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王者榮耀連輸五把排位賽,並且其中四把她都是MVP後,阮聲聲的心態崩了。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什麼讓我相信‘我命由天不由我’,那大概就是王者榮耀給我匹配的隊友了,放把米在螢幕上,雞都玩得比他們好。”
她剛發出去,就有人給她發訊息:“上號帶你飛。”
阮聲聲怎麼都沒想起來這個人是誰,猶豫著發出一句:“冒昧問一下,您是?”
對面大概停頓了半分鐘:“你之前玩遊戲加的我,忘了?”
阮聲聲這邊上號戰鬥,段位差不多,兩人可以一起打排位。
打著打著,阮聲聲發現不對。
看對面這個技術跟意識,絕對不應該跟自己一個段位,把把carry不說,動不動就是四殺、五殺,阮聲聲覺得有這個大哥在,自己在泉水裡不出去都能贏。
而且這位大哥保護她的意識很強,但凡對面殺了她一次,大哥就算越塔都要給她報仇,阮聲聲汗顏,玩這種遊戲生生死死是常事,不用報復心這麼強吧……
殺得對面小魯班崩潰道;“臭情侶,玩不起就別玩。”
阮聲聲:“你聽我解釋……”
玩了幾把之後,阮聲聲膩歪了,這種躺贏的感覺其實並不好。
“怎麼了?”那人私聊她。
“你太厲害了,我不想拖你後腿。”阮聲聲選擇了一個不得罪人的解釋。
對面發來了一個偷笑的表情:“沒有,我愛帶妹妹玩。”
可能是對方在詐自己,阮聲聲想。
說完,她信心滿滿看著語音條“嗖”地一下發送了出去。沒錯,阮聲聲點錯了,那不是語音轉文字,那就是語音,她慌忙想要撤回,卻發現王者私聊不能撤回……
聽著自己害怕轉錯,一字一句小學生一樣的強調,阮聲聲整個人大寫加粗的尷尬。
她先發了一串省略號,思考了一下又發了個表情包試圖緩和氣氛。
對面先是“哈哈哈哈哈哈”地嘲笑了她一番,然後也拋來一串語音。
“阮聲聲,你怎麼還是這麼笨。”
這個聲音阮聲聲再熟悉不過,是裴煦!
阮聲聲這才想起,這個好友是很久之前加的裴煦小號。
2
裴煦,單是這個名字都足以讓阮聲聲心跳加速。
曾經她做過一份問卷調查:如果要你用一個詞形容自己的青春,你會用哪個?
看到這個問題,阮聲聲腦海劃過的第一個詞就是裴煦的名字。
該有多喜歡啊,竟然把他當做了整個青春。
阮聲聲想不起對他的喜歡究竟從何開始。
是小學同桌時從家裡給她帶來的巧克力。
是初中時從小混混手裡幫她搶回來零花錢然後粲然一笑。
又或者是高中的某個下午,他在籃球場迎著日光,投了個三分球后的驚鴻一瞥。
總之,阮聲聲喜歡裴煦,喜歡了很久,但裴煦身邊站著的從來都不是她。
裴煦的初戀在高一,是公認的高二校花,之後從校內的學妹,到校外的姐姐,裴煦身邊的女朋友就沒斷過,也沒有一個堅持過兩個月,但無一例外都是美女。
阮聲聲低頭看了看自己寬大的校服、高高梳起的馬尾、厚厚的鏡片,除了跟裴煦認識得時間長些,她有什麼資格肖想裴煦。
裴煦大大咧咧,自然看不懂她少女心思的彎彎繞繞,還總有意無意地撩撥她。
比如打籃球的時候只喝她遞過來的水,美其名曰:倆人是哥們,女朋友不會吃醋。
高一下半學期,裴煦忽然沉迷網路遊戲,整天整天泡在網咖裡,課也不去上,作業全都扔給阮聲聲做。
老師曾語重心長地叮囑她不要跟裴煦走得太近,那樣沒有前途。可十六歲的阮聲聲寧可不要前途,也不能沒有裴煦。
就這樣混了一年,高二的一個晚自習,吃過晚飯回到班級的阮聲聲驚訝發現裴煦居然來上課了,看她進來,還笑著跟她揮手打招呼。
“你怎麼來了,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阮聲聲疑惑著走近,裴煦就把他同桌趕到一邊,拍拍凳子讓她坐下。
“我來辦理休學。”
“什麼?!”
