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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2008年的時候,我十七歲,剛剛從高中輟學。

在我們那個地方,輟學其實是一件十分常見的事情,尤其是女孩,我爸常說,家裡這麼窮的光景,能讓我上高中已經是對我不薄了。

所以,當那天媽急匆匆跑到學校找我,說我爸出車禍的時候,我就知道,這學我是上不了了。

爸的車禍也並不算太嚴重,被撞斷了一條腿,但萬幸人沒有大礙,不過由於是我爸沒有遵守交通規則,所以對方的賠償並不多,只有醫療費的百分之七十。

那個時候,媽每天都是愁眉不展,經常幹著活就呆住了,站在那裡傻傻的流眼淚。

家裡已經是彈盡糧絕了,而我弟弟那時才十一歲,什麼都不懂的年級,只知道玩。

看著媽瘦削的背影,我知道,現在家裡能抗事兒的也只有我了。

那個大雨天,因為住院費不夠,爸掙扎著要出院,回到家後,他再也忍不住和媽抱頭痛哭起來。

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巨大的悲傷,原來這就是絕望的感覺,壓的人喘不過氣。

也正是那時,我做了一個這輩子最大膽,以至於最後影響我一生的決定。

我毫不猶豫地衝進大雨中,渾身溼透地跑到了珍姐那裡。

2

珍姐和我是同村,大我四歲。

她不是我們村第一個出去打工的年輕人,但確是最出息的一個。

其他出去的年輕人打工好幾年才能勉強攢到錢回來蓋房子,但是珍姐僅僅打工一年,回家不僅還清了家裡的借款,還給家裡蓋了漂亮的二層小洋樓,這一下她成了村裡年輕人羨慕的物件。

而且珍姐和村裡的其他女孩不同,她打扮的十分洋氣靚麗,像一個大城市從女孩。

我想找珍姐幫忙,我不笨也不懶,我相信只要我肯吃苦,一定也能和珍姐一樣有錢,讓家裡渡過難關。

珍姐看著渾身溼透的我,十分訝異,得知我的來意後,她眼神有些暗淡,然後問我:“你真的想好了嗎?跟我一起,無論幹什麼都是不能抱怨的。”

那時的我只想要賺錢,哪還管得了許多,死命的點頭,發毒誓說自己一定不抱怨不逃避,我怕珍姐拒絕我。

珍姐點點頭,賽給我兩張一百的,“正好我也要走了,你回家置辦置辦,後天我們就出發。”

我看著手中的錢,眼淚嘩的一下就流了出來。

我將兩百元都給了媽,只說自己要出去打工,家裡有人頂事兒了,爸媽也自然高興,沒有多說什麼。

兩天後,我隨著珍姐,第一次來到了大城市。

3

其實,珍姐在大城市住的並不好,不是小洋樓,而是地下室,一間狹小逼仄的屋子,連窗戶也沒有,到處散發著一股發黴的味道,比農村好不到哪兒去。

珍姐將我的行李放好,笑著對我說,“你收拾收拾,姐帶你去吃好吃的,明天就要上班了。”

珍姐的話讓我燃起了希望,我想我的好日子真的要來了。

當晚,珍姐帶我去了一家裝潢很古典的火鍋店,我矜持地跟在珍姐身後,生怕別人看出我是農村來的窮丫頭。

“徐姐,我來了。”珍姐突然爽朗的笑了起來,一把拉住我,對一個陌生的女人說道:“這就是我那個小妹妹。”

我有些驚慌的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的徐姐,她看起來有些年紀了,但是妝化的卻十分年輕,和她那張臉很是不搭。

徐姐上上下下地打量我,眼神十分挑剔,珍姐則悄悄掐了一下我的腰,讓我站直。

我被看的出了一後背的冷汗,半天,徐姐才點點頭,示意讓我們坐下吃飯。

那頓飯是我吃的最不飽的一頓,雖然珍姐和徐姐一直在那裡說說笑笑,我卻不敢動筷。

終於到了第二天,我起個大早,心想上班絕對不能遲到,但是日上三竿了,珍姐還在呼呼大睡,我忍不住喊醒了她,誰知珍姐卻笑說:“別急,你的班是下午的。”

也許,那時的我就應該覺察到什麼,但是我沒有選擇,為了錢和家,我只能依靠珍姐。

4

直到快傍晚的時候,珍姐才起床,她將自己梳洗打扮一番,化了一個很美的妝,她看著素面朝天的我,眉頭皺成一團,然後就要給我化妝,我的臉被畫的像日本藝伎一樣白,這讓我十分不習慣。

珍姐卻不以為然,她扔給我一件吊帶連衣裙,“這衣服送你了,你身材好,穿起來一定好看。”

雖然,我有些不情願,但是卻也不敢抱怨,只好按照她的要求行事。

我心中期待著自己的第一份工作,直到珍姐將我帶到一家名叫“華都”的夜總會。

當時,我心中猛地一驚,這種地方,雖然我沒有來過但是也聽過,我們那小縣城裡也有幾家,說好聽點叫KTV,實際上就是夜總會。

“珍姐,你帶我來這裡幹什麼?”我使勁拉著珍姐的手,心中十分害怕,“我們走吧,我不想來這裡。”

原本還一臉笑意的珍姐突然變臉,狠狠掐了我一把,“吳秀,你還想不想賺錢了!別忘了你當初說過的話,還有你臥病在床的爸!”

