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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六小姐叫我守在假山後頭,等到元湛元公子路過時,就把她親手繡的鴛鴦戲水的荷包送給他,再順便替她吟誦一首詩表達相思之情。

元公子是六小姐的未婚夫,兩人已經訂下婚期,六小姐此舉雖大膽主動,卻也不算逾越。

我蹲在假山後頭無聊地拔草,拔到第六十八根的時候,元公子來了。我“嗖”一下從假山後頭冒出來,把他嚇了一跳。

他是認得我的,他和六小姐相看的時候,或者在誰家宴會上偶遇的時候,作為六小姐的大丫鬟兼心腹,我都跟在六小姐身邊。

他朝我溫和一笑,問道:“阿綠姑娘,可是六小姐有什麼事?”

我就把六小姐繡的看不出是鴛鴦還是水鴨子的荷包遞給了他,待要念詩時,我卡住了。

我之所以能成為六小姐的心腹,不是我夠聰慧機敏,也不是我夠細心體貼,完全是因為我和六小姐性子相似,又同樣不喜女紅和詩書。

六小姐若是挑首前頭大詩人的詩,我興許還能記住。可這首詩是她自個兒一時詩興大發自創的,狗屁不通,我雖說讀了不下十來遍,可是拔草的功夫,我早就忘得一乾二淨了。

元公子好整以暇地看著我。

他是武安侯府的世子,溫潤如玉,才華橫溢,令六小姐一見傾心,為著他,不惜去學習她最討厭的女紅和詩書。

我不能壞了她的好事。

於是我清了清喉嚨,聲情並茂地朗誦了一首《靜夜思》。這首詩六小姐近來時常吟誦,我聽得多了,早已爛熟於心。

元公子吃驚地看著我:“你確定六小姐是要你吟誦這首詩?”

我一臉肅穆,認真地點頭:“對,就是這首。你看裡面有個思念的思,正表達了六小姐對元公子你如黃河般滔滔不絕的思念之情……”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依稀看到元公子的嘴角抽了抽。

任務完成,我去給六小姐回話,六小姐對我的表現很滿意,賞了我一隻赤金嵌寶石的手鐲。

我對六小姐的大手筆也很滿意。

我其實是個沒多大理想的奴才,六小姐未出閣時伺候六小姐,六小姐成親後就伺候她和姑爺,有了小少爺、小小姐後,我再繼續伺候小少爺和小小姐,看護他們長大成人。

我的一生一眼可以看到頭,將來或許會被許配給武安侯府的小廝,也或許會成為元公子的通房,但那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是奴才,只有伺候好主子,我的未來才能美好、安穩。

可沒想到的是,一個意外讓我把主家上下全得罪光了。

元家來退親了。

準確地說,是元公子來退親了。他聲稱愛上了我,此生非我不娶。我替小姐送定情物給世子,誰知幾天後他卻上門向我提親

李家上下都驚呆了,跟元家一通氣,才發現元家長輩根本不知道這事,完全是元公子一意孤行。

而我,馬上就被安上了品行不端、故意勾引未來姑爺的罪名。

拜託,我也驚呆了好嗎?

六小姐的親孃,李家的當家主母,當即就喊來人牙子,要把我賣去苦寒之地。

關鍵時刻,六小姐救了我。

“母親,阿綠自小伴我一起長大,她不是那種妖妖嬈嬈的女子。再者,她貼身伺候我,半步都不離開,如何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勾引元公子?”

嗚嗚嗚,六小姐真是太有良心了,我眼淚汪汪地望著她。

“元公子若是喜歡她,大不了成親後馬上就抬為姨娘,誰家爺們後院沒幾個姨娘?阿綠總比外頭那些讓我放心。”

“李碧盈!”李家夫人恨鐵不成鋼,“你也太好說話了,娘平時是怎麼教你的?一個丫鬟而已,哪裡用得著你委曲求全?”

