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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我差不多十歲,二狗哥十四、五歲,他很快就要上初中,而我上二年級。

兩人歲數差距稍稍大了些,因而我們很少玩到一塊,不過我對他還是頗有印象。

他家就在我們上學的路上。我記得他曾經養了一簸箕的蠶,那可是我們兒時的愛物。我曾拿出節省了大半年的一毛錢買了他五條,他把蠶遞給我的時候,看了看我,又從簸箕裡多拿出了一條,而且還順帶送給我了一個裝蠶的小紙盒,那小紙盒是那種裝注射液的白色紙盒子,在那時也是個稀罕物。當我接過他給的東西時,感覺那時的他真的好高大,心裡的親切感油然而生。

很快到了暑假,農忙時節到了。農村的孩子也開始忙碌起來,放牛放鴨送飯曬穀子等輕活就不用說了,很多時候我們還要在田間幫襯,收割啊,打穀子啊,挑稻草啊,忙這忙那,稍有停歇,父母就不給好臉色看,回家的時候還要或多或少地挑兩袋剛打下的沉甸甸的稻穀。

卻說那天中午我被父母留在了“段上”的田裡,一是留著看守農具,二是順帶著在田間的水渠裡放牛。正午的太陽毒辣辣地炙烤著大地,整片田野裡黃澄澄的一片,四下裡都悄無聲息,只有不遠處靠近山頭的小樹上有知了在不知疲倦地聒噪,有幾隻麻雀撲閃著翅膀從我的頭頂飛過,而跟前的老牛卻時不時地噴著響鼻。放眼望去,空曠的田野裡似乎只留下了我一個人,我抬頭看看天,又看看遠方,覺得百無聊賴。

突然,田岸上面的機耕路上傳來了悅耳的腳踏車鈴聲,我循聲望去,竟是二狗哥騎了輛腳踏車晃晃悠悠地從村裡頭轉了出來。走近了,他顯然也看到了我,於是大老遠便跟我打招呼:“冬狗,走!”“二狗哥,去哪?”“你上來,我們去‘營裡’!”“去‘營裡’幹嘛?”“我帶你去吃東西!”

他的話顯然吸引了我,我下意識地咂了咂乾燥的嘴唇,我在猶豫著,做著思想鬥爭,終於還是把手上的牛繩一扔,走上了田岸。

那腳踏車在當時可真是個稀罕物啊,所有的孩子都痴迷那玩意,都以家裡擁有一輛而無比自豪!我記得自己家裡當初也曾擁有一輛,是父親從一個不明來歷的中年漢子手上買的新“五羊”,不過沒幾天那車子便被派出所的推走了,原來那車是那漢子不知從什麼地方偷來的。為此父親懊惱不已,我們姐弟幾個更是傷心難過了好長一段時間。

此時的二狗哥顯然也是初學者,正處於上癮的時候。他騎在車上尚自晃悠,可他卻執意要我坐上去,我有些猶豫,可終究沒能抵擋住誘惑。我個頭矮,於是讓他先騎車起步,隨後我便發力朝前衝刺了七八米,靠近後我便猛地蹦上去……我屁股剛沾上一小半,那腳踏車卻像一個把持不住的醉漢,一個猛子扎進了路旁的一條淺水溝裡!

二狗哥恐慌得不行,他自己爬起來後急急把我拉起來。其實我並無大礙,只是好像碰到了酸筋,右腿膝蓋處一時酸爽得不行;而二狗哥的手臂上卻蹭破皮滲出了血。我告知他受傷了,他看了看,卻滿不在乎地說:“沒事沒事!”

他看我沒受什麼傷,稍事休息後,便決定繼續前行,年少的孩子總是單純而又執著。我們隨即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那車頭有些歪了,二狗哥走上前把車頭夾在兩腿中間使勁地扳了扳,而我上車的時候也吸取了教訓,我先站到前方一個較高的土堆上,一番努力過後總算安穩著陸到了車後座上。

來到外面的公路上,我們騎車上了一個坡,經過“安鄉橋”,然後又下坡,接下來又上坡,好不容易歪歪扭扭地來到了“營裡”。

那時的“營裡”還遠沒有如今的繁華熱鬧,不過當時那邊便有了兩三家小餐館,有賣包子饅頭的,也有煮麵條和小炒吃飯的。公路的上方還有一家供銷社,裡頭的東西倒也琳琅滿目,我記得要買圓規、三角尺等學習用品便要到那邊買,那邊有個叫阿桂的營業員,是我們村二隊的,我跟他的兒子阿航年齡相仿。

到了那邊後,待二狗哥停好腳踏車,首先映入我們眼簾的是路對面站了幾個穿著粗布短裝手上拿著扁擔提著大包小包的農民,他們三五個人站在那邊翹首等待,正等待著前往縣城的班車。

正午的陽光悄無聲息地炙烤著大地,透過公路兩旁那高大蓊鬱的梧桐樹,投下斑駁的光影。我們隨即來到某一家餐館門口,二狗哥一開始似乎頗為躊躇了一番,不過最後還是招呼著我走了進去。我們一人要了一碗湯麵,每碗湯麵八毛錢。那店主竟然要我們先買單,二狗哥從他的短褂內襯裡竟一下子掏出了兩塊錢,把錢遞給店主的時候他似乎還把那兩塊錢迎風甩了甩……

那可是我第一次上館子,而那面可真是好吃啊,上面鋪了一層細細的肉末,結果我把湯都喝了個精光……

時間一晃就過去了好多年,而我也長年遠離了那片熱土。一次偶然的機會,我得知二狗哥好像因犯事而被抓起來了,震驚之餘,我詢問當時還呆在老家的好友阿冬,他跟我說了很多關於二狗哥的事,說二狗哥中學畢業後便走向社會,但他似乎一直都不學好,好吃懶做,甚至沉迷於賭博,加上不久後他父親又因病去世了……

聽了他的話,我似乎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我腦海裡猛地浮現出了當初那碗熱騰騰香噴噴的湯麵,那可真是一碗美味的好面啊;還有那個淳樸善良的少年,那又何嘗不曾是一個極好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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