我無語,我說過再苦我都不嫌,可是這種地方……

見我不說話,珍姐嘆了口氣,拍了拍我的肩膀,“別擔心,姐不會害的啊,你來這裡我都已經說好了,不是讓你當小姐,就是給別人端水倒酒的,放心。”

我大腦一片空白,不知該何去何從,最後我還是妥協了,因為我需要錢。

不過,珍姐果然沒有騙我,她給我找的工作是給包間的人端酒的,也就是俗稱的“公主”。

我想笑,這樣一個見不得人的工作,竟然能有一個如此好聽的名字。

5

時間不知不覺過去,轉眼我在華都也幹了三個月,對這份工作越來越熟悉。

說來也賤,當初我是含著淚接受這份工作的,可是現在我竟然越來越喜歡這份工作,只需要給別人端酒倒酒,一個月就能有三四千的收入,短短几個月的時間,我的生活改善了很多,也給家裡匯了錢。

我本來打算就這樣幹幾年,等我攢夠了錢就離開,但誰知,事情的發展遠沒有這麼單純。

我清楚的記得那是2007年初的時候,也是我剛剛來華都半年的時候。

不知道是因為什麼,那時來華都的人明顯減少,我們堆積了一大半的酒水都沒能推銷出去。

突然一天夜晚下班的時候,徐姐黑著臉來到“公主”們的休息室,對我們說:“從明天開始,你們就不用穿工裝了,店裡會給你們準備衣服。”

說完就有人推了滿滿一個衣架的衣服走進來,但是這哪裡是衣服,明明就是隻能勉強遮羞的布。

我們沒有一個人敢反抗,大家都知道,和徐姐作對沒什麼好下場。

第二天大家雖然都有些不情願,但是還是換上了昨天徐姐拿來的那些衣服。

我挑了一條銀色亮片的吊帶連衣裙,這是裡面露的最少是衣服。

第一次穿這麼性感的衣服,我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發呆,暴露無遺的乳溝和圓潤的臀部,就連我自己也沒想到那些隱藏在寬大工作服裡的身材,其實是這麼有料。

那天夜晚我推出去了二十七瓶酒,其中有幾瓶還是人頭馬,馬爹利這樣的奢侈酒,這是我上班這麼久以來賺的最多的一晚,僅僅是提成我就拿到了兩千,第一次我感到了賺錢的愉悅。

所有的改變都發生在幾天以後的那個晚上。

那晚我穿了一件大紅色的深V連衣裙,將頭髮披散在一側的肩膀上,像往常一樣到各個包間推銷酒。

我承認,自從嚐到甜頭以後,我就愛上了這種勾人的打扮,反正讓那些男人看看自己也沒有損失什麼,賺錢卻翻番,何樂而不為?

在給一個客人倒酒的時候,我突然感覺有人在摸我的臀部,我猛地一個激靈,卻一把被那人抱坐在了腿上,“你這麼漂亮,只當公主太可惜了,要不來伺候哥哥我,一夜五千怎麼樣。”

我趕忙笑著從他身上掙脫開,委婉的拒絕了他,然後逃也似地離開了包間。

出了包間我背後已經一身冷汗,害怕歸害怕,但是那一夜五千的話卻不斷地在我耳邊迴盪。

6

本以為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沒想到第二天上班的時候,我被徐姐留在了更衣室,她笑著遞給我一件衣服:“記住,待會見到了周少,你就說自己叫愛麗絲。”

我訝異的看著徐姐,沒有接過那件衣服,我知道她是什麼意思,她要讓我去當小姐。

徐姐臉色一變,狠狠地看著我,語氣十分凌厲地說:“吳秀,周少看上你是你的福分,你別給臉不要臉,你今天要是拒絕,就立馬走人。”突然,她又冷笑一聲,“不過你可要想好了,我華都不要的人,其他夜總會也沒有一個敢要,你就等著失業吧。”

那一瞬間,從前的那股絕望的感覺重新襲上我的心頭,我不想在承受那種沒錢的絕望,默默地接過了衣服。

周少沒有食言,在去酒店之前他就給了我五千,當做完發現我還是處子之身的時候,他興奮地又給了我五千。

一萬買了我的一夜,我真的沒有什麼好抱怨的了。

我把錢全部給家裡匯了回去,聽著媽在電話那頭高興的聲音,我拼命地說服自己,我這樣做是值得的。

自從那夜以後,我也獲悉了這個行業的一些骯髒秘密,本以為我那些同是“公主”的同事,都和我一樣只是推銷酒水,但其實大家為了賺錢,私底下竟然也都幹著小姐的事,畢竟一晚就能掙一個月的薪水,誰會不動心。

