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串門子，我去小學班主任家拜年。我基本幾年去老師家看一眼。這個習慣養了很久，我對這個老太太非常有感情。我們那個年代很窮，老師對我們很是照顧。

老太太已經沒有了當年的精神頭，我去看她，她依然還是保持當年整潔乾淨的習慣，進門給我拿拖鞋。抱怨我：來就來唄，還給我買啥東西啊！

我和老師在屋子裡嘮家常，這時候，有人敲門，老太太去開門。進門的是我們當年中學學校的校長。我和他不是很熟悉，我站起來，客氣了一下。

校長瞅我微微一笑，像是敷衍的客套一下，從眼神裡可以看出，他根本不記得我。老太太板著臉，沒說話，也沒有讓校長進屋子，只是冷冷地說了一句：你來幹啥！

我站起來要走，老太太一把把我按住了：再呆一會！我進退兩難，看著校長尷尬地站在門口，我坐如針氈。

呆了一會兒，我終於待不住了。我怎麼也不理解，老太太不讓校長進屋，是啥意思，我弄得十分尷尬，我便起身告辭了。說，以後有時間再來看你，老師！

沒幾年，我們班主任就去世了，去世那會兒也是過年，在葬禮上，看到了我們初中校長，帶著孝，眼睛通紅。

宴席上，才聽我們學校其他老師嘮嗑，原來我們班主任一共5個子女，都是老師。校長是她二兒子，就這個二兒子當年畢業，死活不同意當老師，畢業就直接進機關了。為此，我們班主任對這個兒子意見很大。

過年，從來不讓這個兒子登門，後來，這個兒子沒辦法，就調到學校當起了老師，後來當了校長。可是即便這樣，老太太對他這個兒子還是嗤之以鼻。

宴席上，學校的老師們嘮嗑：當年，老太太的老伴年輕時也是個鄉村老師，最後累死在農村的講臺上，從那天起，老太太性格就大變。要求她每個孩子畢業都要考師範，將來當老師。可是就是這個二兒子倔強，偏偏不喜歡當老師。你看！偏偏這個兒子混得最好，還當了校長。

後來，我聽老師們嘮嗑，我才知道，老太太為啥這些年不和這個兒子說話，過年不讓這個兒子登門。

就因為，校長當年開除了一個打架的中學生，那個學生上小學老太太也教過！老太太指著當校長兒子的鼻子大吼：你知不知道！他是單親家庭，他從小就沒媽媽，你把他推向社會，你作孽啊！你們現在還有個老師的樣子嗎，學生稍微觸犯了校規，就開除，要你當校長還有個屁用！

據說，校長後來去農村找這個開除的孩子，沒找到，據說，這個孩子打工去了！

老太太指著他：你拍拍胸脯，你哪有當年，你爸爸的半點樣子！

那天，校長挨個桌子敬酒答謝，滿臉通紅。老師們紛紛安慰他，校長一杯酒下肚：我不配當我媽的兒子！然後，還沒等轉身，眼淚就噼裡啪啦砸在了飯桌上。