“母親,”六小姐一臉認真地望著李夫人,“是你說的,男人的寵愛靠不住,要想在後院立住腳跟,靠得是長輩的支援和自己的手腕。

我是個沒手段的人,娘你是知道的。你不是一直擔心以我的性子不受元家長輩喜歡嗎?有了阿綠這件事,他們就會時刻記得元家愧對於我……”

李夫人的臉色漸漸好轉:“那也沒必要你一成親就抬為姨娘,總要等生下孩子。”頓一頓又道,“你可記住了,嫡子出生之前,不管是通房還是妾室,避子湯藥都是不能停的。”

2

我跟著六小姐回了小院子,又哭了一遍,指天誓地地表了一番忠心。

六小姐就笑:“我還能不瞭解你嗎?我跟你十幾年的交情,豈是元公子半年可以比的?再說了,”她的笑意淡下去,“男人要變心是他自己的問題,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我呆呆地看著六小姐,不是很能理解她說的話。

這也是我第一次發現,天真爛漫的六小姐,不似表面那麼無知。

在六小姐的努力下,李家妥協了。

元家果然羞愧了,又送了十車聘禮過來。

關鍵時刻,攪屎棍元公子又出來攪合了。

他不同意!

他不同意他心愛的人為妾!

我氣得差點吐血,我特麼都不介意他介意個鬼?

他到底知不道,對於一個丫鬟來說,成為姑爺的妾室是最有前途的出路?

元公子非要娶我做正妻,不僅同家裡大鬧了一場,還託人悄悄給我送信,約我十五隨六小姐上香那日見一面。

我沒有瞞六小姐。

“去吧,”六小姐道,半開玩笑似地說,“也替我問問他,我到底哪裡不如你?”

我其實也很不明白。

雖說我和六小姐性子相似,但畢竟一個是奴才,一個是主子,我有的六小姐都有,我沒有的六小姐也有。我就像一個低配版的六小姐,元公子放著寶石不要,為何偏要我一個瓦礫?

至於元公子是什麼時候愛上我的,我就更加不明白了。

除了送荷包吟詩那一次,我甚至沒有單獨見過元公子。

難道是因為那首《靜夜思》?

我連夜偷摸著翻了一遍詩書,發現那首詩表達的是詩人對家鄉、對家人的思念之情,跟男女之情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去。

我總算知道,那天元公子聽我念完詩,表情為什麼那麼奇怪了。

既然這首詩跟男女之情毫無關係,那元公子到底為什麼突然愛上我?

是的,突然,他對我的愛是實在是太突然,太莫名其妙了。

十五那日,我依著信上所說,到寺廟一處偏僻的小佛堂見了元公子。

就像我替六小姐送荷包那次一樣,他依然溫潤如玉地立在前方,溫柔地看著我。只不過,那份溫柔裡,多了一分深情和寵溺。

我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寒顫。

說真的,我長這麼大,還沒人用這種眼神看過我,我有點怕怕的……

“阿綠,”他叫我的名字,尾音在他的舌尖上纏繞,平白了多了幾分旖旎,“我總算見到你了,你可知道這幾日,我……”

“停停停!”我估摸著他要無休無止地訴說思念之情,忙先一步打斷了他。

“元公子,”我說,“你到底喜歡我什麼?我改還不行嗎?”

他溫柔地笑一笑,彷彿我說了什麼暖心的話:“阿綠,喜歡一個人是沒有理由的。”

我重重嘆口氣,語重心長地勸道:“元公子,你既喜歡我,索性就等和六小姐成婚後納了我,何必節外生枝?”

“阿綠,你是我心底唯一的妻,我要八抬大轎娶你過門,而不是當成養在後院的一個玩物。”

“其實我不是很介意……”做姨娘的只要管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吃香的喝辣的,有什麼不好?

元公子忽地上前一步握住我的手捧於胸前,動情地說:“阿綠,我要你堂堂正正站在我身邊,我要你替我管理中饋、延綿子嗣,我要你受子孫跪拜,百年之後與我葬於一穴!”

