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臘月二十三,也就是過小年的當天中午,我出生在了河南省的一個偏遠鄉村,在那個吃都吃不飽的年代,好像我的到來並沒有引起祖輩們的重視,反倒是我的父親抱著唧唧哇哇的我,一頓傻笑。
“是個女娃就算了,不會跟她姐一樣倒黴吧!要不趕緊捂死得了!”從我記事起,奶奶當著全家人的面說的這句話一直像針一樣扎著我,讓我疼痛不堪,刻在我的身體每一寸肌膚上,怎麼洗都洗不掉。
其實我並不恨奶奶,在那個本身就重男輕女的農村裡,加上姐姐因為重度發燒沒錢治病燒壞了腦子,所以我的出身彷彿並不能像奶奶祈禱的那樣:生個男孩,沖沖黴氣。索性我還是被選擇活下來了,我的父親跪在我的奶奶面前,求著我的奶奶說:“留著吧,看她這小嘴吧唧吧唧的多可愛,不哭也不鬧,以後一定是個乖孩子。”
我沒見過我爺爺,他們都說爺爺走得早,奶奶辛苦養大一家人,也不容易,所以全家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由她來做主。媽媽後來告訴我說,自從爺爺去世後,那是我父親第一次當著所有人的面下跪。
爸爸給我取名叫臘月,我的姐姐叫臘梅。所以每年過生日的時候,就是在小年的那一天,一家人圍在桌子旁吃個小年夜飯,就當是給我慶祝生辰了。
在我兩歲半的時候,爸爸因為在一次砍樹中摔成了重傷,在家裡休養了一年多,也因此喪失了生育能力。
那個時候我並不懂這些是災難,只知道爸爸每天總是躺在床上嘆氣,經常摔杯子。
“讓你不聽勸,我說把臘月捂死了,再生個男娃,咱們家啥災啥禍都能逃過去!”我奶奶不知道在我爸面前重複了多少次這句話,每次說完,她都要怒瞪著我,然後甩門而去。
村裡來了一個丁大仙,據說是算命很準,專門給小孩算命的,一算一個準。奶奶沒有跟任何人打招呼,趁著媽媽還在午睡的片刻,把我抱到了丁大仙的家中,讓他給我算命。
丁大仙詢問了我的生辰八字之後,摸著我的手掌心,又點了點的眉心,然後翻開了一本寫滿看不懂的符號的破舊的小書,唸叨了幾句。
“一般女孩都屬金、木、水命相,你家孫女卻火命旺盛,稍微不注意,就容易出災禍。”丁大仙的這一算,彷彿是給我判了死刑。
奶奶當時沒吭一句地把我領回去了。
父親能下床了,又是一個小年,我三歲了。外面下著大雪,奶奶正在和來家裡的媒婆談著姐姐的親事。姐姐比我大12歲,15歲的她,沒讀過一天書,沒少放過一次牛,但是把腦子不清晰的她嫁出去,奶奶三年前就開始謀親家了。
最終是敲定了這門親事,把我姐姐許配給了隔壁村的37歲的劉祥親。劉祥親有腿疾,第一任妻子跑了七八年了,一直想找個不嫌棄他的女人過日子。媒婆正好找到了我姐姐身上。
談妥了姐姐的親事,奶奶自然是高興的,就留下了媒婆在家吃午飯。因為媽媽做飯不好吃,就請了給紅白喜事做大鍋飯的三爺來家幫忙做飯。
冬天尿片幹得慢,又換得勤,奶奶一邊和媒婆談著笑,一邊抱著光屁股的我烤火。
卻突然從廚房傳來三爺的叫喊:“出大事了!出大事了!快滅火!”媽媽一看廚房燒著了,屋頂冒著黑煙,趕緊提著一桶冰水去澆火,好在火勢不大,及時止住。
媒婆見狀,嚇壞了,連午飯都不吃,就跑了。走的時候還對奶奶說道:“你們家生不了男娃,生的兩女娃都是剋星啊!”
這句話刺激到了我奶奶,奶奶一氣之下,當場站起指著媒婆罵了起來,卻把我扔進了烤火盆裡。
那是奶奶第一次為了維護我跟人對峙嗎?那為什麼1997年的臘月二十三,卻親手把我丟進了烤火盆裡。
爸爸雖然很及時地把我從火盆裡救起,但我的屁股大面積燒傷,留下了很多的疤痕。
姐姐在1998年嫁給了隔壁村的劉祥親,爸爸堅持讓我上了學,我應該是不幸的,又像是幸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