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二妹,便是小華。
她在青春年少時, 長相清純陽光,和電影《柳堡的故事》裡的二妹子很像,尤其她在下鄉當了知青以後,既有城市中學生的靚麗氣質,也有村姑俊秀健美的樸實勁兒,性情賢惠善良,仁義勤勞,我常把她和電影裡二妹子在腦裡重疊一起,組成一副美好溫馨的畫面。
二妹打小就精力旺盛,一天到晚蹦蹦跳跳,不知疲倦。每天早晨,天一乍亮,她便頭一個睜開眼睛,左右翻身把睡在兩旁的人捅醒,一邊吃吃帶笑地告訴人白天的趣事,一邊逗樂嘻鬧,與窗外的鳥兒一起,嘰嘰喳喳的迎來了黎明的霞光。
長到十來歲光景,她就興趣盎然的和我學做飯學炒菜,早早的就知道了,做粥一碗米下到鍋裡,要把水添到鍋楞的下面;蒸饅頭要把多大塊的面鹼擀碎揉到面裡;要把饅頭蒸的又筋道又宣騰,就要用力反覆的揉麵,我告訴她,按照鄰家大嬸的說法就是“打到的媳婦兒,揉到的面”,面揉到功夫才好吃,媳婦打出來才聽話。我們不是常聽大人講,誰誰家的媳婦又能幹又孝順,待人一團和氣,低眉順眼的嗎,那可能都是打出來的。
“是嗎?當媳婦好可怕呀,咱們永遠在一起,可別給人家當媳婦。”她說。
她早早的就學會了做飯炒菜,極負責任的掂對著全家人的每頓飯菜,炒三絲燉豆腐醋溜白菜,都做的有滋有味。
以後買糧買菜的活,她也從我手裡搶了過去。我總也記不準每個月要去買幾斤高粱米,幾斤小米,幾斤小豆黃豆……,可是二妹子卻門清。每次去買糧,都由她翻找出應用的幾隻口袋,揣上錢和糧本,來到糧站開票時,她都能準確的報出,要買糧的品種和數量,接著便指揮我到這個口接大米,到那個口接高粱米,把裝高粱米的口袋繫上一節,餘下的部分便可以裝小米。
每每她都成了主理,我則成了跟隨。
買菜的活也自然而然的被她攬了過去。
那時候,每當小鋪的門口,來了芸豆茄子大豆腐,剛一卸車人們便蜂擁而至,瞬間擠成一團,後到的人又排成了一字長蛇,人們前胸貼後背地擠在一起,容不得一個外人加楔,隊伍簇擁著一寸一寸向前移動,人們伸長了脖頸,掂起腳尖焦急地向前望著,心裡都明白,人多菜少,一會兒功夫就會賣光,今天買不到菜,當天的蔬菜指標就要作廢,家人就沒有菜吃,心急火燎的心情可想而知。好多人都擠到前面去了,我卻始終不敢動窩,有礙於自己是大姑娘了,行為舉止都力求矜持,只得眼看著蔬菜賣光,隊伍一鬨而散,自己才泱泱不快的往回走。
由於二妹的挺身而出,才改變了這種局面。以後再買菜,二妹知道我規規矩矩不敢往前擠,便主動要去了買菜的差事。
在菜堆旁邊擁擠的人群中,二妹夾著菜筐,搜尋著人群中熟悉的面孔,遇見熟人了,招呼一聲,便擠了進去;沒碰到熟人,便尋個縫隙,擠到前面。每回都能夠滿臉通紅的,頭上呼呼冒著汗氣,一手舉著菜筐,一手撥開人們的手臂肩膀,收穫滿滿的擠了出來。如此便保證了家裡每天都有新鮮的蔬菜吃,蔬菜票也再沒有過期作廢過。
二妹也得到了父母的認可,父母每個月的工資都交給二妹,由她來安排家庭生活。
二妹精心的調理著伙食,變著花樣改善生活,每週都能包一次餃子或下一頓麵條,家人都覺得很對胃口。
同時她又精打細算,幾個茄子配上幾個土豆,可以吃上一頓晚飯;這兩條黃瓜可以拍成拌菜,明天早晨下飯用。如果不經意間發現,其中的一條茄子被年齡尚小的小妹,當做零食吃掉,便惋惜至極,嚇唬小妹說,你把茄子吃了,晚上便沒有你的菜了。
那時她才十多歲的年齡,正是無憂無慮貪玩的時候,她卻極負責任的擔起了家務,操持起家裡家外大大小小的事情,統籌家庭用度,既要吃得好,又要支出少,精心把伙食調節的葷素得當,保證了家裡老少營養均衡,身體健康。
這正應了那句話,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二妹分擔了大半的家務以後,我便騰出手來清理雜物,把堆積多年的陳舊物品,能扔的扔,能賣廢品的賣廢品,每清理一次,家裡就會清爽好長時間。夏季有蚊子蟑螂臭蟲,我便弄了殺蟲劑噴灑,口鼻纏上一條毛巾,忍受著辣眼刺鼻的氣味,裡屋外屋一遍遍噴灑,除四害講衛生,消滅了害蟲,驅除煩擾,提高了居住質量。
那時我們家院裡經常堆放一些嘎斯粑粑,可以作為刷漿的原料用。我便撮一些和上水,把裡屋外屋粉刷一新,用嘎斯粑粑刷完的牆壁,不是純白色,而是稍微有些偏藍的色彩,叫人看著賞心悅目。
平日裡我還負責挑水、和煤、打煤坯,砍剁舊筐上的枝條,做柴火用。還經常給同院住的爺爺家挑水打掃衛生,給左鄰右舍的五保戶爺爺奶奶們挑水送好吃的,鄰家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事情,我們姐妹都能全力以赴幫著做。小院的鄰里真的不是親人,勝似親人。
仔細一想我做的事情,好象大部分都是給二妹做後勤保障工作,是在給二妹的家務活創造條件,我把屋子收拾亮堂了,二妹做起飯來也會更加心情舒暢得心應手。二妹才是主角,做的是主要工作,我們相比就好像是警察與輔警的關係。
有二妹操持家務,我也沒有了後顧之憂,可以隨心所欲的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班裡要組織一支籃球隊,代表16中去參加區裡比賽。一到下午我們就四處去找場地練習打球,忙得不可開交。
中午我匆匆趕回家吃午飯,掀開鍋拿了一個窩頭,在桌上抓了兩塊鹹菜,三口兩口嚥下肚,就匆匆趕去打球。
當我再回到家,二妹問:“姐,中午沒吃飯哪?”
“吃啦”,我說。
“菜和飯你都沒有動啊,你看,”二妹邊說邊掀開鍋,只見頭一簾是窩頭,下一簾是一盤素雞炒白菜,再下面則是冒著熱氣的大米粥。二妹調皮地看著我,我們一起大笑起來。我餓得發慌,吃的匆忙,根本沒有細看鍋裡還有什麼東西。行事粗枝大葉,這樣看來,在過去的時日裡,會少吃多少好東西呀!
童年的二妹喲,那時你
年齡那麼小,
立事那麼早,
管家那麼好,
真是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