我被他的慷慨激昂怔住了,半響才喃喃道:“我只是一個丫鬟……”

3

回去之後,我就有點魂不守舍了。

我跟六小姐說:“元公子說喜歡一個人是沒有理由的。”

六小姐輕笑:“怎麼會沒有理由?如我喜歡元湛,也是因為他才華橫溢,謙和有禮,俊朗俊俏。倘若他變成一個粗鄙醜陋之人,我大概就不會喜歡他了。”

我道:“可是倘若他變成粗鄙醜陋這人,他就不是元公子了。”

“是啊,”六小姐長嘆一聲,“世間只有一個元湛,他不可能變成其他人。”

她低聲吟語,露出困惑的神色,大抵不明白愛情的含義。

我也同樣不明白。

就像我從沒想過和元公子發生超出主僕之外的感情。

就算我成了他的姨娘,我也一樣只是他的奴才。

可是自從我聽了他在寺廟說的那一番話,我的心就有點動搖了。

明媒正娶,堂堂正正,這八個字是多麼誘人。

身為一個丫鬟一個奴才,不管主子對自己有多好有多親,都不及自己翻身做主人來的痛快。

然而,這太難了……

寺廟分別時,元公子跟我說,一切有他,叫我什麼都不用擔心。又說他家裡雖然都極力反對,但他母親私下裡卻是支援他的。

元公子的母親,現任的武安侯夫人,我是知道一點的。她不是元公子的生母,只是個繼室,自己也有兒子。

但凡是個親生的,都不可能會鼓勵自家兒子娶個奴才。

我委婉提醒元公子,可惜元公子被親情矇蔽了雙眼,竟覺得繼母是個好的。

沒幾天,外面就傳來訊息,元公子和武安侯鬧翻了,武安侯氣得要上書皇上,奪了他的世子之位。元公子竟毫不退縮,直言寧願不當世子也要娶我。

這事鬧得沸沸揚揚,滿京都都知道,武安侯世子叫一個丫鬟迷了心智。

我成了各家主子眼中的禍水以及眾丫鬟眼中的楷模。

那一日陽光極好,一早起來就聽見喜鵲在院子裡的樹枝上嘰嘰喳喳地叫喚。

六小姐還笑道:“今日怕是有好事發生。”

果然才剛用過午膳,李府外頭就鬧開了。

原來元公子在外頭喊話要帶我走。

“據說和家裡斷絕關係了……”

“那豈不是連世子也做不成了?”

“可不是嘛!”

六小姐院中的幾個丫鬟得了六小姐的命令,悄悄去前頭看了幾眼,回來之後就議論開了。六小姐也不制止,像聽說書般饒有興趣地聽著。

我立在六小姐身後,脖頸低垂,雙手籠在袖子裡緊緊篡成拳頭。

元公子竟然真的為我放棄了世子之位、未來的武安侯之位!

我何德何能,得他如此看重!

我滿心感動,卻也知道這個時候,我不能露出一絲一毫的異樣。

元公子此舉,哪裡打李家的臉,簡直是把李家的尊嚴放在地上摩擦。

李夫人這一次再也不能忍受了,親自帶人到了六小姐的院子裡,要將我直接綁走。

“娘,算了,讓她走吧。”六小姐又替我求情,她待我是真的好,我鼻子發酸,覺得很對不起她。

“元湛欺人太甚!”李夫人怒不可遏,“為著一個賤婢如此欺辱你!他當我們李家是好欺負的嗎?”

“娘,”六小姐高傲地昂起頭顱,“所以這樣的男人我不要。他既看不上我,我又何必抓著他不放,他倒以為他是什麼稀世珍寶嗎?”

