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到元宵，兒子鬧著買小燈籠。妻被纏不過，花了十元錢給兒子買了一隻裝有小燈泡的燈籠。兒子擰開開關，燈籠發出彩色的光，煞是漂亮。

看到兒子的漂亮燈籠，我的思緒回到了三十多年前。

母親是遠近聞名的篾匠，且是做燈籠的高手。每年正月，是母親最忙的時候。她早早地用竹子，做好燈籠框架，然後用紙糊好，描上一些風俗畫，或寫上一些字。有的燈籠複雜一點，還要在裡面做些花草鳥獸，或是人物什麼的，並且會活動的。

父親和我的任務，就是挑上這些燈籠，去集市上兜售。由於母親的手藝精湛，做工精細，燈籠十分暢銷。在集市上，用不了半天時間，父親和我挑去的燈籠，就會被一搶一空。

母親做燈籠，父親和我幫不了大忙，只是打打下手。父親和我不會做燈籠框架，不會糊紙，不會畫，只會做燈籠最後一道工序——描描彩。為了多賺錢，母親常常忙到深夜。

我家是做燈籠的，可我從未在元宵節提過燈籠玩。有一年正月十四，我和小夥伴玩。他們神氣活現，一人提著一個燈籠，互相攀比。我兩手空空，站在旁邊幹看。

一小夥伴不知是自誇，還是在嘲笑我：“大家瞧清楚了，我這個燈籠，到了晚上，點上蠟燭，裡面的小人兒會動的。木木家能做出這樣高水平的燈籠嗎？”我說：“我家做的燈籠，不一樣會動嗎？”他一臉不屑，乜斜著我：“哼，你家做的燈籠，不是水平很高嗎？你提個來跟我比比啊。”

我無話可說，一跺腳，回了家。母親還在做燈籠，這些都是別人預訂的，明天晚上要掛。我嘟囔著嘴，一臉不高興，說：“娘，你整天做啊做的，怎麼不給我做一個燈籠呢？”母親看了我一眼，又埋頭做燈籠了。

我見母親不理我，生氣地踢著竹篾，嘩啦啦的，“做你兒子有啥意思的，別人不會做燈籠，都讓兒子有燈籠提，你就知道給人家做。”母親的手抖了一下，沉吟了一會，說：“發什麼瘋啊，給你做就是了。不要弄壞我做燈籠的材料。”

我大喜，蹲在母親的面前，盯著她的眼睛，問：“真的？”母親忙著手中的活兒，說：“那還有假！”

正月十五一大早，我睜開眼睛，爬下床，就向母親要燈籠。母親又在忙乎了。她站起來，搖晃了幾下，站定，邁開腳，從牆上取下一個精緻的小燈籠，交給我。父親訓斥我道：“你娘這麼累，還要逼她給你做個燈籠。簡直不像話！”我抬頭看見母親滿臉疲倦，眼睛裡佈滿血絲。母親微笑著，撫摸我的腦袋，說：“沒關係，拿去玩兒吧！”

晚上，我提著燈籠，瘋遍了整個村子，見人就說：“你看，這是我娘做的，漂亮吧！”

（摘自《人民公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