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家的一把手回家時,因為喝醉不幸摔成重傷。
當天晚上,我安頓好五歲多的兒子睡下,去接讀高中的女兒。回到家聞到一股酒臭夾雜血腥的味道,開啟燈,孩子嚇得直瞪眼,我也嚇了一跳,看看平時人模狗樣的男人當時的光輝形象:滿臉血汙,滿身泥,上衣擦破了長長的口子,滿嘴酒臭氣,目光呆滯而惶恐,驚魂未定,像一堆垃圾堆在牆邊。我們想攙他坐在椅子上,發現他的腿也瘸了,問他在哪裡發生的意外,他根本哩嘍不清。
我趕緊打電話給他當醫生的同學,讓他來檢查一下傷勢。
他同學搖晃他的頭看看摔壞腦袋沒有,架著他走幾步,看看除瘸腿外,還有其他傷筋動骨的地方沒有,做了簡單的判斷後說都是硬傷,讓我先用藥水給他處理臉上的傷口,再多觀察著點。
我打電話給和他一起喝酒的人,想了解我家當家的和他們一起喝酒時的情況。他們都不約而同地說當時勸他不讓他喝這麼多。他們也許想起前幾天,某單位的幾個好朋友一起喝酒,有一個醉酒回家途中掉河裡淹死了,其餘幾個籌錢賠給逝者家屬,死生雙方互怨,他們原本關係很好最後卻幾乎結了仇。
還有他們不久前還議論感慨他們的一個朋友,酒後騎車回家時,被一輛貨車撞倒拖了幾米遠,生生拖死……
接了我的電話,當天晚上和我家男人一起喝酒的人都說,越不讓他喝他越喝,再不說不喝感情不深之類的話了。
一整晚上,我三次起來檢視他,怕出意外。
第二天早上,他的臉腫得變了型,並且瘀血導致臉色發青發紫,右眼腫得只還有一條縫。豬頭狗臉都比他好看。
再看看他的電動車:車籃癟了,前車燈碎了,車把歪了,電動車和主人一樣受了嚴重的硬傷。就這樣電動車對主人依然不離不棄,同甘共苦,沒有拋下它的主人,竟比有血有肉的人可靠,真令人感動。
兒子一覺醒來,發現爸爸變成豬模狗樣,趕快拿來蘆薈膠給他塗抹。像以前他老爸批評他那樣教育起自己的老爸來。兒子說:“你總是不聽話,老喝酒,讓我們多擔心!看,不聽話出事了吧!”
我把這貨摔傷的事向我們大家庭裡的最高領導——我婆婆反映。
幾年前大伯哥酒駕出車禍,雖然借我家嶄新的速騰汽車被撞得前車蓋掀掉,前面的計程車被撞碎後車蓋,但他毫髮無損,婆婆聽說後,心疼得哭哭啼啼,馬上拿出一萬塊錢給大伯哥壓驚。她說,車壞了能修能換,而人命關天,可是一次性的。婆婆以人為本的英明理論把她的慈母形象塑造得非常感人。
如今,我家的一把一摔傷了,都破相了,差點有性命之憂。比他哥當年慘多了。我趕快也替他向長輩討安慰,讓長輩給點溫暖和愛撫。婆婆聽了卻把自己的二兒子罵得狗血噴頭,嫌棄他這麼大的人了還喝這麼多,心裡沒數!得,人家用雙重標準對待自己孩子,孩子是人家生的,嘴裡長在人家臉上的,人家怎麼待怎麼說是人家的事,咱管不了。(人家母子三人能達成共識,別人能怎樣?)
我們能做的就是為慶幸我家的領頭羊大難不死,作個教訓總結。
第一要睹物思過。面對摔破的衣服,自己反思,奔五十的人了,不迴歸家庭,心繫老人孩子,時常遊走在各酒場間,毀身體,壞形象,並且伴有生命之憂。所以以後對飲酒要學會說“不”。
第二要因事察人心。事發以後,難過擔心的是誰?推脫責任的有誰?一樣兒女不同待遇是為何?遇到困難,親情和友情第一時間以最真實的狀態展示出來。自己掂量掂量在別人心裡有多少斤兩, 自己付出的能得到多少迴應……摔傷成為一面照妖鏡,自己應該心如明鏡,今後好自為之。
第三要拍照警示。我打算把這位中年油膩男血肉模糊的玉照鄭重放漂亮的相框裡,裱好。 如果不吃一塹長一智,相框就會變成黑色,掛上黑紗,那麼,這個不知到自己是誰的男人便提前完成了人間走一遭的使命。留下的只有妻子兒女的悲傷…
第四要總結一下心得體會。如果老魏同志自己從中認識到飲酒的厲害,那這次災禍便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的人生轉折,如果不能從中吸取教訓,那麼這次災禍便是下次自己於世告別的前奏。
第五個要簽署保證書。“拒絕飲酒,珍愛生命”。老魏用人格和尊嚴擔保,簽字有效。
願我家的大哥大早日康復,把握住上帝給他的幸運機會。
故事後續:
醉酒摔傷事件發生三天後,老魏同志臉上的硬傷開始結痂,當時和他一起喝酒的,強烈要求擺場酒壓壓驚,順便再練練酒力,他們都說越不喝酒量越下降,不喝酒有誰再給你玩?人生沒幾個對臉的,沒了人場活著也沒勁沒面子。
俺婆婆大人說大伯子家一家不會過日子,整天缺錢,叫我家的多幫襯著。手足情深嗎!沒有酒場哪有人場,沒有人掙誰家的錢去?叮囑他要會在酒場耍滑頭。
俺婆婆還說大舅家很多債務需要我家這位繼續不遺餘力的幫助,不入酒場也不現實,婆婆家規裡最重要的規定是她的兒女要像對父親一樣孝順大舅,既然大舅如父,“父債子還”。一步步推理,聽起來沒毛病。
孩子們說,沒想到自己的爸爸如此不要face,傷疤沒好就忘了疼。
我也自我檢討,原來我們所謂的擔心只是自作多情。生命可貴,但老婆孩子再為他著想,他的思維不於平常人一樣,三觀盡毀,所以對他的一切關心也只是對牛彈琴。關於勸他飲酒有度的所有關心、爭吵和辯論只會讓自己更生氣。
我家的當家的說了,人除了生死,其餘都是小事,而置生死於度外的人,是無敵的。喝醉和摔傷才算多大的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