李夫人臉色稍霽,但仍然咽不下這口氣。六小姐勸了許久,她才終於同意放我跟元公子走。

六小姐找來我的賣身契,親自交到了我手裡。

“元湛確是稀世珍寶,”她輕聲說,“我其實……很羨慕你。”

我眼眶發熱,含淚跪下,重重地給她磕了三個響頭。

4

萬人矚目之下,我奔向了元公子。

自此,我不再是李府的丫鬟阿綠,我變成了元公子的未婚妻。

馬車上,我倆對面而坐,我瞧著他眉目俊朗,笑容溫潤,心想,元公子一生循規蹈矩,從未行差踏錯,竟為著我做出如此驚世駭俗之事。我定不會負了他一番深情。

“你在想什麼?”元公子問我。

我道:“我在想要是我不肯跟你一起走,你豈不是很沒面子?”

元湛訝異地一抬眉頭:“難道你是怕我沒面子才跟我走的?”他摸了摸臉,一副困惑的樣子,“我這麼英俊瀟灑你不該不喜歡啊?”

我沒想到一向溫潤有禮的元公子為逗我開心,會故意說出這麼自戀的話,忍不住“噗嗤”一笑。

他道:“你終於笑了,我知道你擔心什麼,莫怕,萬事有我。”

“元公子,”我道,“你……會後悔嗎?我只是一個丫鬟。”

沒有家世,沒有背景,對他的人生沒有任何幫助。

他微微一笑,伸手在我鼻頭捏了一把,道:“阿綠,你要記住,沒有人生來就是低人一等的,你勿妄自菲薄,在我元湛的心裡,你比皇宮的公主還要尊貴。”

“元公子……”我喃喃。

他笑:“你還叫我元公子嗎?”

我想學戲文裡那樣,嬌滴滴地喚他一聲“元郎”,但實在下不了這個口,張了張嘴,我紅著臉道:“阿湛。”

他溫柔地撫了撫我的頭髮。

我們沒有離開京都,在東郊的村裡租了一座兩進的宅子安頓下來。

元湛說一來他想參加明年的科考。二來他自小跟著祖母長大,祖母年事已高,他放心不下。

“待我他日高中,我必八抬大轎迎你過門。”

我其實不在乎是做狀元的妻子,還是白丁的妻子。不過既然元湛想風風光光娶我過門,我自然也願意等他。

我倆一直以禮相待,分臥而居。

日子過得並不苦,我薄有積蓄,元湛出走時也帶了積蓄,我們請了一個嬤嬤和兩個丫鬟。他的起居我親自打理,他只要專心讀書即可。

有時他會教我作詩,可惜我於這方面沒有天賦,作出的詩常把他逗得哈哈大笑。

“和你在一起真開心。”他說。

我道:“兩個人在一起就是要叫對方笑,倘若總是愁眉苦臉,再情深義重也沒有意思。”

他一怔,笑道:“沒想到你一個丫鬟有這樣的見地。”

我覺得他這話說得有點怪,然而日子過得太快活了,就沒有去深究。

兩個月後,武安侯府傳出太夫人病重的訊息,元湛帶著我在府門前跪了三個時辰,從天明跪到天黑。終於,武安侯心軟了,叫元湛和我進了府。

元湛去看太夫人,我被安置在小花廳裡。有丫鬟給我上茶點,偷偷拿眼尾瞟我,滿眼都是羨慕和好奇。

我忐忑不安,縱然在元湛心裡我如公主般尊貴,可是在武安侯府裡眾人眼中,我不過是個丫鬟。

入夜了,天黑得像一團墨。

元湛還沒有回來,我焦急萬分,整個人像被架在火上烤一樣,片刻也不得安寧。

就在這時,小花廳的門忽然被粗暴地踹開了,一名華服中年男子帶著四個粗壯的婆子闖了進來。

我認得那人,他是元湛的父親,武安侯。

四個婆子當中的一個,手中捧著一方托盤,盤裡放著三樣東西:匕首、白綾和一個瓷瓶。

我意識到什麼,驚恐地站了起來。

5

“念你伺候湛兒一場,我留你全屍,你選一樣吧。”武安侯看都不願意看我一眼,背對著我冷漠地吩咐。

我害怕極了,一個勁兒地後退:“元湛呢,我要見元湛!”

