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

大清早的，誰呀？

建強煩躁地從被窩鑽出來，拿起震動著的手機一看：“老爹”。

建強瞬間清醒了，揉揉眼再看，還是“老爹”，接還是不接呢？

建強心裡七上八下。哎！接通電話老爹肯定要問那事，不接又害怕老爹擔心，怎麼辦呢？

60秒的電話鈴聲終於停了。建強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心口的這塊石頭終於落地了。

俗話說：“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建強思忖著：還是去一趟安靜家，徹底挪掉這塊石頭。

年關將至，往年安靜的小區此刻卻熱鬧非凡。因為疫情，很多人選擇就地過年，讓這個往年春節的“空城”如今熙熙攘攘。

建強顧不得去看那些火紅的燈籠、造型各異的彩燈，急忙向自己的小汽車奔去。

“建強，還沒回去呢？”樓上的濤哥殷切地問道。

建強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說道：“馬上回！今年你不回家？”

“不回了！回家隔離十四天，什麼都做不了！再說，我媽也不讓……”

與濤哥告別後，一會兒的功夫，就到了安靜家樓底下。

剛下車，就遇見了安叔叔——安靜的父親。建強急忙問候道：“安叔叔好！”

只見一位五十歲出頭，身形瘦高，神采奕奕的男子說道：“就等你呢！”

建強與安叔叔寒暄著走進家門。

這個家，他已不知來過多少次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可現在他竟有些緊張。

“吱！”

安靜與安阿姨回來了。

建強站起來忙向安阿姨問好，安阿姨和藹可親地笑著點頭說：“自己人，甭客氣！”

安叔叔叫大家都坐下，清清嗓子說道：“你們從大學到現在也六七年了……”

安靜急忙插話：“老安，準確點！2115天，再有8天就是正式夫妻了！”

安阿姨嗔怒地瞪著女兒。

安叔叔滿臉寵愛地看著女兒，接著說道：“和建強這娃也相處一年多了，這娃性子穩重，老實可靠，把女兒交給他，我們老兩口也放心了。”

聽了安叔叔的這番話，建強心裡的石頭更加沉重了。

半年前，建強的父親就與安靜的父母商量好了兩人的婚事：2月6日領證，2月8日安靜家辦出閣宴，2月14日在建強老家舉辦結婚典禮。

那時，全國防疫形勢一片大好，人們的生活也已恢復到了往常。可如今疫情有些反彈，全國各地提倡就地過年，婚禮取消……

一邊是愛情，一邊是親情，二者誰都不能捨棄，建強只能另做打算，可他不知如何開口。

安叔叔看出了他的不安，問道：“建強啊！婚姻是兩個人的終身大事，有什麼想法可要說出來，不敢憋在心裡！”

建強的頭更低了，小聲說道：“我想，想等疫情結束了再與安靜結婚。”

安靜瞪著銅鈴般的眼睛呆呆地看著建強。不一會兒，那大眼眶裡就填滿了淚水。

抬頭看著傷心的安靜，建強的心更加難受了，忙解釋道：“我知道，這個日子非常特殊，是我們認識的第2122天，也是我們生日的組合，一生只有一次。可現在千里迢迢回我家，我擔心你的安危，再說，在這種形勢之下，婚禮未必能舉行……”

“哈哈哈……”安叔叔發出一長串爽朗的笑聲，問道：“你們想不想結婚？”

建強和安靜異口同聲地說：“想！”

“那按照之前的約定領證就行了。”安叔叔輕鬆地說道。

建強的心像刀剜一樣疼，他愛安靜，愛得發瘋，可他也不願傷害愛他養他的父親。

父親，一個老實巴交的農民，靠著刨地、倒賣山貨將他養大。他知道，父親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看著他娶妻生子，告慰母親的在天之靈，可如今……

“我知道，你擔心什麼！”安叔叔注視著建強說道。

被人看穿了內心的真實想法，建強不安地又低下了頭。

“剛才你爸給我打電話了，說在這邊簡單辦個婚禮就行了！特殊時期，一切從簡，他已將結婚準備的東西，散給左鄰右舍了。大家都給他道喜了，他心滿意足了……”安叔叔繼續說著。

為了他的婚事，父親半年前就著手準備了！

杏子成熟的季節，父親揹著比自己還高的揹簍去最高的山坡採摘最好的杏子。回來，淘洗乾淨，切成均勻的小塊，趁著豔陽天晾曬成杏幹。那杏幹他已吃過，酸甜可口，連一向饞嘴的安靜都直呼：“好吃！”

核桃成熟的季節，父親還是揹著那隻揹簍，一筐又一筐揹回又大又圓的核桃。還有毛慄、開心果……早已堆滿了他家的地窖、庫房。

前不久，姑媽打電話絮絮叨叨地說道：“你爸前幾天，託我去給你縫新被子。那棉花，又白又軟，一看就不便宜呢！裡襯全是純棉布，大紅的緞面，也不知道一個男人家咋置辦的……”

建強的淚水一顆接一顆地滾落，落在他的臉頰，落在他的膝蓋，落在地板上，散落成一朵花。

“我想了想，你們就先領個證！等疫情結束了，我們一起去你老家辦婚禮，我和你阿姨還沒去過陝北呢！聽說，那邊的婚禮習俗和我們這邊差異很大呢！我們也去開開眼界！”說完，又是一陣爽朗的笑聲。

一直沉默不語的安阿姨這才開口說話了：“就是！國難當頭，平安是福，一切從簡！你爸一個男人拉扯大一個孩子不容易，你們結婚，可一定不能少了他！”

建強感激地看看安叔叔，看看安阿姨，又看著含淚點頭的安靜，他再也忍不住了，向外衝去。

顫抖的手拿出手機，撥打“老爹”的電話，“嘟嘟嘟……”

快接啊！快接啊！建強心裡吶喊著。

只過了不到十秒鐘的時間，可建強覺得已過了一個世紀。

“強娃，咋了？”熟悉的聲音傳到耳邊。

建強哭著大喊一聲：“爸呀！”

“我娃別哭，爸理解！國家遇難了，爸不能出啥力，就給國家不添麻煩了！結婚需要啥就買，一輩子一次，可別虧待人家女娃，到時給爸多發幾張照片……”

父親一字一句地叮囑著，可字字句句剜著他的心。

“爸，我們商量好了，就領個證，不辦婚禮了！等疫情過去了，我們回家再辦！”他哽咽地說道。

沉默了幾秒，建強彷彿看見父親那溝壑縱橫的臉上淚水肆流。只聽見父親喋喋不休地說道：“好啊！好啊！”

“可今年過年……”建強欲言又止。

老爹爽快地應答道：“你表哥今年也不回家，你姑、姑父和我一起過年！”

“那就好！那就好！”建強心裡的那塊石頭終於落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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