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季大強喝酒回來就抱著王嬌嬌大哭了一場。搞得王嬌嬌不明所以，這可是一起生活十年，頭一遭見季大強哭。

一向在他身邊撒慣嬌的人，也讓季大強撒了一回嬌。嬌撒完了，總該說說發生了什麼事。

季大強一開口就惹怒了王嬌嬌。

總之一個意思，季大強要打道回府，找自己的妻兒去了。

他說了:“狐死首丘，落葉歸根，我早晚要走這一步，這邊的工程結束了，想回去帶孫子，你還年輕，四十歲，正是好年華，找個年齡相當的好好過日子，我給你的這一切就當個豐厚的嫁妝。”

王嬌嬌總算明白了，季大強沒藏著掖著，句句是實話，卻句句傷人心。

季大強在這邊搞房產開發，妻兒遠在千里之外，王嬌嬌認識他時剛好三十歲，還沒完全從和初戀八年抗戰的戀情裡走出來。

談婚論嫁的節骨眼，發現初戀移情別戀自己的閨蜜，友情愛情全部淪陷，她從三角戀中掙脫出來，負氣跑回家。

入職到季大強的樓盤做銷售，有幾分姿色的王嬌嬌早已被季大強盡收眼底。

只不過拿工作和應酬做上幾回誘餌，在夜色濃重，寶馬香車裡，做個護花使者送她回家，外加幾分英氣和中年男人的成熟魅力，金錢做護甲，只要那麼輕輕地勾勾手指，自然就會有想釣的魚兒咬鉤奉上。

何況王嬌嬌當時正是人生失意時，三兩杯酒下肚，給一個寬闊的胸膛自然就投懷送抱，上了他的床。

王嬌嬌當時想得明白，這輩子認認真真只談了一回戀愛，卻被傷得體無完膚，真情被辜負，倒不如遊戲人生，她有青春他有錢。

王嬌嬌和季大強地下戀情一年多，就把他們樓盤的一個銷售樣板房做了他們的新居。

二

她知道季大強是有家室的人，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大兒子只比王嬌嬌小了五歲。

他見過他們的全家照，在一起後，她發現季大強錢夾裡的照片，醋意大發，逼著他拿出來壓了箱底。

季大強一年只有過年那幾天回去陪老婆孩子，王嬌嬌儼然成了他的第二個家。

王嬌嬌的父母風言風語聽說她和有婦之夫混在一起，阻攔過卻無效，最後只好妥協。

王嬌嬌被包養的訊息在她的圈子裡炸了鍋，她也不避諱，索性同學聚會，家庭聚餐都帶著季大強。

季大強這些年不虧她，名品香包，高檔化妝品。

起初和季大強，王嬌嬌思想還是很單純，沒有太多非分之想，本來他們就像陰暗角落的綠苔，經不起太陽曝曬，各自心裡揣上一把如意算盤，私下裡打得劈啪作響，各取所需。

漸漸的王嬌嬌覺得自己越來越像他的妻，就有點想鳩佔鵲巢的味道。

起初偷偷摸摸，戰戰兢兢，唯恐有一天大婆突然來襲，把她搞得身敗名裂。

可是季大強的媳婦就像一個悶葫蘆，不聞不問，不哭不鬧，王嬌嬌暗自思忖，多愚昧的女人，從照片上看也像一個精明幹練的主，可惜再好的外表，不見得就會長一顆聰明的頭腦，就像季大強的妻子，明明被打入冷宮，卻沒有一點疑心，要是換自己，兩地分居捉姦戰不知要搞上多少回。

就是這樣愚鈍的女人，才有了他們在這裡的風平浪靜。

一晃就這麼不明不白和季大強生活了兩年，有幾日，王嬌嬌疲累，厭食噁心，去醫院一查懷孕了。

王嬌嬌動了要了這個孩子的念頭，她想著回去給季大強個驚喜。

兩個人在寬大的席夢思床上膩歪，季大強撫摸著王嬌嬌渾身嫩滑的肉，一個翻身壓在王嬌嬌身上。

王嬌嬌一臉燦笑，欲迎還拒，這也是王嬌嬌床戲慣做的伎倆，以前自己在初戀面前溫柔嬌弱，聽話的像只小綿羊隨意擺弄，現在想想總缺了那麼點調情的味道。

三

人常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其實反過來，女人不壞男人也不怎麼愛，她的閨蜜不就是比她多了那麼點賤嗖嗖，把男朋友從她手裡搶走，有了失敗的教訓，她把前段感情不足的經驗全用在了季大強身上。

