手術後父親堅強的生活了兩年,直至離開都沒有喊過一聲痛!陪伴在一旁的是和父親一樣堅強的母親!
八零年代的愛情是質樸純潔的,姑娘不會對小夥子說“我寧願坐在寶馬上哭,也不願坐在腳踏車上笑”,她只是紅著臉,輕輕地坐在小夥子的二八腳踏車上,笑靨如花。最初的母親也是坐在父親後座上笑靨如花的姑娘,後來父母成了齊頭並進的“永久牌”和“鳳凰”,雖然父親沒有讓母親坐上寶馬卻也讓母親成了村裡第一輛小轎車的女主人!
父親得胰腺癌住院,家裡幾乎掏空了,最後實在沒辦法,想讓父親把車賣了,申請貧困戶,父親死活不同意,說是要把車留給母親,然而母親並不會駕駛汽車,弟弟當時又年幼!我猜想父親是想給母親留個念想吧!
病痛的折磨不會因為堅強而減少,生命的逝去也不會因為不捨而暫停!家人只能眼睜睜看著父親受著病痛的折磨。父親臨走前說得最多的是:“你母親從小是個苦命的人,嫁給我之後也一直在為這個家奮鬥,沒享過福,等我走後喪事能簡就簡,我還有幾個月工資留給你媽。你是姐姐,以後這個家就要你多操心了,弟弟年輕不懂事,多引導他走正途。我走以後不要讓你媽媽去外面上班了,讓她幫你帶孩子,等你孩子大了再讓媽媽帶孫子,別給她氣受,你媽媽喜歡打點耍牌,平時多給點錢給她……”語無倫次的話語裡句句充滿著不捨和感動!
遇上一個人只需要一秒鐘的時間,喜歡一個人只需要一個小時的時間,愛一個人卻要用一生的時間。
父親的一生很短,只夠愛母親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