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玲玲加班回到家的時候眼睛溼潤了，這麼晚了還麻煩自己的領導親自來送，她覺得很不好意思，無論怎麼說，丈夫都應該去接她的，可丈夫總讓她一言難盡。所以，經理林華送她回來時的感覺，她很難忘。

玲玲進門後，丈夫聽到了聲音，拉開了臥室裡的燈。丈夫只穿著內衣，看了玲玲一眼便坐了起來。玲玲瞅了瞅兒子的房間，小傢伙睡得正香呢。她想進去看看孩子又怕吵醒他，就直接走進臥室了。看到丈夫坐在床上，玲玲從心裡向外溢苦澀的汁液，無論從哪一方面講，丈夫都應該去接她。別說這麼晚了就是剛九點多鐘其他女工的丈夫都親自去接。從那些被接的女工臉上露出的神色看，是驕傲的，是幸福的。女人圖什麼？還不就是男人的呵護嗎。可丈夫似乎從來就沒這個想法。玲玲始終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點兒不討他喜歡，丈夫整天對她愛搭不理的。以前他倆都在棉紡廠工作。玲玲是車間工人，丈夫是車間主任。玲玲能贏得這份感情一直感到是上帝的恩賜，十分珍惜這份感情。對丈夫言聽計從，百依百順。覺得丈夫在單位是頂頭上司，回到家裡有些脾氣是正常的。玲玲從不要求丈夫做什麼一切都由著他，自己承擔了一切家務。可即使這樣，丈夫的心情也很少好過，總是板著臉，好像別人都欠他什麼似的。

棉紡廠後來不行了，兩口子相繼下了崗。玲玲倒沒覺得什麼，下崗有什麼可怕的，自己乾點事情日子也蠻好的。咱是工人又不怕下力氣幹什麼不行。只要兩個人互敬互愛心裡痛快比什麼都強。可是丈夫的脾氣比以前厲害了，還故意找茬。動不動就罵她是喪門星，都是因為娶了她日子才越過越不順的。聽他話的意思，好像連下崗都是玲玲引起的。玲玲一肚子的委屈，常常偷偷地地淚。可她還是覺得該理解丈夫，他不當官了再加上又下了崗可能心情不好。趕上丈夫心情好時，玲玲就鼓勵他：“下崗其實無所謂，咱可以自己乾點事，就是趕夜市擺地攤也能掙不少錢。”丈夫很鄙夷地看了她一眼：“我就知道你幹不了什麼大事，滿腦子的小農經濟意識，老子在單位上是中層幹部能幹這個？”玲玲又一肚子的淚水，她強忍著不讓眼角潮溼，試探著說：“外面有很多應聘管理人才的單位，你可以去試試。”“我的事不用你管，你懂什麼？”連續捱了丈夫的沒好氣，玲玲不再敢說話了。心裡想，由著他吧，也可能他有自己的打算。

玲玲看到丈夫在床上的樣子好像已經睡了一覺，便說：“吵醒你了？你繼續睡吧，我洗完腳再睡。”丈夫沒有接她的話茬直接說：“誰送你回來的？”聽著他冷冷的聲音，再看他那種表情，玲玲心想，你又不接我，還吃別人的醋也太不像話了，便沒好氣地說：“我自己回來的。”本來她只是說了句氣話，沒想到丈夫火了：“你放屁，我早聽見車響了。”一聽這話玲玲的淚水制止不住了：“這麼晚了你又不去接我，林經理送我回來都不行啊！”“我沒說不行，你跟著他幹活，他送你回來是應該的，可你為什麼不說實話？”“誰不說實話了，我剛才是氣你那個表情。”“我表情怎麼了，你出去幹活就有功了，你回來我就得笑臉相迎，當奶奶伺候你了？”“誰這個意思了，你……。”此時，玲玲只有用淚水錶達心中的委屈了。“我怎麼了，我不就是沒掙錢嘛，你才上了兩個月的班就他媽的覺得自己了不得了，是個人物了。”丈夫越說越離譜，越說氣得玲玲的心越疼，她又怕吵醒了孩子，用手抹了兩把淚水扭頭走出了臥室，坐在了客廳的沙發上。丈夫一看玲玲出去了，便在臥室裡喊上了：“你他媽的，這麼晚了還不睡覺？屬夜貓子的？”玲玲實在不願意聽丈夫這麼喊叫，趕緊又走回了臥室，上床脫了衣服頭朝裡躺了下來。丈夫見她頭朝裡了便拉滅燈，頭朝外躺了下來。經丈夫一吵，玲玲的睡意全沒了，她望著窗外的月亮默默地抹著眼淚。她多麼需要丈夫的撫慰啊！雖然丈夫不理解她，老是無緣無故地氣她、冤枉她，可此時她還希望丈夫能過來親她、摟她。她想，如果丈夫能過來，她會毫不猶豫地鑽到他的懷裡，流流淚，撒撒嬌。

二

林華最近心情比較煩，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老婆竟然變得不可理喻。

在林華看來，老婆懷疑他有外遇純粹是沒事找事。但老婆卻堅持認為自己不是無理取鬧，是有真憑實據的。對於老婆口口聲聲說的真憑實據，林華也不屑於和老婆爭辯，不就是前幾天，廠里加班到很晚，玲玲的家最遠，他不放心便把送她了回去，這能算事？到了他老婆這裡就有事了，就讓老婆對林華不放心了。再加上傳話的人添加了一些情節，還說環境能改變一個人，他廠裡有不少女工，讓他改變是很容易的。老婆隨便一分析就信了，就連打帶罵地不讓他吃飯了。