阮聲聲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情,雖然裴煦現在的狀態跟休學沒什麼兩樣,可一想到就連幫他寫作業這樣的細微聯絡都要失去,阮聲聲的心就揪著疼。
“你怎麼了,怎麼表情不太好。”裴煦關心地問。
“沒什麼。”阮聲聲強壓下湧上眼眶的淚水,在心裡暗暗腹誹,他的觀察力能不能不要用在這種時候。
好在上課鈴聲響得及時,裴煦往桌子上一趴,側著臉看裝作學習的阮聲聲,溫柔說道:“你先學著,放學回家的時候我再跟你細說。”
阮聲聲記得那晚的月亮特別亮,裴煦的眼睛也是。他跟自己說,休學是要去打職業,將來要成為電競選手為國爭光。
阮聲聲壓下心中不捨,扭過頭拍上他的肩膀:“既然你要追夢,就放心大膽地去吧。”
裴煦看著她白淨細嫩的手背,熱度從她手心蔓延進裴煦心裡:“聲聲,你是唯一一個支援我的人。”
阮聲聲仰著臉笑,眼睛眯成彎彎的月牙:“你一定能行。”
“如果我不行呢?”
阮聲聲沒給自己這樣的選項,想了半天一拍胸脯道:“如果真的不行,那將來我養你。”
可能是江邊風大,裴煦居然紅了眼眶,他上輩子積了什麼德能遇到阮聲聲。
爸媽離婚之後他就像個被拋棄的人,是阮聲聲將他撿起,又一點點將破碎的他拼湊完整。
他靠著欄杆打量阮聲聲,像是在試探她對自己的底線:“我從高一就搬出來自己住了,我爸媽說要是我去打職業,就斷了我的生活費……”
阮聲聲絲毫沒有猶豫,將口袋裡的錢全都掏出來塞到裴煦手裡,眨眨眼道:
“我現在就只有這些,可能不夠,我週六、週日去幫小學生補課,我也可以少吃點。你放心,我說了養你,就……”
阮聲聲的話被裴煦的擁抱打斷,她被裴煦一股腦擁進懷裡。
風繞著兩人旋了又旋,連同阮聲聲的心一起飛上雲端。
裴煦抵著阮聲聲的腦袋:“俱樂部給我發工資,我也可以幫人代練賺錢,以後我不在你身邊,你不能這麼輕易相信別人。”
阮聲聲小貓似地嘟囔著:“你又不是別人。”
“是啊……”裴煦不知道在想什麼,聲音頓了一下,“我們是好朋友嘛。”
阮聲聲聽著他有力的心跳,眼神透露出點點悲傷,我們是好朋友,也只能是好朋友……
“我們要做一輩子的好朋友。”裴煦補了一句。
“好。”阮聲聲聽到自己這樣回答他。
3
知道對方是裴煦小號,阮聲聲理所應當讓他帶飛,甚至升了一個段位。
裴煦給阮聲聲發來影片,笑著要她請客吃飯,兩人好長時間沒見,阮聲聲確實想見他了,就也沒推脫。
“我只有週六有時間,剩下時間得訓練。”
阮聲聲伸了下舌頭:“真是尷尬,我週六要去幫同學做個兼職。”
裴煦臉色瞬間陰沉:“不能不去嗎?兼職能賺多少,我成倍給你。”
阮聲聲失笑:“我都答應人家了,今年我拿到了獎學金,下次見面請你吃飯。”
裴煦又委屈了兩句,這才把影片結束通話。
週六一大早,成真一個電話就將阮聲聲從被窩裡薅了出來。
來到約定的校門口,阮聲聲喘著粗氣問:“大哥,你確定能行嗎?”
成真把準備好的工具往阮聲聲懷裡塞,白大褂、醫藥箱、甚至連中藥包都有。
“你就放心吧,就給人按按摩,沒事。”
成真說得一本正經,阮聲聲卻總覺得他在忽悠自己,但事已至此,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我就幫你這一回,下次你室友再有事,可別找我陪你兼職。”
成真堆出一個討好的笑:“好啦,回頭請你吃飯。”
兩人打車來到一棟別墅,剛一進去,阮聲聲就覺得不太對,這地兒怎麼這麼眼熟?
