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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在家是老小,在他的三個姐姐中,我的娘、二姨、三姨,早在好多年前離開人世,但活著的時候,都得到過舅的接濟。還有我們這些做外甥、外甥女的,也程度不同地享受過舅的恩澤。

先說娘吧。打我記事兒起,娘就不結實,身上好多病,那時家裡窮,看不起病,犯了病,就在家熬著,頂多是不幹活兒,在炕上養著。後來,不知道從哪兒淘換來了一個偏方:用一斤以上的鯉魚熬小米湯,熬兩小時以後,把魚吃淨,把小米湯喝乾,而且不放鹽。

對於我們家來說,這一斤以上的鯉魚不僅買不起,還買不到,舅那時在天津塘沽鹽場工作,是掙工資的工人,他每年回家探親的時候,至少來我家一兩趟,來的時候就買條一斤以上的鯉魚。

每當走的時候,舅都要掏錢給娘,有時是十塊,有時是五塊,我見每次爹都死乞百賴地推讓,但舅死活要放下。

現在看來,那五塊十塊錢算不得什麼,但在那個年月,是很頂用的,而更重要的是那份雪裡送炭的精神溫暖,讓人刻骨銘心。

我每年回家過年的時候,必到舅家拜年。舅是炊事員出身,每次都給我們哥幾個準備一桌好菜,飯桌上,給這個夾,讓那個吃,自己則什麼也顧不上,看見我們大吃大喝,他就高興。每年到舅家拜年都是我們的期盼,因為在舅家能吃到好些好東西。

1975年春天,姐隨村裡的一些年輕人到天津打工,不知怎麼得了精神病。在塘沽工作的舅火速趕往天津,聯絡住院,親自陪護,又搭人又搭錢又搭工夫,前前後後一個多月的時間,折騰得他夠嗆。

姐的病總算控制住了,但整個人都變了,一天到晚靠藥養著,有時清醒,有時迷糊。在好幾次場合,我都聽姐對舅說:“舅,你可疼了我了。”可舅得腦血栓後,把這些都忘了。姐是知道感恩的人,儘管自己身體不好,但逢年過節都去看舅,也從不空手。

得到舅接濟的,還有二姨家的表姐。二姨三十多歲就去世了,留下一個表姐叫滿心,長得白白的,濃眉大眼,愛說愛笑,人見人愛,然而,表姐的命很不好,讀大二的時候,她突然得了白血病。二姨去世後,舅把滿心表姐視為親女,得到表姐患重病的訊息,馬上從塘沽趕到保定,以家長的身份陪護表姐,那時可能還沒有骨髓移植手術,表姐不顧舅的挽留以22歲的青春告別這個世界。

舅護送表姐走完了人生的最後旅程,把後事辦完才回塘沽。若干年後,我們還不敢在舅面前提起表姐。那時我家的鏡框裡有一張表姐上大學的照片,後來,爹發現舅每次來了都盯著那張照片不放,而且眼睛裡總有淚水打轉轉,就不動聲色地把那張照片取下來了。

再說三姨。三姨長年患癆病,一天到晚咳嗽不止,喘氣像拉風箱,聽了讓人撕肝裂肺。三姨的脾氣很差,大我兩歲的表姐,她揪過來就打,誰也不讓攔。三姨唯獨聽舅的,舅一進門,她情緒就穩定了,脾氣也收斂了。三姨家離舅家近,舅回到家,屁股沒坐穩,就奔三姨家,帶上從塘沽帶來的點心,臨走還要留下錢。一年回來幾趟,趟趟如此,一直到三姨去世。那時候,舅每個月也掙不了多少錢,但為他多病的姐姐,從沒耽誤施捨。

有一年過年期間,我們去看舅,表哥當著我們的面兒說:“我爹當年掙的錢,都為他的幾個姐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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