林華鬱鬱寡歡地來到廠裡，工人們在忙碌著印一份企業報。他在車間門口望了一會兒，轉身便走進了和車間對著的辦公室。在辦公室裡，他一屁股蹲在老闆椅上，腦袋倚著椅背，閉上了眼睛。他用手指不時地捏著太陽穴，老婆的影子還在他的大腦裡活躍著。現在生活好了，事業順了，反而不如以前幸福了。唉！這叫什麼日子。林中華曾經看過一篇報道，在外國像他這年紀，性生活至少每週一次。可他很長時間都沒有這個興趣了。是老婆老了？相不中了？還是身體不中用了？其實不是，林華想，兩個人到了這個年紀才能真正從裡面品味出點夕陽紅的味道來。儘管都是老套路，可真正有感情的夫妻生活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的。心態都已平和，不再像二十多歲時的莽撞與瘋狂，也沒有三十多歲時的壓力和繁忙。像老技工一樣技術嫻熟了，條件優越了，環境寬鬆了，到了乾點細發活的時候了。也是最能驗證工作效率的時候，偏偏老婆在這個時候對他有了懷疑。有時候本想和老婆找點以前的感覺，可一想到她那不可理喻的樣子就沒有了情緒。唉！老婆啊老婆，難道你非逼著我從別的女人身上尋找點慰藉嗎？

林華一進廠的時候玲玲就覺出來了，他的臉色不對勁肯定有什麼不順心的事。林華已經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裡很久了，這可不是他的習慣。以前，他有時間就和工人在一起，有說有笑的，是一個挺幽默的人。他喜歡和工人們融入一塊兒，他常要求工人一定要把廠當成家，把他當親人。今天，反常了。玲玲想去看看。

林華並沒有責怪她沒敲門就直接進來了。看了她一眼，手仍就在太陽穴上，沒言語。玲玲重新關好門說：“林經理，我給你泡杯茶吧。”“好，謝謝。”林華聲音很弱。得到允許後，玲玲從茶几下面拿出茶葉盒，她一面下著茶，一面觀察著林華，他好像很疲憊，有一種平日很少見的倦態。玲玲衝上水之後輕輕地放在辦公桌上，柔柔地說：“林經理，有什麼不開心的事能和我說嗎？也許說出來會好受些，你不像我們女人有不開心的事用眼淚流出來就好了。”林華望了望這個眼睛裡也滿含憂傷的女人搖了搖頭，笑了笑說：“也沒什麼，就是俺家你嬸年齡越大反而越不開化，疑神疑鬼的。”“是不是懷疑你了，那是俺嬸神經質了。其實，你能有什麼，咱廠裡都知道的，肯定是誤會了。”“嗨！還不是因為送你回家的晚上，讓她知道了。”林華說完又後悔了，說這幹麼，讓玲玲覺得多不得勁。玲玲確實是不得勁了：“是我給你添麻煩了。”那聲音，那神態像犯了錯誤的小姑娘。林華趕緊站起來拍了拍玲玲的肩頭：“千萬別這麼說，你對咱廠是有貢獻的。很多人都但肯少幹就少幹，而你但肯多幹就多幹，這些我都記在心裡了。那天，本身就是為廠里加班才晚回去的，我應該送你，沒什麼麻煩不麻煩的這都怪老媽子不懂事。”“要不我去和嬸子解釋一下？”“不，你千萬別去也別和個事似的。其實，也不全因為送你。這老媽子事多，聽風是雨好瞎啄磨，胡尋思，只要和我接觸的女人都是她吃醋的物件，解釋也解釋不清楚。”“唉！真是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其實，家庭中有了理解這經也不難念，現在有問題的家庭都是缺少理解。”玲玲被這句話觸動了，她是深有體會啊！丈夫對他不就是缺少理解嗎？玲玲沉默了一會兒才從自己的感觸中回過神來：“林經理，你還沒吃飯吧，我給你去買包泡麵泡泡吃吧。”“謝謝。”林華沒有推辭，他是多麼需要這種關懷啊！這種關懷要再被他拒絕了，他就實在是可憐了。看著玲玲出去的身影，心裡熱乎乎的。

三

林華和玲玲上床是在林華胃疼犯了的一個下午。當時，他正和工人們一塊幹活，一開始還能忍著，後來覺得有點受不了，就來到了職工宿舍。一會兒，玲玲就端著一杯水，拿著一盒胃藥進來了：“林經理，我給你買了胃藥，你吃下吧。”林華聽了玲玲的話覺得舒服多了。玲玲自和林華有了一次談心之後，覺得找到了知音也經常把自己的事講給他聽。和他交流她心情舒暢。林華接過杯子說了聲“熱”便放在了床下的地上。接著，玲玲又遞給他藥。他沒接，直接抓住了玲玲的手......女人是最好的藥，本來他的胃就是女人氣疼的。現在又讓女人醫好了。他又找到了以前的感覺，渾身充滿了力量。

事情結束之後，玲玲滿眼的淚水，溼透了枕頭。林華慌了，這可是在工人的宿舍裡，雖然他們現在正忙著呢，就害怕有哪個員工突然闖了進來，可麻煩了，這女人正哭著呢。是我傷害了她？違背了她的意願？無論如何得先止住她的淚水。他趕緊說：“你不要傷心，我會娶你的。我離不開你。”玲玲搖了搖頭：“這不可能，你有孩子。我也有孩子而且才3歲。”“那我給你錢，你要多少錢，你說吧！”林華做出了掏口袋的姿勢。此時玲玲哭得洶湧了。林華不解了，更慌了：“你這到底是為什麼？”“我啥也不為，這是我心甘情願的，我願意和你在一塊兒，這樣我覺得值，我高興，和我丈夫從來沒這麼高興過。我沒有別的什麼意思。”

玲玲說完，又一頭扎進了林華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