她推著成真小聲問:“你接的是什麼活?”
成真附耳答道:“好像是個電競俱樂部,找我來給他們的隊員按摩放鬆。”
“電競俱樂部?!”
阮聲聲忽然明白這該死的熟悉感從何而來,明明跟裴煦影片的時候見過啊!
她立刻決定腳底抹油開溜,但已經來不及,裴煦不知道從哪冒出來,揪著她的脖領子把她拽了回來。
“阮聲聲,你怎麼來了?”
“上門按摩?”裴煦一字一句說著,眼神死死盯著阮聲聲。
阮聲聲一邊跟成真使眼色,一邊否定:“沒有……不是……走錯了。”
成真這才看出阮聲聲不對勁,他扒開阮聲聲的眼睛問:“聲聲你怎麼了?眼睛不舒服?”
裴煦想都沒想將他的手打掉,目露兇光:“你碰誰呢?!”
成真猛然被打一下,瞪著眼睛懵在原地。
“他是誰?”裴煦指著成真問。
是聽到聲音出來看熱鬧的裴煦隊友打趣道:“煦哥,你可真不厚道,怎麼對男生就凶神惡煞,對小姐姐就溫溫柔柔。”
裴煦沒抬頭,一個“滾”字脫口而出。
成真這個二傻子,還以為兩個人暴露了,連忙自證身份:“我是中醫院的學生,聲聲她……她也是,所以大哥你放心,按摩我們倆是專業的。”
阮聲聲終於忍不住:“成真,你不說話才不會有人把你當傻子。”
裴煦忽然笑了:“阮聲聲,他說你的專業給我們按摩對口?”
阮聲聲假笑:“沒有的事……”
“你告訴大家你什麼專業的。”
阮聲聲看了一眼二樓的俱樂部成員們,心虛地嚥了口吐沫:“這不好吧……”
“說。”
“獸醫專業。”
二樓的隊員們面面相覷,怎麼感覺被罵了……
4
阮聲聲被裴煦拎小雞崽子一樣拎到房間,剛一關上門,他就開始質問:“剛才那男的是誰?”
“你說成真啊?他是我朋友,之前在輪滑社團認識的。”
裴煦眉尾上揚:“你朋友?我怎麼不記得你有除我之外的男性朋友?”
阮聲聲小聲嘟囔:“那你交女朋友的時候也沒問我意見啊。”
裴煦被她噎住,只能換個話頭:“你今天給我按摩就行,剩下的隊友讓那個男的按。”
阮聲聲雖然心虛,但還是覺得做人要有義氣:“這不太好吧,算上替補隊員,你們一共有七八個人呢……”
裴煦沒說話,雙手環抱在胸前,就這麼看著阮聲聲,盯得她頭皮發麻,只能束手就擒:“好好好,我就給你按可以了吧。”
裴煦這才露出點燦爛的表情,乖乖坐在沙發椅上,還饒有興趣地開著玩笑:“你按摩用我裸著嗎?”
阮聲聲一巴掌拍到他後背上,無奈道:“別浪了,收手吧。”
裴煦閉著眼睛偷笑。
阮聲聲的手很軟,力氣也不大,其實對裴煦陳年疲乏的肩膀、手腕起不到實質性作用。但就是她這麼輕柔地捏著,身上淡淡的洗衣粉氣味混合著自己身上的膏藥味道莫名讓他安心。
阮聲聲知道,電競運動員最吃力的就是手腕。她牽起裴煦的手,一點一點揉捏著他纖細的手指,有的地方已經輕微變形,還長著老繭。她拂過老繭輕聲問:“很辛苦吧。”
裴煦自然知道她在問什麼,慢慢睜開眼:“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有什麼辛苦的。”
裴煦沒什麼感覺,阮聲聲卻紅了眼眶,仔細看長長的睫毛上還溼漉漉的。
“怎麼了?”裴煦稍稍坐起身問:“怎麼還要掉眼淚了?”