每次做足前戲，吊著季大強的胃口，跟他玩貓捉老鼠的遊戲，季大強每次都像嚐鮮的貓，品咂其中的滋味，回味無窮。

王嬌嬌在他的身下像一尾缺氧的魚，胡亂扭動。

季大強困住她的手臂:“乖，別鬧了。”

王嬌嬌騰出一隻手，抽出壓在枕頭下的檢查單:“我真沒鬧，你看看這是什麼。”

季大強掃了一眼，一個咕嚕爬起來，拿著檢查單:“怎麼這麼不小心，怪我怪我。”

王嬌嬌雙手掛在季大強的脖子上:“你自責什麼，我不怪你，我想好了，我要把孩子生下來，有一個屬於我們的孩子。”

“不行，這個孩子不能要。”

王嬌嬌已經淚目兩行:“我就知道，你根本不在乎我，你的心還在你那個家裡。”

“嬌嬌，我不是不想和你要孩子，這個孩子不能要是因為前段時間我胃疼，在公司吃了一週的藥。”

儘管王嬌嬌不情願打掉孩子，季大強說按他吃藥的日子推算，正是王嬌嬌懷孕前幾天。

王嬌嬌半信半疑，卻不能拿孩子健康開玩笑。季大強說:“等打了孩子，養養身體好好備孕再要。”

王嬌嬌打掉孩子還是不開心了一段時間，季大強為哄她開心，直接把房產立了王嬌嬌的名戶，算是安撫了她天天哭鬧翻舊賬。

半年後，季大強的妻子帶著小兒子和女兒，說是假期來體驗生活，季大強把他們安置好，陪了他們一個月，鞍前馬後。

王嬌嬌整整被冷落了一個月，不滿和孤獨隨時都要爆發，她偷偷跟蹤他們，季大強帶著老婆孩子逛街，吃美食，遊景點。

兩個孩子挎在他的臂彎裡，就像他的兩隻翅膀，總有種飛起來的幸福。

他的妻子緊隨其後，王嬌嬌被深深的失落感擊中，又一次感受到了自己是一個多餘的。

有些顧影自憐，又心有不甘。

他的妻兒走後，她心裡擰上了一股勁，季大強她要定了。

四

她和季大強商量備孕，想要一個孩子，季大強應得很快，囑咐她好好養身體，王嬌嬌還試著逼他離婚。

因為季大強說過，跟他的妻子早已沒了激情，何況這些年兩地分居，他們生疏的就像陌生人，要不是有孩子牽絆，他們早就離了。

王嬌嬌才是能焐熱他被窩，焐熱他心的人，能給他更多激情和新鮮感的人。

季大強願意和王嬌嬌生個孩子，就證明她在他心裡的分量。

對於離婚，季大強說他的大兒子國外留學，女兒上大學，小兒子高考階段，暫時肯定做不到，但是我人在你這裡，心給了你，還怕我跑了不成，再等上幾年，孩子們都有了著落，他肯定會離婚娶她。

季大強還給王嬌嬌的父母在樓盤裡留了一套一樓帶花園的房子，專門挑了好的裝潢隊裝了個滿滿意意，有錢能使鬼推磨，兩個老人的擔憂也漸漸地打消了。

有時就錯把季大強認成自己優秀的佳婿，咋看咋順眼，全然忘記了那是一個有家室的人。

可是王嬌嬌這幾年為了生個孩子，沒少折騰，補品中藥都喝了，始終懷不上。

她擔心是上次墮胎損壞了身體，去醫院查了好幾回，都沒有問題。

這事又急不得，季大強勸他慢慢來。王嬌嬌心情不好，他就拿些錢砸砸她，花錢消費解煩憂。

一晃跟了季大強十年，現在毫無徵兆的，突然告訴她，他想回妻兒那。

王嬌嬌淚眼婆娑:“季大強，你個沒良心的男人，我在最好的年華跟了你，你現在說走就走，我怎麼辦。”

無論王嬌嬌怎麼發飆，季大強始終不吐口留下。

季大強自己去收拾了幾件皮草和大氅，還有幾款名品公文包，其餘的說就讓王嬌嬌全扔了吧。

王嬌嬌也賭上了氣，季大強有本事你就走，這十年就不相信你能一筆勾銷，我年輕漂亮，在床上我能把你伺候得妥妥帖帖，你想我時，還不是得回來找我。

第二天，季大強還真沒有一絲反悔之意。他執意把這幾年開得寶馬5系過戶給了她，臨走給她了一張卡，裡面有十萬元錢，說這幾年跟著他，生活雖然不愁，但也沒存什麼錢，這個就做個零花錢備著用吧。