“你放心,湛兒在他祖母跟前盡孝,不會來的。”

我又憤怒又害怕地瞪著他:“你無權決定我的生死,我不會自盡的!”

“哈,一個低賤的丫鬟而已,跟我談什麼權利!”武安侯耐心耗盡,見我不識抬舉,當即就吩咐那幾個婆子給我灌藥。

“死了之後丟進荷花池,就說她自己亂走掉進去的。”

我難以置信,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在這些權貴眼中,比螻蟻還要低賤。他如此輕描淡寫,彷彿弄死我就像踩死一隻螞蟻般簡單。

幾個婆子猙獰著朝我逼近,我怕得掉出了眼淚,厲聲大喊元湛的名字。

兩個婆子鉗住了我的胳膊,一人去捏我的下巴,我哀求地望著她們,可她們眼神冷漠,毫不心軟。

眼看著毒藥就要灌進我的口中,千鈞一髮之際,元湛闖了進來。

“住手!”

幾個婆子俱是一愣,僵住了動作。

“阿湛!”我忍不住大哭起來。

“來人,把世子爺拖下去!”武安侯冷冷吩咐,“你們繼續!”

門外的侍衛湧上來,元湛“唰”一聲從袖子裡掏出一把匕首抵在自己心口,悲壯地看著武安侯:“你敢動她,我馬上死在你面前!”

武安侯驚住了:“你為了一個賤丫鬟,你居然,你居然……”他氣得說不出話來。

元湛手上使勁兒,匕首刺進胸口,鮮血流了出來:“我不是嚇唬你,你知道我說得到做得到!”

“元湛!”我哭著喊他的名字,又是感動又是心疼。

武安侯還在猶豫,元湛一咬牙,匕首沒入了小半截,他悶哼一聲,幾乎站不穩。武安侯臉色大變,嚇個半死,忙讓那幾個婆子放開我。

我衝到元湛身邊,他胸口全是血,疼得臉色發白,卻還是衝我擠出一個笑容,道:“對不起,是我沒能保護好……”

話沒說完他就暈了過去,我哭著喊他的名字,武安侯也急了,大叫道:“快去請太醫,快!”他又恨恨看了我一眼,一副想殺了我又無可奈何的神情,最後他嘆了一口氣,道:“你就在湛兒身邊照顧他吧。”

我以為我和元湛終於迎來勝利,卻沒想到,待他醒後,一切都變了。

6

元湛忘記了我,不不不,確切地說他認得我,但他只記得我是六小姐的丫鬟。我和他相愛相守鬧得轟轟烈烈的那些事,他一絲兒也不記得。

我就講給他聽,他失笑:“六小姐是我的未婚妻,我怎會為了一個丫鬟如此羞辱她?”又道,“我是武安侯府的世子,怎麼會娶一個丫鬟做正妻?”

我的臉慘白如雪。

武安侯高興死了,又怕元湛留下什麼後遺憾,喊了宮中好幾個資深太醫來給元湛檢查。

這一查,就查出了癥結所在。

元湛被人下蠱了。

“這種蠱叫痴情,是母子蠱,被下蠱的兩人,不管地位如何懸殊,不管如何毫無關聯,在蠱蟲的作用下,一方都會毫無緣由地狂熱地愛上另一方。”

一位來自南疆的太醫解釋道,“若我猜得沒錯,世子爺被下的是子蠱,這位阿綠姑娘被下的是母蠱。母蠱鉗制著子蠱,成為被愛的一方。世子爺心脈受損,誤打誤撞下才解了蠱術。”

武安侯冷冷看向我,一個巴掌扇過來:“你竟敢給湛兒下蠱!”