裴煦這麼一問,阮聲聲像是被戳中心窩一樣,眼淚噼裡啪啦直掉:“大家都說你是天才,是中國電競的新希望,可是誰看到你每天都坐在電腦跟前十幾個小時。
“你的脖子、手腕、手臂上的傷已經很嚴重了,你將來退役了,連煤氣罐都抗不了,你可怎麼辦啊……”
阮聲聲越說越難過,甚至裴煦老無所依、四處乞討的樣子已經浮現在她眼前了。
裴煦抽出紙巾笑著幫她擦眼淚:“你不是說你養我,怎麼反悔了?”
阮聲聲立刻止住哭聲,像是做了什麼決定,她拍著裴煦的肩膀認真道:“將來我工作有工資了,就幫你交養老保險,不能讓你餓死!”
剛說完話,她又摸出手機在上面劃來劃去。
“你在幹嘛?”裴煦好奇地問。
阮聲聲抽噎了一下:“我在計算將來給你買房子需要多少錢,還得幫你娶媳婦啊……”
看著她掛著眼淚卻一本正經為自己考慮的樣子,裴煦心都要化了,他俯身湊近:“要不咱倆湊合湊合算了,這樣你買一套房就行。”
阮聲聲抬頭猛然撞上裴煦真摯的眼,她覺得裴煦在開玩笑,卻又控制不住心跳得飛快,像是要跳出來一樣。
她躲開裴煦的眼:“你別……別開玩笑了。”
裴煦笑了笑,倒也沒有否認。
阮聲聲的心一下又沉進谷底,他果然是在開玩笑……
忽然,阮聲聲覺得腳邊有什麼東西在蹭她,一看,是一隻小奶貓。
小奶貓的出現打破了兩個人之間若有似無的尷尬,阮聲聲抱起小貓驚喜道:“你就是W吧,好可愛。”
W是俱樂部老闆養給隊員們解壓的,一隻英短藍貓,阮聲聲之前跟裴煦影片的時候見過它。
裴煦吃味道:“怎麼感覺我跟W,你更喜歡它?”
“當然了!W多可愛!不像某人,還得我這個老母親為他的未來操心。”
裴煦無話反駁,只能揪著W的脖子將它扔出房間,W慘烈地“喵嗚”一聲,像是在控訴:“裴煦你個王八蛋,我只是一隻小貓咪啊!”
5
裴煦所在的隊伍即將出發去海南參加一場很重要的比賽,如果這次贏了,他們就能代表中國去巴黎參賽。
實話說,裴煦不是沒有壓力,雖然他被稱為“新希望”,但這次的對手也都是個中翹楚,最重要的是,這次比賽被他暗自當成了一種籌碼……他難得在賽前緊張。
他開車來到阮聲聲公寓樓下,給她打電話確認她在寢室後,也沒告訴她自己在樓下,就這麼看著她寢室那一盞亮著的燈,知道她在那一盞燈光下,裴煦就特別安心。
直到阮聲聲下樓跟人吃飯,才驚訝地發現裴煦等在她樓下。
“你怎麼來了?!”阮聲聲疑惑道。
裴煦搓搓手指掩飾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沒什麼,就是路過你們學校,想看看你。”
阮聲聲並沒有起疑,她笑著說道:“我室友剛才下來取外賣,還說有個帥哥站在車旁邊,看樣子是在等女朋友,原來是你。”
“你室友說得沒錯,我是在等女朋友。”
“啊?”阮聲聲懵住,“你什麼時候交了我們學校的女朋友……”
裴煦粲然一笑,露出嘴角淺淺的酒窩:“我這不是在等你嘛。”
知道他在開玩笑,阮聲聲鬆了口氣,捶了下他的肩膀:“別總亂開玩笑。”
裴煦又是沒說話,苦澀地勾了下嘴角。
“對了,你吃飯了嗎?沒吃的話跟我們一起吧。”阮聲聲說道。
“你們?”裴煦準確抓住重點。
阮聲聲點頭:“我跟成真,他約我吃麻辣燙。”
“就你們倆。”
阮聲聲一臉無辜:“可以帶你一個。”
裴煦抓著她的手腕把她塞上車:“別總吃麻辣燙,太辣了對胃不好,我帶你去吃豬肚雞鍋。”
阮聲聲一派天真:“去哪家,我讓成真直接過去,還是我們去接他?”
