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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活人說沒就沒了,消失的無影無蹤,就是被狼叼走了,也該有點血印痕跡的。找遍了周邊的溝溝岔岔,老穀子才死了心,放棄了尋找,就當谷茬壓根就沒來這個世上。

老穀子把失去兒子的痛苦遷怒於豆花身上,要不是這個喪門星,谷茬也許不會有這場劫難。老穀子找半仙算了一卦,豆花是白虎下凡,專門吃人的。聽得他一驚一乍的,為自己當初娶她做兒媳的行為後悔不已。當時百十口子鄉親,也不只她一個女人,小鬼子偏偏看上了她?她不剋夫誰剋夫?做下這丟人現眼的腌臢事,讓他老谷家名聲掃地,幾輩子都抬不起頭頭來。

都是豆花的錯!

老穀子決定要將豆花掃地出門,可憐的豆花,受盡了汙辱不說,還將揹負上一身罵名。她再也沒臉再見人了,拿了一根繩索,把自己吊在了老榆樹上。

二大爺早起拾糞路過大碾子,看到老榆樹上吊著的豆花,喊人來救下她一命。聽了老穀子的決定,二大爺捻著山羊鬍子說了句公道話,雖說豆花也有錯,但不能全怪她,當時那種場面,鬼子凶神惡煞,有誰能逃離得了。老穀子憤憤不平,罵她為什麼不去死。

豆花早已哭幹了淚水,她啞著嗓子說:"爹,我也想死,可當時我死不了哇!"

谷茬娘也出來替豆花求情,"他爹,留豆花條活命吧,你讓她上哪兒去呢?就當是喂只小貓小狗,給她口飯吃吧,攆她出去,她還不是死路一條!"

這個善良的女人,胳膊上的刀傷遲遲不見好轉,還替豆花求情,也許是女人同病相憐的緣故吧,那天總要有女人受辱的,也許是她自己,也許是另外的婆姨女子,就偏偏讓豆花給撞上了。

谷茬孃的刀傷久治不愈,郎中請了好幾個,吃的敷的,藥渣子倒掉了幾籮筐,沒有丁點兒好轉的跡象,後來發展到發燒、抽搐、昏迷,郎中說是感染了破傷風,中藥是無能為力了,要治癒她的病,必須的用一種叫盤尼西林的西洋藥。這種藥金貴,只有日本人那裡才有。這話誰都明白,谷茬娘只能是等死了。

谷茬娘還是沒有挺過去,含著對兒子的思念,對老漢的不捨,對豆花的不放心,遺憾地走了。

家中接二連三出現的變故,壓彎了老穀子壯實的身軀,要不是豆花的精心伺候,他也許也要隨他婆姨而去。

可是生活還得繼續,轉眼到了豆子成熟的季節,老穀子拖著病怏怏的身子去摘豆子,豆花扶他坐在地堎上有蔭涼的地方,說:"爹,你憩著,活我幹"。

看著在陽婆底下揮汗如雨的豆花,老穀子平添了幾分厭惡,惡聲惡氣地斥責她,幹活慢了,豆子撒地上了,哪兒哪兒都不對。在公爹面前,豆花小心翼翼,卑微的像只狗,隨時可以遭受主人的責罵。

八月十五一過,天氣開始轉涼,莊稼漸次成熟,老穀子的身體有所好轉,但所有的活還靠豆花幹,地裡的,家裡的,她像頭毛驢,沒日沒夜地幹活幹活幹活,只有不停地幹活,她的內心才會平靜一些,她的痛苦才能有所減輕。

收秋完了,糧食入了庫,人還不能消停,家裡的牲口還得餵養,豆花只有每天把自己累的半死,晚上才能睡個安穩的覺。

哪裡就能睡上個安穩覺呢?糧食收了得往山裡藏,辛辛苦苦一年整,就這麼點收成,國軍要來徵,鬼子要來搶,惦記著糧食的人多著呢,不藏好,怕是到年三十也吃不上頓飽飯。

一轉眼,年到了,以前盼過年,今年怕過年,今年經歷的可怕的事情太多了。給公公做好早飯,豆花就張羅著貼對子,今年死了婆婆,對子得貼綠的,明年是黃的,到了後年,第三年了,才能貼紅的。

正貼著,一扭頭,院子裡進來一個兵,日本人來了!豆花的第一反應是鬼子來了!她神經質地扔掉手中的糨糊,"嗷"一聲叫,不顧一切地往外跑,瘋了樣,一邊逃跑,一邊嘴裡還牛嚎一樣,哞哞叫喚,鬼子來了!日本鬼子來了!待她跑出老遠,到了個自己認為安全的地方,回過頭來再看,村子裡安安靜靜的,沒有雞飛狗跳的跡象,她才定下神來,原是自己心虛,不是鬼子進村。

豆花忐忑不安,返回家,炕上坐著一個陌生人,就是剛才那個"日本人"。這是老穀子的外甥子,在國軍當差,過年回來探望父母,聽說舅舅家一年遭遇了這麼些不幸,過來看望一下。豆花虛驚一場,低眉順眼地張羅著端茶倒水。

來人文質彬彬,稱豆花弟妹,他阻止豆花,說:"弟妹吧?我叫有志,快別忙活了,我看眼舅舅,坐坐就走,前方戰事吃緊,我得趕緊返回隊伍去。"接茶的時候,手不小心碰觸到了豆花粗糙的手上,慌的豆花被針紮了一下一樣,趕緊縮回手來,茶水撒了一地。

豆花常年勞作,風吹日曬,皮粗肉糙,手上全是開裂的口子,要是不說話,不知道的人還真以為她是個男人呢。

老穀子一臉不屑,數說豆花:"笨手笨腳的,連個茶水都倒不了",又轉身問他外甥,"我說志啊,這日本鬼子是不是就賴咱這地不走了?這什麼時候是個頭哇,兵荒馬亂的,咱這老百姓的苦日子就沒個盡頭了?"

有志心事重重地說:"遲早要走的,這不我們也正在盡著力呢。"然後拿出來一個小東西,給了豆花,"弟妹,這個給你,女人潤膚用的,擦在手上臉上,能保護面板。"

豆花不敢接,老穀子發了話,"愣著幹嘛,別不識抬舉!"她才誠惶誠恐地接過禮物。

趁公公送表哥的空隙,豆花偷偷掐出一點,舔嘴裡嚐了嚐,抹在手上,一股香味瀰漫了整個窯洞。

老穀子送人回來,吸了吸鼻子,打出一個大噴嚏,冷著臉皮說:"什麼怪味",奪過豆花手中的東西,扔到地上,踩上一腳,吆喝豆花,趕緊喂牛去。豆花趁公公轉身的空隙,飛快地撿起被踩扁的潤手膏,藏在袖口中。

除夕晚上,豆花炒了一盤雞蛋,端給公公,自己就著開水吃了一個窩窩頭。睡前,她手上抹了點潤手膏,和衣躺在被窩裡,雙眼盯住窯頂,腦子裡一片空白,支楞著耳朵,生怕錯過公公的召喚。

大年初一,豆花早早起來,放了開門炮,點上一堆旺火,祈願著今年一年通順,萬般遂意。然後去給公公磕頭拜年,再去張羅早飯。

沒有新衣,沒有祝福,一個年就算過了。豆花無意中瞧了一眼自己的雙手,雖然仍是佈滿裂口,居然也有了一絲滋潤,這是她新年收到的最好的禮物。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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