不過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沒人戳破。

珍姐得知此事勸了我很多,其他的我都已經不記得,唯獨記得一句,“這世界上什麼都不重要,錢最重要。”一句話,打通了我糾結已久的心。

7

那以後,我還是每天穿著吊帶裙去各個包間推銷酒水,但是不同的是,我不在拘謹,漸漸放開,見到那些禿頭的老男人,也能嗲嗲地喊一聲哥哥,不在抗拒他們對我的上下其手。

因為我身材的優勢,很多男人都對我流連忘返,就和周少一樣,他們總是會趁著我推銷酒水的時候在我耳邊偷偷地報價,試探我的意思,而我也不在是當初那個懵懂慌亂的小丫頭了,漸漸懂得了如何和那些男人周旋。

周少又約了我幾次,我沒在抗拒,畢竟有了第一次就有後面的無數次,在說周少年輕,人也大方,隔三差五的他還會額外送我一些小禮物。

有時候我真的有一種錯覺,感覺我是被愛著的,至少在那些夜晚是的。

漸漸的,我越來越不滿足,那些孤寂的夜晚我為什麼要一個人忍受,找一些人陪,被他們愛,還能賺錢,這樣的生活不也很好嗎?

我一遍又一遍地問自己,試圖和我心底裡僅存的那一份自尊心做鬥爭,最終我還是妥協了,向著一種糜爛的未來妥協。

因為我年輕的緣故,那些找我的男人比其他的小姐都多,這一點讓很多人都看我不順眼,但是卻讓我十分受用,看著那些男人渴求的眼神,我心中竟然生出一種滿足的情緒。

雖然我從不坐檯,但卻成了名副其實的坐檯女。那時候的我從不去想未來,只是耽溺在眼下的快感之中。

8

隨著我銀行卡里存款的增多,我上的床也越來越多,那些男人總是在第二天早上將錢塞在我的枕頭底下,然後匆匆離去,我則一覺睡到中午,然後美滋滋的數著鈔票。

現在想來,也許真正的危險在那個時候就已經來到我身邊,只是我自己沒有發現而已。

那段日子,我的作息極其不規律,整個人也瘦了一圈,我花了大價錢換了一套名牌化妝品來掩蓋疲倦的氣色。

我本以為這都是我這些日子沒有吃好沒有睡好造成的,可是當那天早上我忍者腹痛看見內褲上的血漬時才發覺一切沒這麼簡單。

我請了一天的假去醫院檢查,做了一堆抽血、尿檢之後,我拿著單子讓醫生看。醫生看了半天,突然抬起頭眼神複雜的看著我,欲言又止,半天才說出一句:“回去收拾一下吧,你需要住院。”

住院?我意識到事情不好,可是我不明白,不就是流了點血肚子疼嗎,有必要住院?

醫生搖了搖頭,重重嘆了口氣:“你得的是淋病,不過還好發現的早,積極配合治療有痊癒的可能。”

淋病,這兩個字猶如一道晴天霹靂毫不留情的打在我的頭上,我大腦一片空白,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醫生還在我耳邊說著:“你不能再拖,這種病治不好會影響生育功能,對了,你結婚了嗎?最好讓你的伴侶也來檢查一下……”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走出醫院的,各種情緒在我心中交織,恍惚間我似乎看到了那些個放蕩的夜晚,我沉溺在快感之中,從沒想過要保護自己,現在報應終於來了。

等我平靜下來之後,心中就只剩下了恐懼,那個時候我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不能讓別人知道我得了這種丟人的病。

於是我將自己的積蓄給家裡打了一點,剩下的留作藥費,我辭去了華都的工作,開始為自己贖罪。

我整整在醫院住了三個月,花完了最後的一點積蓄,才治好了自己的病,這時我才大悟,原來這個世界從來都是報應不爽的,你以前能有多放縱,以後就能有多痛苦。

我後悔,後悔放任自己在紙醉金迷中消耗自己的青春。

出院後,我刪了以前所有人的聯絡方式,扔掉了那些沾滿糜爛氣息的奢侈品,在郊區的電子廠找了一份工作,徹底與以前斷了一切關係。

現在,幾年的時間已經過去,但我仍然沒有結婚,甚至沒有找過男朋友。

每個深夜我都會在以往的夢魘中驚醒,然後趕緊從床上爬起,呆呆地看自己的病例,直到看見醫生寫的“痊癒”這兩個字時,我才能長舒一口氣。

也許我已經擺脫了病魔,但是我知道,我可能永遠也擺脫不了自己的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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