裴煦幫她繫上安全帶:“你偏要跟成真一起吃是吧。”
他灼灼的目光燒得阮聲聲不知所措,她往座位裡縮:“也……也不是,就是答應人家了……”
裴煦示意阮聲聲給成真打電話,等電話接通後他搶過手機,手機那頭傳來成真元氣滿滿的聲音:“聲聲你到哪了?我現在出門。”
裴煦不著痕跡地皺了下眉頭,言語間頗有威脅之意:“我是裴煦,我們改吃豬肚雞了,你還要一起嗎?”
手機那頭成真嚥了口吐沫,裴煦帶給他的陰影歷歷在目,上次給七個人按摩完後,手痠了整整一個月,再也不想接兼職了。
他強顏歡笑道:“那什麼裴哥,我忽然不餓了,你幫我跟聲聲說,下次我請,這次就算了。”
阮聲聲聽到成真屈服的聲音,暗暗在心裡瞧不起他。
裴煦倒很開心,臉上綻開一抹笑:“那我們現在就出發。”
吃過飯,倆人一起在外面散步,街道兩旁的路燈亮著黃色的光,把人也照得暖洋洋的。
裴煦突然開口:“我要去海南比賽了。”
“嗯,我知道。”阮聲聲不鹹不淡的回答。
阮聲聲翻了個白眼,點開手機螢幕:“新聞給我推送了。”
裴煦“哦”了一聲,然後雙手插進兜裡低頭向前走,一副很失落的樣子。
阮聲聲小跑兩步追上他:“其實我有一直關注你的賽事啦,你打贏這場就要去巴黎了對不對。”
裴煦微微勾起嘴角偷笑,但還是裝作不開心的樣子:“嗯。”
阮聲聲無奈,繼續說:“既然你要去比賽了,你想做什麼我今天陪你。”
裴煦抬頭露出一抹得逞後得意的笑:“那你陪我去玩輪滑。”
“啊?”
裴煦還在嘴硬:“我可不是因為你跟成真一塊滑過,卻沒跟我滑過才提出這個要求的,我主要是想強身健體。”
阮聲聲被他可愛到,抓著他的手腕就往前跑:“那還在等什麼,我們快走吧!”
6
兩人找了半天都沒找到輪滑場地,就決定在商場裡的溜冰場滑一滑,也算是滿足裴煦的願望。
站在冰上,裴煦顫顫巍巍,死死拉著阮聲聲的胳膊才敢移動。
阮聲聲就面對著他,牽起他的手,帶著他一點點在冰上滑,時不時還誇獎他:“不錯,你很有天賦,馬上就能自己在冰上滑了。”
她話音剛落,裴煦就一個晃身,雙臂一張死死抱住她才勉強穩住身形。
阮聲聲摟著他的腰,從他的頸窩處把腦袋鑽出來:“剛才那話當我沒說。”
就在裴煦像個新生嬰兒學走路一樣靠著阮聲聲才能龜速挪動的時候,一支少年冰球隊來到冰場訓練。
個子還不到裴煦腰間的孩子們,排著隊朝裴煦衝刺,等快撞上他時候,再來一個帥氣剎車,濺起的冰打在裴煦褲腿,很難說孩子們不是在諷刺他。
“真帥啊,”站在一旁的阮聲聲感嘆,“我將來也要讓我兒子來學冰球。”
裴煦點點頭:“可以。”
阮聲聲瞥了他一眼:“我兒子為什麼要你同意。”
裴煦壞笑著湊近:“萬一你兒子跟我有什麼血緣關係呢。”
阮聲聲臉頰微紅,她避開裴煦的眼神,不自然道:“能……能有什麼血緣關係,你還能是他大哥啊……”
沒等裴煦繼續逗她,一個小孩以極快的速度朝阮聲聲滑來,眼看就要到她跟前。以這個速度孩子根本停不住,裴煦喊了聲“小心”然後摟著她的腰靈活一個轉身,將阮聲聲帶離危險。
小孩撞到了旁邊圍欄上,“嘭”的一聲巨響,好在他身上戴了護具,圍欄上面也都是軟乎乎的海綿,所以並沒有什麼大礙。倘若撞到阮聲聲身上,後果可想而知。
裴煦看向懷裡的阮聲聲,關心問道:“聲聲,你沒事吧。”
阮聲聲搖了搖頭:“那個孩子沒事吧。”
裴煦瞥了孩子一眼,他還調皮,略帶抱歉地朝裴煦伸舌頭,裴煦無奈嘆了口氣:“看起來活蹦亂跳得很。”
“不對,”阮聲聲忽然意識到了問題,她仰起頭問,“你不是不會滑冰嗎?剛剛那麼迅速救我是怎麼回事?”