明明是個狠心的，還要做出救世主的模樣，王嬌嬌心裡憋了一股氣，季大強你早晚要後悔，她隱隱覺得他遲早會回來找她。

即使不回來又怎樣，季大強五十五歲，還不是以後她照顧他要多一些，跟著他這十年，她也不是完全不自私，不為自己想，也從季大強給的錢裡，漏出一些存了二十多萬放在孃家。

這幾年山珍海味吃膩了，名品鞋包一堆堆，一摞摞的，孃家人沒少得好處。姐姐和弟妹這些年的化妝品全是她送的。

季大強走了，人也空下來，找朋友喝酒打發空虛寂寞的時光，她始終在等季大強的一個電話。拖了三個月，季大強杳無音訊，她恨季大強，也在試著忘記他，唯一能安撫內心的就是攥在手裡，季大強留給她的財產。

五

有一天，她在樓下的小吃店等朋友，一位女士款款向她走來，穿著時髦，在她對面落座，摘下墨鏡，才看出是季大強的妻子，和之前的印象中的她，像是逆齡生長，儘管皺紋已見，但是白皙的面板，透著光澤，顯然像一個保養得體的闊太太，和那幾年的形象大相徑庭。

陪他十年，總好過他在外面亂找女人要乾淨的多，我之所以不來攪散你們，是因為即使打跑了你還有另外的一個你存在，我總不能像打殭屍一樣打跑一波又一波，只要有你們這樣的人在，我就打不完。你收了他的心，他專了心，我放了心。”

高蘭招手點了一杯咖啡，有坐下來長談的意思:“可我又是恨你的，因為你，他從之前一年回三五趟家變成過年回一次，他對我徹底失去興趣，我並非不恨，但我選擇了隱忍，因為我知道一個女人在什麼階段該做什麼事，我不能因為和你糾纏，放棄三個孩子的前程。

我的三個孩子品學兼優，各個出色，我需要季大強做後盾，出資出力，十年我培養了兩個留學生，一個國內名牌大學生，現在他們是各自崗位裡的精英，我的大兒子如今又得了一對龍鳳胎。你替我陪他十年，我用十年成就了我的三個孩子，我當然無心無力來和你們打鬧。”

王嬌嬌有些煩:“季大強已經回到你身邊，你又何苦來找我。”

“我說過，我要鬧，早就鬧了，現在鬧屬於翻舊賬，有點多此一舉。季大強我還真是不稀罕，是他死皮賴臉讓我們接納他，交出了他所有的錢款，他感激我給他培養了三個出色的孩子，

說我給他在外人面前貼了滿臉的金，他說往後餘生給我捏腰捶背，心甘情願做我的奴僕，畢竟他也是有功之人，為家裡賺了很多錢，孩子們也撮合，看在他現在對我一日三餐的照料，就留他將功補過了。”

王嬌嬌不想聽下去，說了句頂撞的話:“你不就是因為三個孩子才拴住了他的心，我要是能和他有個孩子，他未必會回去。”

高蘭有輕蔑之意，從包裡拿出一張紙:“那你看看這個，你一定奇怪十年你們為什麼不能有一個孩子。”

王嬌嬌清清楚楚看到那是季大強八年前在醫院做的結紮手術。

“八年前，他回去過年，找我們共同的朋友給他做了結紮，他自始至終就沒想和你生孩子。”

王嬌嬌如跌谷底，這麼多年的心氣，一下子就洩光了。

“季大強為了在我們跟前多混些笑臉，把這些年花在你身上的錢交代得一清二楚，我自然要索取回去，車我不要了，花在你身上的錢也不清算了，

但是這兩套房子我必須拿回來，你自願交出，還是等著打官司，你自己衡量，你沒有任何一筆交房款資訊，自然不屬於你，只要經法我志在必得，給你時間考慮，一天後我要結果。”

高蘭說完起身要走，又回身:“你用最好的十年，像寄生蟲一樣依附在一個有婦之夫的懷抱裡，不思進取，不工作，不成長，無遠見，我真的很瞧不上你們這類人，奪回財產也是對你的懲罰。”

高蘭前腳剛走，王嬌嬌滿肚子怒火，終於撥通了三個月不曾聯絡的季大強，她想發洩一番，罵他卑鄙，季大強一番話如一盆冷水澆過:

“我怎麼會和你生孩子，我要是一個沒錢沒本事的糟老頭，你會看上我，你願意給我生孩子，你看上我的啥，你心知肚明，我們就是各取所需，別說得那麼高尚。”

王嬌嬌摁斷了電話，她想不出這就是和她如夫妻般生活了十年的人，怎麼就能說出這麼沒有情義的話。

竹籃打水一場空，她怎麼覺得自己不知不覺竟活成了空心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