他力道很大,我被打得摔倒在地,嘴角滲出血來。

“父親,”元湛淡淡看了我一眼,道,“未必是阿綠姑娘所為。她只是一個丫鬟,哪裡會懂得這些?我此番失常,得益人大概不止她一個……”

我聽著他們談話,心如死灰,眼淚流也流不出來。

很快,武安侯開始大張旗鼓地調查元湛被下蠱的事。我作為嫌疑人之一,暫時被看管起來。

之前元湛為了我,鬧得武安侯府成了全京都的笑話,武安侯憋了好大一口氣。這會子,他不僅上書了皇上,還說動皇上出動了錦衣衛幫他調查此事。

錦衣衛雖然行事高調,但查案確實有一套,不到一日,就揪出了幕後真兇,正是武安侯夫人。

她是元湛的繼母,繼室謀奪原配嫡子的世子之位,這種事在大家世族裡並不少見。

元湛不是紈絝子弟,才學人品皆是上佳,武安侯夫人找不到下手的地方,偶然聽說了這種蠱術,便花重金買了來……

至於為什麼選中我,據武安侯夫人交代,她不過是隨便一選,不是我也會是六小姐身邊的阿紫阿紅阿藍她們……

我並不重要。

真相大白。

武安侯夫人被褫奪了夫人稱號,關進了小佛堂。

武安侯帶著元湛親自上李家賠罪,李家原諒了他們,重新恢復了婚約。

至於我……

不得不說,六小姐和元公子是真的善良啊。

“你我雖無夫妻之實,但在世人眼中,你早就是我的人。我同六小姐商量過,你還到她身邊當差,待她嫁過來後,我就收了你做通房,等生了孩子,再抬為姨娘……”

我咧嘴笑了幾聲,道:“謝元公子和六小姐垂憐,只是阿綠另有打算。”

曾經,我只是井底的一隻青蛙,以為那一方小小的圓就是我的全部,我滿足、快樂。

可是元湛他帶我走出了井底,看見了更為廣闊的天地,在我鼓足勇氣,接受這一切的時候,他又殘忍地將我扔回了井底。

我已經變不回原來的青蛙了。

我趴在井口,進退不得,天下之大,卻沒有我容身之處。

我絕望地垂下頭。

六小姐還想說什麼,我低聲道:“如今我已拿回身契,非李府的丫鬟了,小姐就讓我自己做主吧。”

我給六小姐磕了三個響頭,離開了京都。

尾聲

寂靜的書房內,元湛坐在案几前,輕輕地翻著一本書。

修長的手指頓了頓,元湛道:“幫我厚葬了吧。”

“是。”

人影退了出去,元湛合上書,溫柔的眉眼看進黑暗中,不知落在何方。

痴情。

南疆那邊確實是有這麼一種蠱術,只是幾百年傳承,早已沒了當初的威力。

繼母一直覬覦世子之位,日夜派人盯著他,想找出他的錯處。他雖然謹小慎微,卻也不敢保證一點錯都不犯,與其整天提心吊膽,不如主動出擊。

繼母為什麼會知道“痴情”?呵,其實是他叫人悄悄透露給她的。他知道這種蠱術沒有多大效果,才會任繼母給他下蠱,之後將計就計,置之死地而後生……

至於阿綠,她確實是無辜的。作為他計劃裡的女主角,他是真心想在事成後納她為妾,算是對她的一種補償。

沒想到,阿綠性子剛烈,不肯為妾就算了,竟然決絕到放棄生命,投江自盡!也怪他假裝中蠱時太過投入,阿綠被他洗腦,一個丫鬟也有了做主母的心思。

他微微閉上眼,想起阿綠的笑靨如花,體貼有趣,又覺得胸口的地方悶悶的,有點喘不過氣來。

他想,到底是南疆的蠱術,雖然不似傳言那麼厲害,到底還是有點影響的……(原標題:《丫鬟阿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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