裴煦尷尬地瞥開眼睛:“可能……可能就是太想救你,一瞬間爆發潛力了吧。”
阮聲聲繞到他面前,眼神犀利道:“不可能,你明明就熟練得很!”
裴煦見糊弄不過,撓著頭小聲心虛道:“我就是想跟你有肢體接觸嘛……”
阮聲聲早就習慣他跳脫的性子,所以也沒太生氣:“我看你就是想耍我玩。”
天地良心,裴煦一點戲弄她的念頭都沒有,只是覺得她身上又軟又香,不自覺就想往上靠。
時間也快到了,再不回去就要到門禁時間了,裴煦只能不情不願把她送到寢室樓下。
“我走了。”阮聲聲開啟車門下了車。
走到寢室門口,她卻被裴煦叫住。
裴煦快步走到她身邊,像是撒嬌一樣尾音上揚:“還有五分鐘,你再陪陪我吧。”
沒等阮聲聲說話,裴煦一把將她摟進懷裡,將頭埋進她的頸窩,貪婪地呼吸著她身上的味道。
阮聲聲也默契地配合他不言語,只鬆鬆地環著他的腰。
“我後天就要去海南了。”
“我知道,”阮聲聲頓了一下,又補了一句,“別緊張,你一定可以的。”
“你怎麼看出來我緊張的?”
“我認識你這麼多年了,要是連這都看不出來,豈不是白認識你了。”
裴煦勾了勾嘴角:“要不是你還要上課,真想帶你一起去比賽,你知道嗎?你就像我的定心丸一樣,只要你肯定,我就渾身充滿了力量。”
阮聲聲笑著拍了下他的後背:“這還是我家裴煦嗎?怎麼這麼肉麻。”
裴煦今天一反常態地沒反駁她,反而像許下什麼承諾一般鄭重道:“是你家的,我一直都是你家的。”
晚風異常溫柔,吹得人心神盪漾,那一瞬阮聲聲好似窺見了天光。
7
裴煦飛去了海南,害怕打擾他備戰,阮聲聲甚至都不敢跟他聯絡,只能等他晚上的時候給自己打電話。
算一算裴煦已經走了三天,第三天中午,裴煦破天荒在下午的時候給自己打來電話。
他的聲音不似往常冷靜,帶上些慌張:“喂,聲聲你在哪?”
“我在學校啊,怎麼了?”
“張姨給我們打電話,W不知道怎麼了一直在吐,俱樂部沒有別人了,你可以去看看嗎?”
阮聲聲立刻換衣服打車去了俱樂部,然後抱著W直奔寵物醫院。
忙活到半夜,害怕W晚上再難受,索性帶它在寵物醫院旁邊開了間房。
她剛簡單收拾一下,就接到了裴煦的影片電話。
“W怎麼樣?”裴煦問。
阮聲聲一手抱著W,一手拿著手機:“W沒事,我帶它去了我師兄開的寵物醫院,師兄檢查了一下,應該是新換的貓糧不適合它的腸胃導致的嘔吐。”
裴煦看W精神狀態確實還行,放心道:“今天辛苦你了。”
像是為了附和他的話,阮聲聲打了個打哈欠,明明已經睡眼惺忪,卻還堅持著:“我還行,等一會再觀察一下W的情況我就去睡。”
“那我陪你說會話吧。”裴煦說。
阮聲聲今天真是累慘了,先是上了一上午課,然後又帶著W看病,折騰到這個點才坐在床上休息,看裴煦說話都重影。
她緩緩倒在床上,迷糊著對裴煦說:“一會你叫我,我還得再觀察一下W……”
剛說完,手機裡就傳來她均勻的呼吸聲。
W在她旁邊,好像也沉沉睡去。
看著阮聲聲睡著時的側臉,裴煦覺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明明已經過了十八歲的年紀,可她的臉上卻還有嬰兒肥似的肉嘟嘟軟肉,不知道夢到了什麼,她揉了揉鼻子,輕聲哼唧了一下。
這一聲從耳朵鑽進裴煦心裡,他恨不得立刻飛到阮聲聲身邊。再等等我,裴煦心裡默唸著,再等我幾天就好。
三天後,阮聲聲逃課守在電腦跟前等直播。這場比賽聲勢浩大,甚至上了熱搜,下注壓哪隊會贏的微博蓋了上萬層樓,阮聲聲悄咪咪支援了裴煦。
戰況果然很焦灼,第一天比賽結束後,兩隊的比分咬得很緊,幾乎很難預測結果。
等到了第二天比賽,局勢便開始明朗,裴煦作為“狙擊之神”一路狂攬積分,帶領團隊一舉奪得冠軍。
當一切塵埃落定那一刻,阮聲聲還以為自己會興奮得跳起來,可是她沒有。
她只是面帶微笑地坐在電腦螢幕前,看著光打在裴煦臉上,所有的掌聲與鮮花在這一刻都屬於他,他光彩奪目,他耀眼無比。
裴煦也盯著正在直播的攝像機,抬起手指敲了敲耳朵,是“聲聲”的意思,這是兩人間的小暗號,此刻,兩人隔著螢幕相視一笑。
晚上阮聲聲剛吃完晚飯打算回寢室,就在寢室樓下看到裴煦。
她又驚又喜:“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裴煦本來做足了心理準備,可當他看到阮聲聲的時候,還是生出一股近鄉情怯的意味,支支吾吾半天說了句:“我擔心W就先回來看看。”
阮聲聲失笑:“擔心W你應該回俱樂部,W已經沒事了,我就送它回去了。”
氣氛陷入尷尬,裴煦再次鼓足勇氣剛要開口,手機鈴聲響了,是裴煦的隊友。
他們不知道裴煦這麼著急飛回來是為什麼,只能坐他下一班飛機跟著回來,現在他們剛到機場,要跟裴煦一起慶祝。
“要不你先去慶祝?”阮聲聲說。
“好。”下意識回答後,裴煦就在心裡鄙夷自己,怎麼面對阮聲聲自己變得這麼膽小。
8
裴煦來到隊員們約好的包房,吃過飯後,大家又相約著唱K,聊著一路的心酸坎坷,說到動情處,在場十幾個老爺們,無不落下眼淚。
裴煦一杯接一杯酒下肚,他不是懊悔自己剛剛的慫瓜行為,他只是覺得需要用酒精給自己增加點勇氣。
對裴煦來說,阮聲聲算是他前半生唯一的光,他無數次想過自己何德何能讓阮聲聲全心全意對他。
在他剛上小學的時候父母離婚,他被判給了父親。父親娶了當初破壞他們家庭的小三,母親也因為痛恨父親,連帶著他一塊憎惡。
後媽倒是不缺他吃、不缺他穿,但自己就像是寄住在他們家的一條狗。
這樣的成長環境,讓他慢慢生出鋒利的刺。為了保護自己,他變得叛逆,成為家長口中的“問題少年”。
從小學就開始跟同學打架,帶著同學們集體逃課,他就像個慢慢縮排黑暗殼子裡的烏龜,靠著堅硬的外殼抵禦外界的惡意。
就在這個時候,班主任秉承著“一對一幫扶”精神,讓小太陽一樣溫暖的阮聲聲做了他的同桌。阮聲聲長得漂亮,學習又好,還乖巧懂事,簡直滿足家長心中所有“好孩子”的標準。
裴煦覺得這樣一個乖寶寶,自己鬧兩天肯定就哭著喊著找班主任調座位了,沒想到,阮聲聲竟然與之前的“好孩子”們都不同。
她會幫自己抄作業,會在自己上課睡覺的時候幫忙打掩護,還會在老師問自己最近表現如何的時候,揚著燦爛的笑容說“特別棒”。
可明明自己剛因為上課吃零食被語文老師臭罵一頓,這也許是她這樣的乖孩子第一次對老師撒謊吧,居然是為了自己,裴煦心中莫名竊喜。
從小到大,但凡教過他倆的老師,都會對阮聲聲說這樣一句話:“你離裴煦遠點,他不是什麼好孩子。”
自然,他們也會對裴煦說:“你離阮聲聲遠點,別帶壞了她。”
裴煦本來不以為意,對身處冰冷世界的他來說,阮聲聲是稀缺的溫暖,自己怎麼會平白無故把溫暖踢走。
直到上了高中,情竇初開的年紀,他意識到自己可能喜歡上了阮聲聲,他又不笨,自然知道阮聲聲也喜歡他。
雙向的喜歡越是明朗,老師們的話就越振聾發聵。
“你會害了她!”
的確,阮聲聲太優秀了。成績一直是年級前三,長得漂亮又是班長,自從上了高中,她書桌裡的情書就沒斷過。而他裴煦,就是個小痞子,他認識到一個事實:自己配不上阮聲聲。
他開始逃避對阮聲聲的感情。少年人心高氣傲,哪怕心裡已經認定,卻還是不肯承認。
而他躲避的方式也很直接,就是找女朋友。他想從別的女生身上證明自己也不差,順便斷了自己對阮聲聲的念想,省得害了她。
可是他發現根本不行,無論他跟誰在一起,想的都是阮聲聲。
曾經有一個分了手的女朋友點醒了他,她說:“別跟我裝傻了,跟我聊天三句話不離阮聲聲,說什麼單純友誼,糊弄鬼呢。”
裴煦終於幡然醒悟,他不能再這樣墮落沉淪,他要努力,他要往上爬,他要到達一個足以配得上阮聲聲的高度。
參加俱樂部,瘋狂訓練打比賽,他早已經分不清是為了夢想,還是阮聲聲。
拿到國內總冠軍,拿到出國比賽的資格,就是他給自己最後的限制,他一刻不能再忍了,他要立刻跟阮聲聲表明心跡。
裴煦拿起手機表白的時候,整個包房裡安靜得連根針掉地上都能聽見,有喝醉的酒鬼不停說些胡話,被另一個人無情地堵住嘴。
裴煦手都在顫抖,隊員們從來沒見過“狙擊之神”裴煦怕成這樣。
“滴滴滴……”電話提示音如此漫長,裴煦這才想起現在已經是凌晨。他果斷結束通話,然後起身開車去阮聲聲寢室樓下。
隊員們吵嚷著要跟去,被裴煦冷著臉瞪了回去。
裴煦興奮到完全不想閤眼休息,就翻看手機裡偷拍阮聲聲的照片,一張又一張。直到天邊露出第一抹白,宿管阿姨拿著鑰匙把門開啟後,緊跟著阮聲聲鑽出腦袋。
阮聲聲裹著厚厚的睡衣,整個人看起來懶洋洋的,她眼底透露著睡意,仰著臉蛋迷糊道:“你怎麼這麼早來找我,要不是我起來上廁所,你還得等好幾個小時呢。”
裴煦一張手臂將她擁進懷裡,下巴擱在她的頸窩喃喃道:“我贏了。”
阮聲聲大腦還在重啟,但聽到這句還是下意識露出欣慰的笑:“我知道,恭喜。”
“我們在一起吧。”
本以為暗戀要無疾而終,男神喝酒壯膽,站樓下等我一夜表白
裴煦的聲音響在阮聲聲耳邊,瞬間驅散了她所有睡意,她頓了一下然後猛捶裴煦的後背。
裴煦發出一聲悶哼,委屈道:“你不答應也不能打人啊……”
“疼嗎?”阮聲聲問。
即使被打,裴煦也沒鬆手,依舊將阮聲聲圈在懷裡:“當然疼!”
阮聲聲還是一副懵懵的樣子:“這麼說我沒做夢。”
“當然不是夢,阮聲聲你願意做我的女朋友嗎?”
阮聲聲毫不矜持連連點頭:“我願意!”
就在場面一度溫馨美好之際,阮聲聲忽然從裴煦懷裡掙脫出來,表情頗有些嚴肅:“你做我男朋友是不是差著輩分?”
裴煦滿腦袋問號。
阮聲聲接著說道:“你不是還想做我兒子的大哥嗎?”
兩人相視一笑。
天邊大亮,萬事萬物開始明朗,我們終將一同行至天光……(原標題:《青梅“煮”馬之一同至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